第311章 第九天

    毛绒兔扒拉在猫眼上, 看了半天,确定那个姓韩的男人已经离开。

    它大大舒一口气。

    从门上跳下来,仔细巡视一遍屋子。

    而后确信之前的感觉没错, 这里的确没有东西。

    至于刚刚,孙驰说害怕。毛绒兔原本还考虑,要不要宽慰一下这傻叉。可很快, 孙驰就乐呵起来, 在屋里乱转, 还去盘点一下窗台的存货。

    毛绒兔耳朵晃悠一下, 爬到博古架上, 蹭了一脑门儿灰。

    它不太在意。

    而是思忖刚刚那男人,到底什么来头

    可惜四下也没个能商量的人。

    至于孙驰,他被毛绒兔自动排除在“商量对象”之外。若说韩川是个不见底的深渊, 那孙驰就是大太阳下的水洼, 晒上一会儿,就能干涸。毛绒兔深觉,为了自己在本场中的生命安全考虑, 还是走低调路线。

    所以就别让孙驰知道太多了, 省得他露马脚。

    另一边,孙驰拆着那一箱一箱便捷食品, 越拆越高兴。

    他和韩川不太一样。没有迅速、能摆在明面上的赚钱方式, 只能坐吃山空。

    “游戏”在这一局里对玩家们很公平, 每个人开场时手中的流动资产都差不多。或许也有上下浮动, 但再浮动, 也不会出现一个人积蓄一千,另一个人却有十万的情况。

    韩川先前还告诉自己,说他大致问过自己接触过的几个玩家,大伙儿的资产基本都是万把块。

    看起来能花很久,可玩家们每天都要抽挑战,孙驰对自己这身份的“本职”也不太精通。这意味着,如果游戏能在一个月之内结束,那一切好说。可结束时间一旦被拉长,就随时有断粮危险。

    毕竟只出不进。

    这让孙驰深深意识到,有时候,“旁门左道”能起到大用场。

    这时候,他已经忘掉自己在韩川关门时的一刻心悸。

    当时楼道昏暗,屋里倒是亮堂,所以韩川整个人朝着光,背后就是一片黑。

    他站在门口,看起来倒是和和气气,可随着房门阖上,他脸上的阴影愈来愈多。明明是张俊秀面孔,忽略此刻的危险,以平常心境来看,说他是电视明星,孙驰觉得自己也会相信。

    可那一刻,孙驰心脏骤然紧缩。

    他看屋门关上,而后,听到一阵脚步声,是韩川离开。

    这一刻,孙驰有种诡异的、野兽似的直觉。

    他模模糊糊想韩川真的是一个和我一样的比我厉害很多的玩家吗

    时间后推,再想到那一刻的心情,孙驰却开始觉得莫名其妙了。

    他回答自己肯定是啊。

    真不知道那会儿我在怕个什么。

    他想,韩川应该还有自己的事要做,才不进门。

    大致熟悉了屋子构造之后,孙驰给自己煮了两碗螺蛳粉,满屋子的酸笋味儿,博古架上的毛绒兔用耳朵捂住鼻子。

    把孙驰看得更乐,一边嗦粉嗦得满头汗,一边问它“哎,我说,你倒是能闻见啊”

    毛绒兔头顶,两个耳朵摆出一个“对勾”。

    孙驰啧啧称奇,说“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毛绒兔瞪他。

    孙驰一愣,喃喃说“我怎么觉得,你那塑料眼,有点真眼睛的样子了”

    毛绒兔“哼”了声,跳到阳台边上,蹲在窗前,看窗外薄暮冥冥。

    雨好像更大,水珠落在窗子玻璃上,又沉沉下坠,划出一道蜿蜒痕迹。

    阳台空空,东西已经被孙驰收进来。

    转眼,夜色更深。

    等到十一点前,孙驰准备投骰子。他前面两天分别抽到“水坑”和“火灾”,所以忧虑,觉得自己是否太招事件了点。现在还好,可等以后,万一还这样,就招人恨了。

    他想,今晚最好抽个挑战吧。

    否则一直担惊受怕的,也不是办法。

    抱着这种念头,可骰子咕噜噜滚完,却是停留在三个点。

    棋盘上的像素小人往前前进三格,孙驰抽到一个道具。

    金色的卡片从荧光中掉出,他捏着卡片看。

    火柴盒便携版

    抽取后绑定。

    品质优秀。

    使用点燃它,让火光把邪祟燃烧殆尽吧。

    剩余55根。

    备注用完的火柴不要扔,沾点蛋液、裹上面包糠,油炸后食用,隔壁的鬼都馋哭了。

    孙驰“认真的”

    毛绒兔凑过来一起看。

    孙驰手上,道具在卡片与一个火柴盒间切换。

    火柴盒的质地让孙驰想到了自己年幼时,在农村生活,每日烧火,就用这种火柴点燃。

    看起来是土黄色的长方块,质量很差,稍微摸两把,纸盒就会带起毛边。打开看,里面果然是孤零零五根火柴,红色头,后面的木棍儿小小一支,看上去就知道,根本烧不了多久。

    “应该能解一些燃眉之急。”孙驰说。

    他又看后面那行说明。蛋液、面包糠是网上流传的老段子。孙驰视线往毛绒兔身上瞄,想这玩意儿不会真能吃吧回头试试。

    毛绒兔被他看得发毛,心中暗骂卧槽,老子怎么越来越胆小。

    都怪那姓韩的。

    这天晚上,足有九名玩家抽到挑战。包括打着伞,在八小门口看情况的季寒川。

    他抽到的挑战名叫“真爱测试员”。

    卡片上,白色的字看起来又q又胖,还画了很多颗爱心在旁边。

    季寒川看了,先把卡揣回口袋里。

    他转头看八小。

    短短时间内,八小陷入一片他很熟悉的黑暗。这说明今晚也有人抽到八小相关任务。

    季寒川在群里问了句,几个和他一起做过任务的人纷纷回答,不是自己。这几句文字下来,总算让这两天都没什么人说话的聊天室多了点人气儿。

    倒是周琴。她今晚再度抽到挑战,与上次的“衣柜游戏”相比,时隔多日,她的心态也崩得差不多,到现在都没有恢复,更多是自欺欺人。

    她在群里问季寒川,说自己抽到了“漂流瓶”挑战。现在还没有选择开始,所以不知道具体内容。但看名字,应该不是限于夜间完成。所以周琴问,韩先生愿不愿意过来看看

    季寒川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微微一顿,抬头,看眼前邵佑。

    邵佑没什么表情。

    借着宁宁的脸,只能用眼神分辨,于是看不出他高兴,还是不高兴。

    季寒川一本正经,在群里回复我应该没时间。

    然后抬眼,朝邵佑、宁宁摊手,表示我很无辜。

    哪怕见不到邵佑面孔,他都能想到,此刻,邵佑应该会弯一弯唇。

    在季寒川看来,就是闷骚。

    他继续在八小门口等。

    另一边,周琴看棋盘。果然,韩川也抽到了挑战。

    她觉得自己倒霉。别的不说,如果韩川抽到的是“夜探”系列任务,需要花费颇长时间,白天又要休息,那的确没办法帮忙。

    在长久心理建设之后,周琴拒绝考虑其他可能。

    她划拉一下今晚没有挑战的人名单,竟然只有四人。

    分别是踩到“台风”格,但因张秋已经踩过,此刻台风尚未到来,所以相当于人在空白格上的杨林;

    连着抽中三天挑战,终于今晚有一次空白,勉强算有喘息之机的常博文;

    同样连着三天挑战,今晚运气好一些,踩中道具格的魏洪生;

    前面几天还算清闲,今晚抽到道具的孙驰。

    周琴习惯性先排除杨林。

    看像素小人,杨林是个女玩家。周琴先前被韩川打击过了,这会儿亟需找一个男玩家建立自信。

    往后,三个男玩家里,她犹豫一下,选择孙驰。

    她推己及人,觉得前面那两个都刚刚经历过三次挑战,今晚恐怕不想动弹。

    所以她又在群里圈孙驰。

    孙驰正在研究自己的道具。被圈到时,有些发蒙。

    后面想想,他倾向于答应。

    一来,是给毛毛弄点加餐。二来,孙驰也想弄几个新图鉴,不能只有毛毛啊。一个爱损人的兔子,看起来是越来越“进化”,但孙驰寻思来寻思去,都没想明白,毛毛身上这些变化有什么用。

    不管怎么看,这不还是一只兔子吗。

    但在打“好”字进聊天室之前,毛毛的耳朵抽了他一下。

    孙驰莫名其妙。

    毛绒兔恨铁不成钢,说“你去问问韩川。他不是和这女的一起做过一次挑战吗看他觉得这女的咋样。”

    孙驰嘀咕“能有什么咋样。”

    但听了毛毛的话,他还是觉得有道理,于是照做。

    季寒川在风里雨里回消息,发语音说“她那次的挑战,有个柜子就行。所以我说,开个酒店吧,方便一点。”

    孙驰“哦”

    季寒川“但我人都到酒店了,她还在屋里。我去她家,她开门,穿着睡衣。”

    孙驰皱眉“这是不想好好做挑战吧”

    季寒川说“没穿内衣。”

    孙驰“”

    孙驰有点发蒙,脑子都要炸了。

    他喃喃说“韩哥,你这么一说,我有点不敢过去啊。”

    如果是平时,他倒是不介意来点男欢女爱。

    问题是自己过去,就意味着他要和周琴共享任务,到时候时间就是生命。周琴要是再整这一出,岂不是把自己的小命儿也跟着搭进去

    季寒川倒是另一种态度,说“你把我叫哥了也行。孙驰,到现在为止,这一局都没有死人。”

    孙驰正经一点“对,我也在琢磨这个。但今天觉得,其实按棋盘来算,大伙儿现在还在前三分之一的进度吧没死人,也正常。”

    季寒川说“开场的时候提示里说的那句话,你还记得吗”

    孙驰自诩脑子不灵光,但有些话,不敢忘。

    他说“不要成为最后一个抵达终点的人。”

    “对,”季寒川说,“但最后是一个相对概念,总得有人在这个位置上。”

    孙驰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电话那边,他听到了雨声。

    还有点其他细微动静。

    很开,韩川说“我等到今晚抽到八小的人了,回聊。”

    语音通话挂断。

    孙驰长长吸一口气。旁边,毛绒兔纳闷,“你明白什么来着”

    孙驰说“韩川应该真的挺讨厌周琴的吧。”

    这答案出乎意料。

    毛绒兔“嗯”

    孙驰“总得有人成为最后一个。与其让周琴死了,其他人当最后一个,那不如让她活着。有她托底,那其他人能轻松很多。”

    毛绒兔一愣。

    孙驰自言自语“没看出来啊。韩川竟然也有这种想法。”

    毛绒兔瞅他,想你没看出来的事情多了去。

    孙驰“不过也行。我看看,”今晚,周琴是在第八格,“可能等不到指定格数的道具吧,她已经回去好几次,没准儿明天就能到十格以后。”

    毛绒兔不说话,静静看着他。

    屋里开着灯,窗外有淅淅沥沥的雨。

    孙驰分析“得让她活着。但按韩川的说法,她活着,没准就要缠上来。中间有一个度,得把握好。”

    毛绒兔长叹一声,开始用耳朵鼓掌。

    它说“我以为你是个傻子。”

    孙驰一愣,瞅它“你说啥”

    毛绒兔乌溜溜的塑料眼睛落在他面孔上。

    呆愣愣的,刚刚的思索,仿佛只是灵光一现。

    它纠正自己的看法“现在看,真的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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