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不佳, 交通跟着不便利。画师把车停下时, 已经十二点多。
他心头火热,按照玛丽的指示上楼。
不等敲门, 玛丽先前说的门牌号已经打开。里面亮堂堂的, 却看不到开门的人。
画师脚步一顿,听姜林说“走吧。”
姜林倒是看见了开门的梁先生。
此外, 一眼望去,屋内数个鬼魂,看起来有种古怪的和谐。
往里走,画师又见到倒在地上, 不知为何张着嘴巴,一脸痛苦、昏迷之中的郑鑫。
他收回视线, 听到一道温和、带笑的嗓音从沙发上传来, 说“吴先生请坐。”
接着, 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轻轻推了画师一把。
屋门阖上, 将外面的冷肃风雨都拦在室外。
玛丽从茶几玻璃面儿上探出身体, 凑到季寒川耳边, 嘀嘀咕咕。
她说“老板,你那个道具”
季寒川“嗯”
玛丽“好像可以用。”
季寒川侧头看她。
作为中世纪女鬼,玛丽是在场所有图鉴中, 对画师“黑客”身份最没概念的一个。
她知道自己这会儿算是“有编制”,但又搞不清“电子游戏”是什么东西, 更不明白季寒川的打算。
所以其他图鉴尚且犹豫、不知应该用什么态度面对画师, 但玛丽能坦坦荡荡, 给老板出谋划策,说“但是,如果你把道具给他,他也会被拉进来。”
季寒川一顿“拉进来”
玛丽“对,变成玩家。”
季寒川一怔。
这倒是意外。
他换了一种审视态度看画师,心想好像也不错
从前季寒川试过,知道非深渊游戏参与者的人,看不到自己手机上的游戏棋盘。这原本是横亘在他和画师接下来交易中的一大问题,可按玛丽的说法,因姜林意外死亡,所以这个问题迎刃而解。
他和玛丽讲话,没有特地回避画师。但也不是故意晾着人家,很快,季寒川视线转到眼前中年男人身上他看不到姜林,只听身边图鉴们说,画师那位同居伴侣姜sir当下也在。
季寒川开门见山,说“吴先生,我听玛丽讲了一些你们的情况。”
画师一顿,说“既然这样,我想先知道,韩先生能什么帮助。”
季寒川微微笑了下,说“玛丽之前告诉我,姜先生现在很不稳定。他可能需要一些外力帮助。”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叠卡片,在画师面前摊开
画师只能看到其中两张,分别是“宝可梦球山寨”,还有“楚诗涵的洋娃娃”。
而季寒川与画师分别意识到这点。
画师看出,这位韩先生刚刚拿出的东西,恐怕不止有自己面前这两张。
季寒川也发觉,画师似乎只能看见并不绑定的两张挑战卡。
但这已经让他松了口气。
季寒川手指点上“宝可梦球山寨”,把金色的卡片往外略同推一些,递到画师眼前。
画师低头,看着上面的描述。
这一幕在他看来,其实有点近乎于荒诞的可笑。但最可笑的事,自己竟然真的不得不求助于此。
姜林与画师一起看。
画师侧头看自己爱人。小姜的皮肤比方才更加发青、发紫。他额头上的那颗小痣更加清晰。
姜林说“问清楚。”
画师深呼吸,转头,说“我不太明白韩先生的意思。”
季寒川说“还记得我一开始和你说了什么吗”
这当然不会忘。
画师说“一种蔓延到现实世界里的病毒”
说着说着,他像是体悟到什么,眼睛缓缓眨动,说“韩先生,你的意思是,小姜现在的样子,还有你周围的东西,都是受病毒影响”
而韩川找他来,是希望他“杀毒”
画师虽看不到,但姜林给他大致描述了几句,画师便知道,原来这个屋子里除了韩川、玛丽之外,还有另外七个“人”。而地上那个男人并非单单一个人躺着,而是周身缠满头发,嘴巴里都塞满黑色的、带着细细水光的发丝。
画师想象了下这个场景,心中发凉,同时更加热切。
他第一次接触此类超自然事件,所以在画师眼中,韩川周遭环境越恐怖、同时韩川越从容,就说明,小姜的情况可以“解决”的可能性越大。
至于地上的男人,画师并不关心。
管他是被入室抢劫的受害者,还是自作自受的恶人,都与画师无干。
他能从良,一大半原因是被姜sir感化。如今姜sir身陷囹圄,画师无论如何都要把爱人拉出来至少,要与他一同分担。
季寒川解释“准确地说,是一种游戏。”他说到一半,停顿一下,“我刚刚没被消音吧”
画师起先不解其意。
他回答“没有。”
眼前的男人像是松了口气,笑道“是这样,我之前也有尝试把游戏相关画面给其他人看,可他们都跟看不见似的。我还真担心,这会儿吴先生也听不见。”
画师沉默片刻。
他骤然发觉,自己可能“高估”眼前这男人了。
在他之上,还有另一个强大、不容忽视的庞然大物。而看这男人的态度,似乎要与那巨擘斗争,自己是他找来的矛。
季寒川说“你玩儿过双六吗或者大富翁”
画师点头。
季寒川说“我在参与的那个游戏和这两样差不多,每天摇一次骰子,代表角色就会在棋盘上走动。你看到的这两张卡片,”他在一堆颜色各异的卡中,把“宝可梦球山寨”和“楚诗涵的洋娃娃”抽出来,“分别是踩到道具格后,开箱子开出来的。和做任务的时候完成度比较高,于是掉落的。”
画师想了想,说“听起来像是勇敢者游戏”
季寒川笑道“那个电影对,好像真的有点类似,但不太一样,也结合了一些近年的桌游吧,好像有固定卡池嗯,我还在探索。”
画师张口,想说点什么。
季寒川平和道“吴先生,今晚还很长,我们应该都有足够时间。我觉得,你应该在对未来要面对的事情有足够了解之后,再做决定。”
画师眉尖微微拢起,看着眼前男人。
韩川坐在那里,背后光影掠动。
他心想这是个危险角色。
画师说“那就多谢韩先生介绍了。”
季寒川微微弯起唇角。
接下来,他尽量仔细、有条理地给画师描述了深渊游戏桌游中会出现的各种情况,并用自己身边的图鉴举例。期间,不忘提到“组队”玩儿法。
等这一切说完,鹿太太恰好在郑鑫桌上找到一盒青柑,于是泡了两杯,端到季寒川与画师面前。
她心情复杂。
与什么都不明白、偏偏还要积极瞎掺和的玛丽不同,在知道画师身份的那一刻,她和丈夫就明白,韩先生到底想做什么。
他想毁掉整个深渊游戏的根基。
然而可能吗
鹿太太审视地看着画师。
在过往,她和丈夫都是平凡生活的普通人。什么黑客红客,都和他们的生活搭不上关系。
但现在,他们在同一个房间里,一起面对韩川。鹿太太回到餐桌边,与丈夫对视。
她想是巧合还是韩先生有意
听韩先生话里透出的意思,他找到这位画师时,恰好自己与丈夫、王武,都不在韩先生身边,只留下懵懵懂懂的梁笑,和不明所以的玛丽。
所以直到现在,鹿太太与先生才知道韩川的打算。
在画师眼中,茶盘自空中飘来。
韩川在端起一杯青柑茶后,还对虚空中的某个方向说了句“谢谢”。
随着这声“谢谢”,画师的视线飘转过去,正听姜林说“是女人。”
姜林客观描述“三十到四十岁,黑色披肩发”他皱眉,喃喃说,“有点面熟。”
不知是不是他这会儿在屋中待久了,或者心情变化。总归,季寒川听到姜林这几句话。
季寒川说“姜先生觉得薛姐面熟吗”思忖片刻,“可能之前那个案子是姜先生经手办的吧。”说了个地名,“就是之前的公交爆炸案。”
姜林一哂“是,有印象。”
两人视线撞到一起,而后又挪开。
季寒川说“我的图鉴告诉我,如果吴先生愿意收下这张道具卡、对姜先生使用,那姜先生就会成为你的图鉴。而你,会被拉近深渊游戏桌游,成为和我一样的玩家。”
他停了停,又说“棋盘除去以外,一共一百格。现在走得最快的玩家到了四十格以上,但也有人还在十几位停留。”季寒川摊了下手,“我自己,在第三十一格。如果吴先生现在加入,就是从头开始提示一下,我们这些前辈进入棋盘时,曾经得到一句提示。”
说到一半,季寒川心情忽然微妙。
但他还是说了下去。
“不要成为最后一个抵达终点的人。”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画师接口,道“韩先生可以拉我进游戏,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以后也能拉别人进入”
季寒川眼皮颤了颤,不置可否“可能吧。”
画师道“这样一来,永远不会有人是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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