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动的警报被郭锅的一通操作意外解除后,门外的海盗纷纷退到了安全线以外,静静的围观着郭锅做菜。
其实旁人围观他做菜这件事,郭锅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当他拿起厨刀站在厨房里的时候,是处在一个极为专心的程度,只要旁边没人不停地干扰他的思路,他就不介意有人在旁边看着。
只是现在的情况又有不同,他要做出船上六十人吃的火锅分量,这样大的菜码他一个人来完成也不现实,他确实是需要助手的。
偏偏在厨房里能搭上活儿的格伦,现在还傻乎乎的在旁边站着看,这样的毫无默契,让郭锅很有些无奈。
这一刻他有些怀念自己穿书过来之前自己火锅店里的小助手了,他也是培养了好久才有了默契的,若是那个小助手在这里,自然知道在担任主厨助手的时候,应该为郭锅做些什么。
但这种事也就只能在脑子里想念一下了,郭锅出声指点道:“格伦,我们一会需要很多淡水,你可以先让滤水器准备着了。而且现在我这里的鱼,需要你来帮我一起处理。”
格伦一脸茫然的将刀插回自己腰间佩戴的刀鞘里,从刚刚“拔刀就是抛头颅洒热血的干啊”的战斗模式,一秒切换成“过来打水帮我洗鱼”的家庭生活情景模式,他在厨房里晕晕乎乎的转了两圈,才听懂了郭锅对他的要求。
他打开了淡水净化装置,调大用水需求,然后走到郭锅身边,看着这次出海捕上来的海鱼,并不止一个种类,郭锅从鱼篮里掏出一只还没处理的鱼,看清了鱼的模样,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咦?”。
格伦便探头问道:“怎么了?这鱼有问题吗?”
郭锅摇摇头,慢慢的笑了:“这片海域有鲷鱼啊……我以为这边海水偏冷,按道理来说捉不到这种鲷鱼的。不过这样真好,鲷鱼好吃,鱼肉鲜美柔滑,很适合来做火锅呢。”
他示意格伦也拿了一把菜刀,还给他发了个菜板,让格伦并排站在他的身边,往他的菜板上扔了一只他刚刚切好的带刺鱼头。
格伦顿时紧张起来:“什么意思啊?让我把鱼切成你这样,鱼头连着一根长长的刺吗?不行啊,这我可做不到。”
“不用,你帮我把鱼头剁下来就行。”郭锅手起刀落,将那鱼头从骨头上切下来,给格伦做示范,“你像我这样,从鱼鳃处下刀,往斜方向使劲,把上半截鱼头剁下来。第二刀从鱼鳍下方插-入,用刀把后半截鱼头切下。”
郭锅手法利落,切个鱼都像魔术表演,一把笨重的菜刀,在他的手里挥舞出舞蹈一样的韵律和美感。
格伦只是个半道出家的海盗厨子,自然是远远做不到郭锅这个程度的,但若是只是按照指示,将鱼从郭锅说的方向和位置切开,这倒不是很难。
看着格伦慢慢的尝试着第一次下刀切开鱼头,郭锅继续指点道:“把牙剁下来丢掉,然后将剩下所有的鱼头都这样处理,收拾完之后告诉我。”
接到了新任务的格伦连忙点了点头,他刚刚因为郭锅解围,心中已经不自觉的对他产生了许多依赖,没什么反抗情绪的就按照郭锅的要求,帮他打下手处理起鱼头来。
但在切了好几个鱼头后,他突然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疑惑发问:“等等,你这是要…..要把鱼头也一起做了吃吗?”
郭锅很自然的肯定道:“那是当然的,要不叫你剁鱼头、抠牙齿干什么。”
格伦愕然道:“什么?这玩意儿不扔了,还能留着吃吗?”
不只是格伦有这个疑问,门外围观郭锅做饭的海盗听到这话,也一个个轰然展开了讨论,“那小个子厨子居然把鱼脑袋劈开了,他还说,这玩意儿能吃!?”
郭锅:“……”你才小个子,你全家都是小个子!
怎么了!他身高有一米七了!作为一个化成人形的火锅,他已经很高了!
再说鱼头本来就是可以食用的,只是在西方的料理传统中,至今的很多关于鱼类的吃法,他们都是直接将鱼头和内脏扔掉的。
这样缺乏探索精神的循规蹈矩,倒是让那些饮食文化错过了不知多少种美味的进化方法。而且那些海盗在外面自以为的交头接耳,其实声音一点都不小好吗?
海盗们挤在狭窄的走廊里,除了前面的几个,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里面的情景,这话一句句问后传,慢慢就传走了样子。
“他居然让我们吃鱼的脑袋?真是个魔鬼!”
“什么?要吃魔鬼的脑袋……我的天,这到底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唯一圣神,我从今天起就不再做坏事了,请不要让我吃这么可怕的东西!哪怕是今晚重新吃回白水煮鱼,我都愿意忍耐......”
门外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响起,郭锅莫名其妙的抬起头,“你们嚎什么?哥做的东西,怎么可能是魔鬼?”
看到郭锅手上那一把菜刀上泛着的冷光,门外众人一起收声。
但不止是门外众人,他回头看向自己身旁的格伦,也是面有菜色。
郭锅深深叹了口气,深觉饮食文化之间的差异,有时如同天堑地沟。
“所以你从没吃过鱼头?”
格伦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那鸡爪,猪心,大肠,牛肚,鱼泡呢?”
格伦已经不摇头了,他一脸惊恐的看着刀下的鱼头,整个人陷入不知所措的恐慌。
“你到底是不是个海盗?刚才不还和你的船长商量着怎么吃我吗?几个牲畜而已,你倒是有点男人气概啊!”
郭锅恨铁不成钢道:“别这么矜持,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些年错过了多少人间美味?今天就带你们开开眼……喂,回回神,专心切鱼头,太阳要落了,我们时间挺赶的,一会儿还有别的事儿要交给你干。”
菜刀撞击菜板的声音,有节奏的在格伦身边重新响起,他恍恍惚惚的拿起菜刀,按照他的要求继续剁鱼头鱼、扣鱼牙,并在这样有规律的菜刀声中,逐渐唤回了自己的神志。
看着郭锅那边已经十分快速的将所有的鱼该放血的放血,该刮鳞的刮鳞,剥皮去骨一气呵成,在自己面前堆了一座小山一样的鱼头连着刺,格伦终于恢复了神智,指了指郭锅放到另一边的鱼骨鱼头:“这几条与你分开放,是不用我处理的意思吗?”
“对。”郭锅低着头,正在用斜刀片鱼肉片,他回答这个问题时,手上的刀依旧很稳,“这个鲷鱼味道虽好,但鱼头有杂味,却并不适合一会儿使用,我直接放这边,一会扔掉。”
所幸他们这一网抓到的鱼不止鲷鱼,扔个鱼头本就无所谓,格伦没当回事,指了指自己案板上的一条条鱼刺,“连着鱼头的鱼骨刺,也是需要留下的吗?”
郭锅莫名其妙:“留鱼刺干嘛?当然是扔了。”
格伦看着郭锅手下出产的,那一串串宛若艺术品般的连头鱼骨,有些不能置信的问道:“若是这样,为何不一开始就以传统刀法将鱼肉从脊骨上片下来,再把刺扔掉就好,那不是更省事儿吗?”
郭锅伸出一根手指,在格伦面前摇了摇,“这你就不懂了,把鱼骨剔出来,看看这么漂亮图形,这是大自然母亲的杰作啊。多花一点点力气,就可以欣赏万物进化的美妙呢,我把鱼刺单独剔出来,不是用来扔的,分明是用来看的。”
格伦满脸黑人问号,看看郭锅,又看看手里的鱼头,逐渐停止了思考。
根据他与自己头儿相处的人生经验,在难以明白无法理解的时候,只要放弃就好了,想太多人会变傻的。
郭锅洗了洗自己沾了鱼血的手,在处理好这一筐的鱼后,终于露出了铺在底下的东西。
那是他特地让格伦,叫海盗们下海去打捞的……海草。
与现代社会随时随地就可以买到的、那种成批养殖的海带不一样,这里饮食习惯相当保守,人们并没有关于海带烹饪方面的知识。
格伦甚至在听到他要海草的要求时,还和他确认了几遍不是自己搞错了,这才叫人去准备。
对于海带、海藻的食用,是先从东方开始的习俗,最早那一段时期,日本和中国人就先后将海带纳入食谱,还将之添入药材。可以说早在久远的古代,海带就已经得到了广泛的应用,人们还研究出了晒干海带的储存方法,可以在非季时也品尝到海带的鲜美。
海带只是海草的一种,郭锅虽然叫人去试下海朝海草,但他并没有十全的把握,生长在这一片的会是可以食用的海带。
但已经是他自穿书以来,自己难得碰到的可以称之为幸运的事了,这片海域之下确实有大片洁净可食用的海草,砍断拿上来一看,居然还是做料理时最常见的海带。
这是可以食用的深海野生海带,并不像那些晒干后再泡发的海带,这海带吸足了海水,表面润泽光滑到反光,呈现健康的棕色。他用手指压了压海带,感觉指下的触感十分柔韧,甚至说有些过于坚硬了。
他冲洗了菜刀和案板,把海带放上去,跳了一块比较粗-硬的部分连切三刀,才将海带砍断。
停下了手中的菜刀,郭锅已经明白这样坚硬的海带,入口几乎是嚼不动的。
.........那就只能换另外一种处理方法了。
他现在所在的厨房环境十分简陋,主要食材一概没有,可以调味的香料更是极度匮乏,甚至还有许多东西,都需要郭锅亲自动手准备。
他将海带切成可以塞入放入锅中的小段,并亲自打水清洗了一边,从橱柜里拿出了十口大煮锅,一一灌入清水。
这边的格伦也已经快要处置完了,他望向灶台边的郭锅,问道:“你要煮水,我等下帮你生火,火锅就是这么做的吗?”
“这只是火锅的一部分,今天教你作为火锅最重要的东西之一——汤底应该怎么熬。”
外面的海盗听到三言两语,立刻实况转播起郭锅的动向:“完了,什么火锅,就是煮鱼汤!我今天若是再吃到那种恶心的东西,我一定会将一整锅汤,扣在那里面厨子的脑袋上!”
门外壮汉愤怒嚎叫:“什么,还是煮鱼汤?呕,只要想到那种东西,我现在都能吐出来!”
“你要再敢做煮鱼汤,我就敢鲨了你!”
郭锅听到外面的话,瞥了一眼格伦:“你平常都是怎么做煮鱼汤的?”
格伦凑近了一点,小声和他说:“去头去内脏,鱼肉切成块,放水,煮熟就端出去。”
郭锅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
“你知道船上连盐都没有剩了,所以我都是清水煮……你那是什么表情,在我之前的厨子,也是这么做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已经听不下去的郭锅,适时阻止了格伦的发言,“不要这样处理海鱼,你看,现在他们都对我的火锅口味,产生了严重的预期偏差。”
雀斑少年眼睛中充满了无辜,虽然不知道在啥都没有的情况下还有什么别的处理方法,但他还是有些莫名惭愧的低下头。
郭锅将装好水的锅,分别放在厨房的灶台上,十个锅堆在一起,显得灶台极其拥挤,因为平常就算是做船上这么多人吃的饭的时候,也很少会同时用到全部的灶。
大概都是一个菜做两三锅放在一边,做好了就开始做下一道菜,能把灶台上的位置腾出来。
但郭锅已经没有这么多的食材选择,他只能做一道菜,而且必须是保证所有人吃饱吃好。
他必须保证锅里汤底在火上的时间。
“烧火。”
格伦将煤炭倒入灶中点燃,灶台相连的排气通道是在在船外,虽然有些烟气溢出,但倒还不至于将整个厨房弄得乌烟瘴气。
刚点上火,灶上架着的锅还是凉的,但郭锅已经将自己刚刚切好的海带,一一放入冷水中。
屋外再次响起了一片鬼哭狼嚎。
“他把海底的草剁了!太恐怖了,这东西硬到可以拿来抽人,他居然想给我们吃吗?”
有人怀疑道:“他到底是来给我们做饭,还是想吃死我们的?”
来自屋外不断干扰的声音,终于让郭锅烦了,他走过去将门关上,隔绝了门外所有的猜测和怀疑。
被质疑并没有影响郭锅的进度和心态,他拿着汤勺活动着锅底的海带,同时对格伦说:“你上去问问你的头儿,看船上有没有酒?要是有的话,就给我来一点。”
格伦上去了一趟,居然真的拿回了一瓶威士忌。也多亏原来的正牌船长,在自己的舱室里私藏了不少,假船长显然对威士忌没什么执念,大手一挥就批了一瓶拿下去做火锅。
重新下来的格伦,将趴在门上试图偷听厨房里动静的海盗统统赶走,再走进厨房重新关好大门。
在郭锅的要求下,格伦将切好的所有鱼头装在盆里,郭锅亲自倒了一些威士忌在鱼头上,让格伦用手抓匀两分钟后,再把这些鱼头用淡水清洗干净。
听到郭锅的要求,格林脸上的心疼都已经无法掩饰了,船上的酒是很珍贵的,他居然用来洗鱼脑袋,这是何等的浪费!
然而这并不是最后的噩耗。
噩耗是郭锅不仅是真心要把这些鱼头做了上桌,而且,他还要为这些鱼头倒上他们厨房里珍贵的食用油!
格伦心如死灰,想起自己头儿对他发出的“不要干预人家做火锅,做饭上听他的话”的指令,再洗干净手后,一脸惨淡的继续抓着碗里的鱼。
因为郭锅处理鱼的方式与格伦大不相同,多了许多与以往不一样的步骤,所以这顿饭的开饭时间,比往常要晚了一个多小时。
一连几日吃不饱的海盗们,生无可恋的围坐在食堂油腻的桌子边,看着自己眼前的空碗,眼神失去光亮,没有一点点对这顿饭的期望。
消息已经流传开了,这个所谓的新来的厨师,今天还是要给他们做白水煮鱼块。说什么火锅,就是换个名字来骗他们的。
一想起这菜的味道,他们一个个都恶心得快要反胃。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顿顿吃也受不了,更何况是没滋没味的白水煮鱼,一连吃了好几个月?
可就是这样,还是要逼着自己吃,若是不吃便是被饿死了。
他们绝望的想,这操-蛋的生活,不知还要过多久才是个头。
在一片唉声叹气的低沉气氛中,有个人缓缓走进了食堂。
他走过的地方,人们都情不自禁的为他让出位置,连说话声都消失了,食堂变得极为安静。
走进来的人,就是这艘船上的船长血钩子,在食堂外的暴-动传到他耳里后,他刚刚就在甲板上召集了所有人,当着他们的面,将其中为首的六人绑到了桅杆上吹风,至今还没有宣布最后的处决结果。
他腰上别的血钩子,上面暗红的颜色愈发扎眼,这一位深沉寡言的船长,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比以前愈发深不可测。
那领头闹事的六个人极力反抗,甚至试图在船上聚众叛-乱,可是在血钩子将自己的钩子解下来后,五分钟之内,这六个人全部就只能趴在甲板上,想站都站不起来了。
血钩子轻松获胜的可怕实力,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深深的胆寒,剩下的人只是想苟命活下去,见领头闹事的那几个最强壮的海岛,只三两下就被打成重伤,自然一声不吭,也不敢再生二心。
此时见这位船长不在自己的船长室中吃饭,反而一反常态的亲自来到食堂,他坐下的那张桌子便,同桌的人都自发自觉的让开位置,跑到那些坐满的桌子边挤着坐,就算是被别人翻白眼,也不敢坐在船长的身边。
于是当郭锅带着格伦,将装满了汤锅的餐车推到食堂时,便见到了这样的景象。
那变-态自己坐了最中间的一桌,方圆五米,杳无人烟,画风格外与众不同。
在郭锅到来前,本来还有人有心有侥幸,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传话,但此时看着这盖着锅盖的一排煮锅,就和以往装着白水煮鱼的模样一般无二时,顿时心中最后那一丝希望都破灭了,一个个痛不欲生的趴在肮脏的桌上,只觉得这样狗的日子,真是生不如死。
在这样绝望的气氛中,只有那个变-态动了动鼻子,神色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空桌子,“给我来一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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