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皎绕到谢夺跟前, 用信任的目光注视他“殿下, 您认为瀚州等不及勤王军抵达吗”
谢夺点点头。
韩皎急道“殿下,你瞧我这一身汗都急出来了, 情势已经到了哪一步, 您就跟我说说吧,不要这么高深莫测”
谢夺一愣“高深莫测我是怕说多了吓着你。”
韩皎凑上前道“国家当此危难之际, 臣食君之禄, 只愁不能为君分忧, 哪有害怕的道理就是让臣上阵冲锋,臣也无所畏惧”
谢夺眼里带些疑惑,顿了顿才说“好。”
韩皎急道“那么现在战况如何”
谢夺摇头“不知道。”
“那您怎么知道瀚州支撑不到援军抵达”
谢夺淡淡道“因为瀚州防御工事比固原边关差远了, 而且我查过了,统兵将领是薛琦,世袭武将,记录的战功基本都是靠挂名其他将领名下蹭上的, 明白吧那是个废物。”
韩皎皱眉“那得赶紧派京中将领前往瀚州, 顶替他指挥守城啊”
谢夺摇摇头“来不及了,他要是能主动弃城, 把兵都带回来给我退守京师, 我就谢谢他了,可他若是抵抗一半再弃城,就撤不掉了。”
“殿下。”韩皎保持冷静“您是不是有御敌之策”
谢夺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垂眸想了想, 抬眼看他“你相信我么”
韩皎几欲崩溃“您觉得呢您还要我如何信您”
谢夺轻声道“鞑靼骑兵虽然强悍, 但对作战地形要求极高,他们攻破瀚州后,会沿木丘经过贯难和西界的一个山岭,你去过么”
韩皎摇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臣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新县了”
谢夺继续道“我们如果现在带最快的轻骑兵出发,明天晌午就能赶到那片山岭,那地方有一处两山相对的狭窄地势,是伏击鞑靼骑兵的最佳地点。”
韩皎听完,拉起大boss手腕就往院外跑
“你干什么”
“您都有办法了,赶紧去告诉陛下啊”
谢夺停下脚步,把小神童拉了回来,面无表情道“我昨日已经告诉父皇了。”
韩皎猜到了什么,小声问“陛下怎么说”
“父皇让我不要过问。”
韩皎“”
终于明白大boss今儿这一身忧郁颓丧的气质是怎么回事了。
皇帝或许知道谢夺政治才能很出色,却肯定想不到这小子真正的天赋都点在军事上。
如今两万鞑靼骑兵势如破竹,直奔京师而来,二十二万精锐远在罗州,京城三大营士兵只剩一半,各镇勤王之师都还没收到军报,只有京畿附近的军队紧急赶来增援,京城总兵力才七万。
而京城有九处大门,分散防守的话,一个关口才几千人,鞑靼骑兵机动性极其强悍,一旦找到防御薄弱点
后果不堪设想。
韩皎陡然平举双臂在胸前交叠,对谢夺深深一揖“臣想求见圣上,求殿下引见。”
谢夺蹙眉道“你想干什么能说的我都跟父皇说了,他不答应我,怎么可能听你的劝”
韩皎一抬眼,神色坚定道“臣有办法。”
“不行。”谢夺背过身冷冷道“父皇现在焦躁不堪,我昨日刚被训斥了一顿,你难不成是想挨廷杖就你这身子骨,两板子都能打断气了。”
韩皎拱着手疾走绕到谢夺面前“臣知道轻重,绝不会触怒龙颜,且由您引见,陛下说什么也不会要臣的命。”
谢夺不答应。
“殿下”韩皎朗声道“当此危难之际,万不能再耽搁了,您若不愿为臣引见,臣便直闯西苑,跪求陛见”
“你疯了么韩小白”谢夺急道“就算失去伏击机会,京城有七万守军,到时候我照样可以与守城将领商议应对策略。”
韩皎肃然道“守卫京城的胜算,与山岭伏击的胜算相比,如何”
谢夺冷声道“明知故问。”
“既然如此,殿下怎能坐视圣上因爱子心切错失战机,陷入险境”韩皎抬眼直勾勾盯着谢夺“殿下已经年满十七,有能力自己做出决断,您是天生的军事奇才,而一位真正的统帅,除了要拥有准确的判断力,还需要拥有承担风险的魄力”
谢夺陡然呵斥道“你要我拿你的性命来承担风险吗”
韩皎一愣,一双急切的桃花眼里瞬间一片迷茫。
“臣并非肆意妄为之辈,在圣上面前必然知道轻重,绝不会惹祸上身。”韩皎直起身,恢复了以往恳求大boss帮忙的神色“臣只敢在您面前不知礼数、举止狂妄。”
谢夺闻言更来气了“为什么”
一阵沉默。
韩皎小小声回答“臣也不知道。”
谢夺凌厉的眼瞳陡然缓和一瞬,低声道“你只在我面前会感觉非同寻常、难以自控么”
韩皎一双桃花眼霎时间慌乱地微微闪烁“”
这个问法好特别,让人都不好意思回答了。
谢夺眼里的光泽忽然变得火热,充满侵略气息,又走进一步,低声逼问“你在我面前放肆,是因为无法自控”
韩皎感觉某个非常非常隐秘的心事猛然被戳穿了,耳根一热,慌乱地避开谢夺灼人的视线,许久才平复气息,僵硬地点点头。
余光看见谢夺忽然笑出一颗小虎牙尖尖。
韩皎又想逃跑了。
恼羞成怒
转身就往院外走“臣还是自个儿去西苑跪求面圣罢”
然而感觉到身后一阵风袭来,臭弟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行,还时不时侧头观察他神色。
啊啊啊啊啊啊啊
韩皎脸烫得快要自燃了。
为什么要主动坦白那么奇怪又羞耻的事情
不行。
缺氧。
“您别跟着我了殿下。”韩皎边走边往宫巷墙上贴“我还是自个儿去求见圣上吧。”
“我陪你一起见父皇。”
“那可不行”韩皎停下脚步,转身注视谢夺“您在一旁站着,圣上就更狠不下心来了”
“我怕我不在的话父皇能狠心直接打死你。”
韩皎挑眉道“不会的,您就别乱操心了,我可机灵了”
谢夺看起来心情很好,眯眼笑着想了想“那我在院子里等你。”
二人谈妥之后,韩皎顺利见到了皇帝。
虽然军情紧急,但皇帝并没有跟大臣们商讨因敌之策,一直在西苑焦急地等待着各地勤王之师赶到的奏报。
韩皎走进书房时,皇帝正站在窗前发呆,御案上堆着的奏折,看起来能有三天没批了。
“爱卿此时求见,有何急事”皇帝看着窗外沉声道“若无致胜之良策,便告退吧,朕不想听人安慰。”
韩皎知道皇帝此刻心情,所以这次谏言,决不能像劝说燕王那样绕弯子,只能直抒来意,所以当即朗声背诵了一段文字“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而挟重器多也。今媪尊长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予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国,一旦山陵崩,长安君何以自托于赵老臣以媪为长安君计短也,故以为其爱不若燕后。”
皇帝吃了一惊,一侧头,一双深邃威严的龙目直直望向韩皎,片刻后,才冷声开口“自作聪明,阿夺乃朕嫡子,位尊又何须有功以区区王侯之家作比,你这是冒犯皇室威严,该当何罪”
韩皎面不改色坦然回答“陛下若只为翎王谋王府家底,自然无需建功立威。”
皇帝双目一凛,低声问“此言何意”
韩皎撞着胆子道“回陛下,鞑靼趁边备薄弱,率两万骑兵进犯瀚州,一旦破防,两日内便能直抵京师,此困比之罗州叛军,凶险岂止万倍”
皇帝冷冷注视着他。
这位腹黑帝王有多聪明自不必言,一定知道韩皎的意思,所以根本不必多解释,只看皇帝愿不愿意让他多说两句。
“韩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韩皎很清楚皇帝的心思,这个心思从前不能点破,此刻却是最好的时机。
韩皎颔首道“臣并非妄议国本,只是三位殿下同为嫡子,以军功论,乃我大楚祖训,当此危难之际,翎王殿下若能发挥所长,扶危解困,则天下莫不心悦诚服。”
皇帝冷声道“你究竟是想让他去扶危解困,还是想让他去送死你知不知道两万鞑靼骑兵的战斗力如何又知不知道他从未上过战场他再怎么说得头头是道,也都是纸上谈兵。”
韩皎拱手道“千载难逢的机遇,必然不会毫无风险,翎王殿下不仅在挽救流民的作战中展露过作战天赋,甚至此次罗州叛乱,殿下仅仅通过观察罗州沙盘,便制定出了让抗倭名将陈将军为之惊叹的作战计划。”
不等皇帝发问,韩皎就把谢夺对罗州地形的准确判断过程疯狂吹嘘了一番,吹得抗倭名将险些都要拜大boss为师了,声情并茂,仿佛就站在旁边围观过一样。
眼看皇帝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韩皎觉得差不多了,就给出最后的定心丸“对于伏击鞑靼的计划,翎王不仅有致胜之策,且也留了后手翎王并不会在第一线指挥作战,只需要去那里亲自观测地形并布置伏兵,布置好后,便让其他将领依计策指挥作战,而殿下可以撤入山岭以北,有山岭和沼泽的掩护,随时都能安全撤离。”
皇帝面色阴沉地闭上眼,思忖良久,低声道“叫他进来说话,去把郑涛刘继山两位将军也叫来见朕。”
韩皎眼睛一亮,忍着激动颔首领命,快步后退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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