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七, 乾元皇帝许康乾刚刚登基,干劲正足, 恢复了每天的大朝会, 早上刚刚上朝, 八百里加急的边报响成了一条线,坏消息劈头盖脑的砸下来, 一道紧似一道的前线军报让许康乾和文武百官全都措手不及:
“报——突厥突然在安西发难, 连下数座烽火台,安西军全无防备, 节节败退,现在突厥已经自天山山口绕入天南。”
“报——突厥沿途烧杀抢掠已经过了天山山口,山口守军现在已经死伤过半。”
“报——陛下,八百里加急, 天山山口已经沦陷, 突厥向向长安洛阳进犯——”
许康乾觉得自己像热锅上被煎的蚂蚁:“镇守天山山口的统领欧阳青呢?”
来使面色肃正:“欧阳将军,带病应敌, 屡败屡战, 血战不敌, 已经退守甘州了。”
另外的来使已经跌跌撞撞冲上大殿,连礼仪也不顾了:“报——陛下, 八百里加急,夏吾国突然在黄门关发难,四万骑兵趁着大雪压境,安西守军群龙无首, 不能有力抵抗,现在尚不知道结果如何。”
许康乾目眦欲裂,被边报压的气都喘不匀了:“夏吾国不是一向于我国交好吗?”
来使哆哆嗦嗦:“去年凌安之死去,夏吾便经常扰边,而今得知朝位更换,且安西军中无人领兵,便趁虚而入。”
“报——江南、山东、太原甚至京城不知道什么埋伏下的小股夏吾和突厥浪人开始无故动乱,和流民混在一起,砍了几个州衙。”
许康乾整个人晃了三晃,颓然的跌坐在王座金殿上,内忧外患突然一起发难,他刚刚登基两个月都不到,难道是天意?
去年凌安之凌家黄沙昆仑图案的帅旗已倒,西北部落多有直接到边境打鼓放炮庆祝者,凌家军对西域的威吓已消;大楚内部权力更替,外敌本就容易趁虚而入;而今知道安西提督许康轶已经下狱,料到大楚已无可用之人,当即发难。
最初的哗然过去,朝堂之上竟然一片寂静,万马齐喑,无人说话。
许康乾觉得太阳穴突突着发疼,平时争功抢赏的时候,叽叽喳喳吵得面红耳赤,而今需要出头了,竟然如此消极?
他烦躁的甩着手中的翡翠串子,目光往丹墀下扫来扫去。
裴星元面容沉静,和许康乾目光碰在一起:“陛下,而今内忧外患,强敌压境,还请陛下平心静气,早做定夺。”
定夺二字说起来简单,殊不知人和人水平能力的不同,就差在大略的谋划和能不能当机立断的定夺上,许康乾也想定夺,关键这局面一团糟,他自己又差了不少意思,如何定夺?
他脑中心中一团毛线球,怎么也没个头绪:“众位爱卿,形势紧急,有何高见?”
群臣寂静无声,近两年安西的凌安之、北境的泽亲王已经相继遇害,举国基本无可带得动安西军和北疆军的可用之将。
景阳帝未驾崩之前,已经有老臣担忧会内忧外患无法解决,不过先帝听不进去罢了。
许康乾略显烦躁的转向兵部尚书佛平:“佛爱卿,你掌管兵部多年,你说?”
佛平闻听此言,生生把一张脸憋成了一个秋天枝头挑着的空心葫芦,他是为官多年的老油条,只会做官不会做事,内斗内行,外斗外行,一说起家国大政来,脑袋基本就是空的,能身居高位也是因为给许康乾当狗当得好,平时咬人的时候露一下齿还行,而今西北夏吾骑兵至少是高原云豹级别的,是他这条狗对付得了的吗?
不过陛下当堂问起,硬着头皮开始说:“陛下,西北是我国军事重地,天山山口被突厥沦陷,境内流寇四起,黄门关再失守…那不是外敌兵合一处了吗?所以,量举国之兵力,也要死战到底,驱除鞑虏,收复关口。”
许康乾实在不耐烦听他说这些显而易见的废话:“我问你具体的应对之策,到底怎么打?”
佛平唯唯诺诺:“以前怎么打的…现在就怎么打…”
被陛下问了两句,竟然忘了之前是凌安之打的,现在人都没了,难道从坟里挖出来,让死人带着阴兵去打?
朝堂之上,暂时的陷入了安静。
李勉思是顾命大臣,闻听此言冷冷的答道:“臣是文臣,不领安西军,只知道西北侯凌安之若在,定不会如此。”
许康乾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佛平自知失言,灰溜溜的咽了口口水,弯着腰不敢起来。
裴星元忽然出声了,他上前道:“陛下,虎狼蹲于墀铕,陛下可否愿意听听臣的想法?”
佛平心下偷偷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是裴星元帮他解了围了,裴星元性格和煦,说话办事高明,擅长利益取舍,又谦虚又会争,是个少见的聪明人,朝中谁都不敢小觑。
裴星元语气和缓的说道:“陛下,现在四方已乱,但是粮草未动,首先要打开粮仓,安抚流民,使流民不再和外敌混在一起作乱,安定内部。”
许康乾频频点头:“你提醒的对,”他转向王修,“命户部立即协调。”
裴星元继续说道:“突厥袭击了天山山口,不过是为了烧杀抢劫,并无问鼎中原的野心,可以命太原军沿路应敌,只要拖住了突厥步伐,他们见得不着利益,届时寻找时机谈判来拖延时间,到时候我们再派重兵守住天山山口。”
许康乾觉得说的有理,太原驻军当时由于是凌安之整编战斗力迅速提升,前年平定京城有功,有一战之力,突厥骑兵远道而来,太原军以逸待劳,或可一战,“依卿所奏,传令下去,调太原军应战突厥。”
但他心理更焦急的是夏吾骑兵的事——
“裴爱卿,夏吾国力强盛,骑兵能征善战举世闻名,我们如何应对?”
裴星元没看许康乾,他手持朝板微微倾身字斟句酌,说出来的话入木三分,针针见血:“陛下,安西军征战多年,面对强敌,猝不及防吃了败仗,如果能鼓舞军心,振奋士气,应当有一战之力。”
许康乾盯着他。
裴星元说话不带一丝情绪,听起来就像是分析战况的旁观者:“安西军连换主帅,有些失了主心骨,而今夏吾采用了攻心的策略,称他们胜了不赏,有畏不敢战之意,何不令安西提督稳定军心,一致对外?”
朝堂上极少说话的老臣已经七十有余,历经三朝,他曾经是泽亲王的启蒙恩师,讲话仍浑厚有力:“前年金军兵临城下,差点困死京城文武百官的事情仿佛还在眼前,夏吾骑兵战斗力更不可小觑,一招不查万里江山割肉饲虎,陛下望早做决断。”
“…”
许康乾一瞬间面色发涨,拜他所赐,安西和北疆已经属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其实他也知道江山总要有人干活,当时想要留下凌安之以观后效,可先帝说战神功高已经盖主,历朝历代没有留着的道理。
而今边境动乱,简直是在朝堂上现场打脸。安西军在前线抵抗夏吾,却未见主帅,定边总督凌安之在九泉之下,新任安西提督许康轶在狱中,战战兢兢,军心涣散;如果临阵换帅,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更填人心惶惶;再拖下去,黄门关破,前年京城之乱便又在眼前。
再说应战夏吾骑兵也不是什么好差事,照样九死一生,许康乾下令:“黄门官,去天牢传我口谕,去许康轶亲王封号,提安西提督许康轶入朝领兵符,之后前往黄门关和天南山口对敌。”
裴星元心中早有预案:“陛下,您念及兄弟之情给了许康轶戴罪立功的机会,但是并不代表他就一身清白,请容臣前去,敲打他几句,也让他更珍惜机会,为国尽忠。”
杨达刚伺候着许康轶吃了点苦头,烧红的烙铁刚放下,将许康轶扔回牢房让他好好想想,黄门官便带着裴星元到了。
杨达见最近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意的伺候翼王。听到这么快竟然变天了,要放许康轶出狱?当即吓得半死。
要知道刑不上大夫,许康轶是正一品的亲王,当年翻云覆雨的手段他也听到过,连毓王都不是对手,破船也有三千钉,一旦东山再起,焉有他的命在?
他心下狠毒,想着一不做二不休,“裴将军,按理说您奉旨到了,在下应当立即放人,可翼王是朝廷重犯,在下没见到圣旨,所以…”
等圣旨来这么个空当,一杯毒酒灌下去结果了许康轶,反正证据不少,到时候说他畏罪自杀,死无对证。
裴星元平时和杨达混的也不错,心下猜着他胆大包天竟然敢对亲王用刑,狗仗人势猖狂至此,许康乾刚刚登基即便如此,看来许氏子孙被赶尽杀绝也就是早晚的事。
他不动声色:“杨大人,您为了国家社稷奉旨办案,夙兴夜寐;许康轶出去后也不再是翼亲王,只是边境一个戴罪立功的提督,马上就要前往安西前线,就算是佛祖保佑也可能要以身殉国,还怕他有机会乱讲不成?”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杨达敢胡作非为,是得了上意坐死许康轶的死罪,没有活着出去的道理。而今形势比人强,听裴星元这么一讲,也不好再说什么,引着裴星元开了天牢的大门,黄门官直接传旨。
许康轶穿着囚服,要不是身上被烙铁夹棍招呼了几处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看他卧着稻草睡的正香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偶尔心情好换上各式衣服来体验生活的。
亲王之尊遭此酷刑,裴星元心里颇不是滋味,见他如此惨状,有些闹心的扶着许康轶给他套上朝服;出了天牢先在马车里让军医给处置了下这两天用刑的伤口;再陪着许康轶去领了兵符;最后装出一副只为了完成任务的样子,送他出京。
出了京城近百里,终于看到了接应的人员马车。
许康轶下狱后,随行的侍卫元捷、相昀等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偷偷联络一些从前的至交,不过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后来形势急转陡变,接到了花折让他们暗中撤离准备接应的命令6一直躲在京郊,等着来接他们主子。
许康轶跳下马车,拱手向裴星元道谢:“裴将军,天高水长,日后再谢。”
裴星元当即弯腰回礼,几乎是一躬扫地:“王爷哪里话,只不过是动动嘴罢了;千金之子,天潢贵胄,岂是此等小人能侮辱染指,裴某在京城抓到机会便扫除此酷吏,一为给王爷报仇,二也不再让他构陷忠良。”
作者有话要说:———————————
《何以安山河》和《神棍窥天机》的接档文《心有明珠,照破星河》在隔壁,剧情向,固氮群像文,是末日求生风,请大家感兴趣的收藏,爱你们,鞠躬~~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人设:外表聪明含蓄,实则离经叛道的受,+腹黑强势,霸道多难的摄政王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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