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梦生急得一跺脚, 都要跳起来了:“哎呀, 这种事情,对我们家地震一个样,怎能儿戏!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军医来了两轮,我把花折都请来了, 是花折也诊断出有孕小三个月,让我来快点告诉你的。”
凌安之反复看胡梦生不像是说假话:“你说的是真的?”
胡梦生点头:“千真万确!”
“哈哈,”纵使军情紧急, 凌安之也喜不自胜的大笑一声, 他奶奶的谁当年说余情体寒不能有孕来着, 这不是有了吗?他扔下胡梦生,飞身上马,极不稳重的打马扬鞭的冲所在院落的方向冲了回去。
余情昏迷未醒,花折坐在床边,刚搭了脉息, 把余情的手腕塞进了被里, 就看到凌安之像阵风一样冲了进来。
看到凌安之不敢相信询问的眼神, 花折点头:“确实是有孕,两个多月了,明年二月底左右生产。”
凌安之低头看了看余情, 眼眉皱着,面色和唇色俱苍白,刚才一股狂喜的劲过去了, 担忧浮上心头:“花折,余情连年操劳,体质积弱,这怀孕生子的苦能受得了吗?”
花折站起身来,坐在了床边的桌子上:“余情现在体质尚可,总归年纪不大,这么多年你看她什么时候病过,只是…”
凌安之脱下战袍,咽了一口唾液,喉结滚动了一下:“但说无妨?”
花折担心被余情听到,打个手势引着凌安之来到了外间议事的书房:“余情腰肢纤细,骨架太小,恐怕不是一个容易生养的,要是女孩,可能颅骨肩膀俱细小些,还容易生产些;不过要是男孩的话,恐怕是大帅这样的,到时候极易难产。”
凌安之想得认真:“看来女儿好些,现在能知道是男是女吗?”
花折摇头:“肚子里这个胎儿,落地稳固,胎心有力,我猜不出来男女,可自然选择之力,男女只能随缘。”
凌安之对自己出生时候的事小时候听上了年纪的家人说起过,据说生下来比大多数满月的孩子都齐整硬实,身长三扎还多,胖乎乎的,当年母亲也遭了不少罪,他有些担忧,摩挲着手掌忧虑问道:“那有办法吗?”
花折眉宇间放松地一笑:“也不用过于担心,到时候看情况,如果骨骼细小,直接瓜熟蒂落;如果孩子长的太好,就不等预产期提前一个月催产,顶多孩子稍微弱一些,生出来之后再慢慢养。”
凌安之觉得也是办法,民间不是说什么七活八不活吗?怀胎七个月的孩子就能养活,有苗不愁长。
花折常年给男人看病,给孕妇看病还是头一回,他翻腾整理了一下药箱,之后站起来:“我下个方子,给余情调理一下,我没怎么给女人看过病,不是特别擅长妇科,有空就要琢磨一下了。我先走了,有事还要去找康轶商量商量。”
药童进来背了药箱,脚步迅捷的出门去了,花折紧随其后,已经跨出了门槛之后又回头把脑袋伸了回来,凌安之正在合不拢嘴的掩口偷笑,一抬头和花折的皓齿明眸目光对上了。
花折冲他飞个媚眼:“恭喜凌兄,喜当爹!”
凌安之牙根痒痒,伸手摸起个毛笔就飞了过去:“我是货真价实的爹,怎么就喜当爹了?滚!”
今日社稷军中军营内,要是没有余情的插曲,花折本来早早起床,先是带着人去伤兵所看了伤员,最近连围城带攻城,攻城拿下堡垒时死伤众多,伤兵所人满为患。
如今入秋了还好,在夏天的时候伤口极易感染,伤兵所里的重伤号就有两万来人,轻伤者不计其数,每月药费便花费甚巨。
花折纵然家财万贯,截止入秋也已经流水似的贴进了军费里一千多万两银子,基本上各地生意要不已经全线收缩、要不勉强支撑的状态。
重伤号的伤病所里极度血腥,□□/呼痛之声一片,每个病房里住二十人,各种受伤的士兵一个挨着一个睡在病床上,不到这里,不知道战争能带来这么多种伤法和死法,看到花折到了床前,个个强撑着和他说话:
一个大汉哀嚎:“花大夫,让我死吧,没有手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
病到瘦弱的传令兵:“花大夫,我可能好不了了,我叫刘栓柱,攒了有几十两银子,麻烦吩咐带给我的妻儿。”
一个刚抬回来的流着血正在大叫:“我的蛋呢?不许碰老子的蛋!”
一个夏吾骑兵腰腹上全是血,用夏吾话在哭喊:“妈妈,我要回家,妈妈。”
只要是人看了,也会觉得看不下去,不过估计花折的心肠是铁石做的,他觉得伤亡太重,所有人见了全要吓破胆,如此下去,社稷军将士不敢勠力死战了怎么办?
他转身,寻摸去找许康轶的时候,被胡梦生请了去,而今从凌安之那里出来,深觉不可思议,余情有孕?凌安之要当爹?简直是战火硝烟中的一抹亮色,好兆头。
花折抬头看了看太阳,见秋高气爽,日头已经升起了老高,阳光被反射出了炫目的七彩色,他一转身回到了中军营去找许康轶。
许康轶也已经养成了背着手长时间看行军地图的习惯,听到是他的脚步声,回头向他一笑没说话。
花折先说正事,他坐稳了随手开始翻桌子上伤兵的统计军报:“康轶,本来前一阵子伤员的人数已经减少了一些,还以为是许康乾弹尽援绝;可这几天又是抬头的趋势,究竟是怎么回事能知道吗?”
许康轶转回身坐在了他身边:“凌帅按照各路消息计算过京城的军备储备,已经这么撒花似的打了大半年,就算是再多也剩不下多少了;可是这几天似乎守势又在抬头,估计是许康乾压箱底的私藏拿出来了。”
花折紧抿双唇,最近社稷军消耗太大,基本士兵人人带伤,他右手挨个捋着左手的手指头,思虑再三之后直言说道:
“康轶,裴星元前一阵子受了伤最近才能起床,周青伦和宇文庭日前也伤的挺重,受伤的将军不少;士兵基本上是个个挂彩,尤其是夏吾骑兵和各地后收编的部队,已经有思乡畏战之意了。”
许康轶拿起桌上的扇子扇了几下,之后想起来已经入秋又合上放下了:“京城火力太密,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裴星元、周青伦俱武功高强,尚且重伤,普通士兵怎么不胆寒,伤亡太重最动摇军心了。不过只要摸清了许康乾的军备是哪里来的,总有办法。”
——在想到怎么办之前,任何的自乱阵脚全是中了敌军的下怀,许康轶心中也焦,可他什么大风大浪全稳得住。
花折正事说完了,虽然是军情紧急,但是打仗再紧,日子该过还是要过,花折拨开桌子上一个糖豆的油纸皮,自然而然的喂进了许康轶的嘴里:“康轶,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这些糖豆全是花折在太原专人制作的,许康轶看他那样子,把糖含进口中:“最近全是坏消息,快说是什么好事?”
花折一甩袖子,滑出来的半截手臂像是最上等的和田玉,眨眨眼冲他放光:“你要当舅舅了。”
许康轶捏捏耳朵,走神听错了吧,目光错愕:“当什么舅舅?”
花折拉长了声音:“你们家终于要添丁进口了,余情有孕了,走吧,我陪你看余情去!”
忙翻了天的许康轶晚上又跑了来,晚上大家凑在一起吃饭,虽然依旧沉稳冷静,但席间期待喜爱之情已经溢于言表:“当年以讹传讹,也不知道给我妹妹加了多少压力,而今一朝有孕,以后或许接二连三也未可知。”
凌安之从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觉得自己以前再如何升官打胜仗也没有这么高兴过,他给许康轶倒酒:“情儿身体瘦弱,没想到有孕,战争时候可能是有些麻烦,需要慢慢调理。”
许康轶当即举杯敬凌安之:“凌兄确实是福将,战争紧要关头,竟然带来了我的小外甥,此娃娃无论男女皆是吉兆,能顶着无子无孙的压力携手余情,不容易,敬凌兄一杯。”
凌安之伸手又给花折斟满一杯,三个男人一起举杯:“缘分已到,男子应当随缘,我们均甘之如饴,满饮此杯。”
男人喝酒,余情在旁边偷偷吃菜,一直到被凌安之抢了饭碗:“花折说你身体还要调理,不能进补太过,吃的太多。”
他觉得气氛不错,和许康轶对视了一眼:“情儿,前线太乱,军中全是男人,无暇照顾你,你有孕在身,我改日送你回太原养胎。”
余情有些吃不下去了,现在战事紧急,她这次来本来就没想走,搁下了筷子,嘟嘴道:“小哥哥,三哥,我现在身体很好,活蹦乱跳的,不在军营也不放心你们。”
她左顾右盼,知道凌安之难商量,求助地看向许康轶:“小哥哥,我常年经商,对京城最熟悉了,你就让我留下来吧。”
许康轶知道余情不想走,他也心疼妹妹,可两军阵前,怎么看也不是养胎的地方。
凌安之断然否定,揉着她的头发劝她:“不行,仗不知道要打多久,难道孩子还能生在军营里吗?”
余情心想,生孩子还早着呢,她眼巴巴地看向花折求助:“三哥,花折是圣手神医,我留在军中,也有神医好照顾着。”
花折不管他们的家事,笑而不语。
凌安之柔声:“花折不会看妇科,而且两军阵前炮火连天,回太原的话有专门的人照拂,我更当心些。”
余情今天就预料到凌安之肯定会送她回太原,怎么说也想好了,晃了眼珠抛出了撒手锏:“三哥,现在河北被打散了的官军就盘旋在内蒙,对太原虎视眈眈的,我看太原也不安全;难道呆在没有大将镇守的太原,还能比留在自己夫君和哥哥身边安全吗?我难道不信你们,倒去信外人?”
余情继续晃着他的袖子撒娇:“小黄鱼儿就是想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就是想呆在夫君和哥哥的身边,那样才更稳妥,更有安全感;我保证每日里好吃好睡,不让大帅分心。”
凌安之:“…”
许康轶淡淡一笑,能把凌安之劝动的,这么多年余情算一个,他给大家倒酒:“凌兄,余情说得对,大军现在也不行军了,让她呆在你我的中军,更安全。”
******
秋风凉爽,漫天繁星点点。
宇文庭内心愧疚,有了时间就往裴星元这里跑,今日趁着晚间巡营之后的空档,拿着十二棵益气补血的千年参又来了。
裴星元穿着青色广袖便装,不经意间露出手臂上掺着的纱布,正在看京城内外炮台和巨驽的位置图,抬首看到他又拎着东西进来了憋不住笑:“宇文兄不愧是宁夏且昌县首富宇文世家的长公子,随便出手亦是不凡。”
宇文庭把东西给他一盒挨着一盒紧紧当当的塞进柜里:“你什么时候完全康复恢复如初了,什么时候我就觉得够兄弟了。”
裴星元放下地图,看他有些多少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意思,站起来给他泡茶,撩得风轻云淡:“王爷和凌帅才是刎颈之交,我们已经是接吻之交了,还不够兄弟吗?”
宇文庭当场石化,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
作者有话要说:裴星元:前一章大家还很关心我,看到了小包子,全不管我的死活了,星元哥哥伤也没好呢?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