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情况十分紧急——
秦苍与何皎靠得很近,何皎被按在小竹榻上。
秦苍俯身靠近,低声问道:“那个小白脸仙君到底有什么好的?”
小白脸仙君就是林信。
何皎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哑声道:“他就是好,他比你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秦苍把狼牙咬得驳剥地响:“他哪里比我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他就是比你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我倒要看看是他比我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还是我比他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以上内容是林信的神奇幻想。
其实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秦苍俯身靠近,低声问道:“那个小白脸仙君到底有什么好的?”
不等何皎回话,他便欺身向上,猛地含住对方的唇珠,将对方吻得耳根泛红,急急喘气。
——以上内容省略一万字,是顾渊对强取豪夺的引申想象。
其实当时的实际情况是这样的——
秦苍一手把何皎按在榻上,一手拿着软尺:“一万灵石的聘礼都拿了,你嫁不嫁?”
何皎也是个烈性子,一把揪住秦苍的衣领,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额头,撞得两个人都眼冒金星。
何皎道:“当初若是说了那一万灵石是聘礼,我才不会拿。你秦苍好大的面子啊。”
“当日我让你留下来,你我击掌为誓……”
“放屁。你让我留下来种地,我当然留下来种地了。”
“我是让你留下来做当家主母,谁让你……”
正纠缠时,秦苍一把捏住何皎的后颈皮。
何皎是一只兔子,何皎被命运捏住了后颈,何皎一动也不敢动。
秦苍厉声道:“今日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说话语气虽重,捏着后颈的手却不重,他一手抓着何皎,把他拉起来,一手拿着软尺:“站好了,量量手脚,给你制衣裳。”
秦苍捻了捻他的衣袖:“你看你的衣裳都起毛边了。”
何皎试图辩解:“这是兔毛镶边,不是毛边。”
秦苍瞪了他一眼,捏捏他的后颈肉。
何皎无奈:“行吧,你说得对。”
秦苍一时间得意忘形,抬手就把人家兔毛镶边的衣裳扯下来半边。
这时林信正好开门。
有点刺激。
何皎被捏着后颈,鼓起勇气喊了一声:“信信!”
林信扛着砍刀,从外边踹门进来:“来了。”
他的折扇就放在一进门的小几案上,林信抄起折扇,往前一挥:“放开他。”
小折扇的九档竹扇骨各自分开,八档擦过秦苍的鬓角,排列整齐地钉在他身后的竹墙上。还有一档从他的指缝里穿过去,再偏一偏,或许就能穿过他的手。
林信拍了拍手,朝秦苍挑挑眉,再说了一遍:“本君让你放开他。”
何皎的后颈被松开,他穿好衣裳,跑到林信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信信啊……”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讨回来。”
何皎再喊了一声:“信信……”
“没关系的,我修为还挺好。”
“信信,你又把砍刀扛反了。”
林信思索了一会儿,转头看看,扛在肩上的砍刀果然是刀刃朝下的。他“呜”了一声,捂住肩膀:“好疼。”
误会解除之后,何皎把一万灵石全都还给秦苍,并勒令他回去好好反省。
秦苍蔫蔫地拖着一万灵石走了,何皎给林信看肩上的伤:“衣裳都没破,你这件衣裳太厚了。”
林信吸了吸鼻子:“可是我有心灵创伤啊。”
何皎无奈耸肩:“行吧。”
又过了一会儿,林信悄悄问他:“你觉得扒皮兄如何?”
何皎起身:“现在天晚了,昨天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暴风雪,影响出行,你们明早再走,我去给你们收拾屋子。”
林信没有得到回答,于是转而看向顾渊:“顾仙君觉得秦苍如何?”
顾渊也没有作答,林信便自问自答:“我觉得不太行,他好像脑子不太好使。强取豪夺注定就是失败的。”
顾渊忽然问道:“为何?”
“啊?”
“强取豪夺,为何会失败?”
“因为他打不过我啊。”
“他要是打得过你,就成功了?”
林信一噎:“应该是吧。”
*
仙君大多不眠不食。
林信蹲在后院里,一边抹眼泪,一边剥豆子:“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何皎留我下来,是因为今晚有暴风雪,却不想他还有一后院的药材。
今晚这一院子的药材,全都长好了,全都要他来帮忙处理。
林信曾经质问过他:“难道我不来,你就不弄这些药材了吗?”
何皎理直气壮:“是啊,你不来这些东西就荒在地里了。”
林信抄起一捆豆荚,溅了他一身雪水混泥:“损友啊损友。”
何皎笑笑,接过豆荚,剥了两粒青豆:“你要是忙不过来,去找你相好的帮忙呀。”
林信疑惑地眯起双眼,一脸茫然:“我哪里来的相好的?”
“顾仙君。”
“……实不相瞒,顾仙君和我,前天晚上才见。再说了,他要是我相好的,我能一口一个‘顾仙君’?”
“那你得叫他什么?”
林信挑眉:“圆圆。”
何皎笑了:“他倒真的有点像喜欢你。我演给你看啊,他看别人的时候,死鱼似的,眼珠子里头没有人,转也不转一下——”
何皎面容呆滞,红色的兔子眼睛果真一动不动。
“看你的时候就不一样,眼睛立马就亮了,好像你在他眼里发光似的。最最要命的是什么?是嘴角噙笑,若有若无的一点笑意。”
何皎调整了一下表情,兔子的红色眼睛目光深邃。
林信说:“我看你像个麻辣兔头。”
何皎捧起他的脸:“总之,不要再想着那个‘公鱼’了。‘公鱼’再好,你也只见过他一次,而且还是酒后,你大概都忘了他长什么模样了。而且他又总是给你提那些无理的要求,应该也是个没什么品位的人。答应我,珍惜眼前人。”
两个人又闹了一会儿,最后林信对天发誓,说他对只调戏过一次的“公鱼”,还有认识才两天的顾仙君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何皎才肯放过他。
“好吧,那麻烦林仙君,今夜子时帮我收集一下才开的海棠花。”何皎把一个漆木盒子塞给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小妖修为弱,先回去睡了。”
“我真傻。”
林信“呜”了一声,跪倒在后院的雪地里,企图模仿鸵鸟,把自己的脑袋埋到雪地里。
忽然听见木窗“咯吱”一声响,林信抖抖发上肩上的碎雪,抬头看去。
何皎的小木屋有二层楼,靠近后院这边的楼上窗子开了,有个人站在窗边,清清冷冷地看着他。
林信朝他挥挥手,他却关上了窗子。
林信收回手,摸摸鼻尖,继续剥豆子,才剥了两个,就有个人捏着他的后颈,把他从雪地里拎起来。
他拍开顾渊的手,解释道:“我和何皎不一样的,他是兔子,所以害怕别人捏后颈;我是石头,不怕这个。”
“这样。”
“我从前在凡间做人,不过是盲人。成仙之后,用本心换了一双眼睛,没有本心,就随地捡了一块石头来代替,所以我的本心是一块石头。”
话是这么说,顾渊还是捏了他的脖颈两把。软软的,很暖和,大概比兔子的暖和。
林信随手捻起一颗青豆,塞进他嘴里:“放手。”
顾渊很听话地松开他。
他二人蹲在雪地里剥豆子。
顾渊将林信喂给他的豆子咽下去,问道:“用手剥不用法术,是这样才更好吃的吗?”
“不是。”
“那这样会更好吃吗?”
“不会。”林信道,“但这样可以卖更多的钱。”
林信一手捏着一粒青豆,开始举例:“你想啊,鬼市上边有两个摊子卖豆子。一个招牌上写着‘青豆,十灵石三斤’;另一个的招牌上写着‘顾、林仙君亲手采摘,无污染无添加,赛过金玉,甜过爱情,正宗天山青豆,十灵石一斤’。你会买哪一家?”
顾渊认真思索,然后一本正经地作答:“前面那家,那家便宜。”
林信恨铁不成钢:“你难道就不想尝尝‘甜过爱情的林仙君’?”
顾渊在心中默默道,我已经尝过了。
又过了一会儿,林信问他:“你方才吃了什么你知道么?”
“青豆。”
普通的青豆,可生吃可入药可做菜。
“不不。”林信摇摇头,“其实你吃的不是青豆,是‘情窦’,怎么样?有什么反应没有?情窦开了么?”
林信其实是在逗他玩儿,顾渊抬眼看他:“我现在改选第二家,还来得及吗?”
这下林信才高兴。
剥完了豆子,还有一些时候。
林信放浪惯了,六界当中都有朋友,活得潇洒恣意,无拘无束,便领着顾渊在厨房喝酒。
兔子精酿的药酒。
外边还下着雪,仙君不觉寒暖,只觉得落雪簌簌,炉火融融,颇有几分意境。
他二人围坐在炉火旁边,一饮一酌,不大像是仙君的模样。
火炉里柴火剥剥地响,火里正——烤兔子。
不知道林信什么时候在天山雪地里抓的兔子,一直藏在袖子里,没敢在何皎面前拿出来。此时与顾渊一起,他才敢把兔子拿出来。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林信便把烤兔子取出来。
林信撕下一条腿递给顾渊:“何皎不让我在他这儿吃兔子,我们小声点儿,别让他听见。”
顾渊点头。
林信的手艺不好,烤的兔子一般,一把一把的辣椒面往上撒,还有些呛人。顾渊只觉得烟火气儿很浓,林信可爱得紧,难怪他朋友多。
还没吃一半,林信一激灵,忽然听见后院里响起何皎的脚步声。
他迅速放下兔子,把顾渊手里的也抢过来,放在炉子上,还往兔子上贴了张隐身符。
假装无事发生。
何皎进来时,他二人只是饮酒。
“我来厨房找水喝。”何皎捧起葫芦瓢,灌了一口凉水,“信信,不要忘了子时……”
“我记得,我记得。”
“那就好……信信啊,嘴怎么这么红?”
林信想说炉火太热,又想说酒水太辣。后来想想,何皎又不是傻子,这些话都骗不过他。
他想了想,一把搂住顾渊的脖子:“我方才酒后乱那什么……试图轻薄顾仙君,被顾仙君一巴掌拍红了。”
这话说完他就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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