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信手中托着一只猫耳朵, 朝顾渊挑挑眉,用手肘碰碰他。
“怎么样我不挼其他毛茸茸, 我就挼你。”
他原本是说玩笑话, 却不料顾渊一伸手便将那只猫耳朵拿走了。
顾渊朝他伸手, 语气还是淡淡的“还有一只。”
也没想到他真的要戴。
林信微怔, 迅速把猫耳朵拿回来,塞回乾坤袋中“还有一只不知道被我丢到哪里去了,等我找到了, 再一起给你。”
他拉起顾渊的手“走吧, 我们出去待一会儿。”
忽然想起这儿还有一个人, 林信转眼看向胡容“一起走吗”
胡容掩在袖中的手握成拳, 复又松开, 点了点头“好。”
走出宫殿,林信一行人在宫墙下站了一会儿。
他方才走时, 往扶归手心里塞了一张已经开了的传音符。就算扶归的功力暂时被封,传音符随时都可以用。
朋友一场, 他不大放心, 所以想在外边等一会儿,看扶归会不会传音过来。
魔界阴森森的, 入夜有些泛凉。
林信抱着手,靠在宫墙上。
又等了一会儿, 他想了想, 不大好意思让才认识没一天的胡容陪他在这儿吹风, 便对胡容道“妖界事务繁忙, 我也不耽误王上的事情了。此间无事,王上先回吧”
胡容却道“不耽误,我答应了兄长,要送你回去。”
林信吸了吸鼻子,再转头看看顾渊。顾渊面色如常,仍是淡淡的,看不出悲喜,仿佛也不知道林信在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想了想,还没来得及再说话,胡容却先开了口“不用总喊我王上。”
林信轻声应了一声“哦。”
“你从前喊我茸茸,不是我兄长喊我的那个容容,是毛茸茸的茸茸。”胡容转头看他,想用指尖在他手心里写下那两个字,但这时林信是抱着手的。
林信只道“真的不好意思啊,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胡容挪回目光“没关系。”
林信随口道“我编六界美人总榜及分榜的时候,还特意去求见过,不过你没见我。”
胡容也记不清楚了。
他很早就开始帮兄长处理妖界政事,或许是某个下午,侍候的随从抱着折子,走进殿中。
他那时或许正伏案批折,随从试探着对他说起,外边有个编美人榜的林仙君想要求见。
或许他根本没听见,或许听见了,拒绝了,或许还说了一句“轻浮”,把林信给赶走了。
不论如何,总之是错过了。
林信自知说错了话,挠挠头,讪笑两声,问道“我记不清楚了,我们之前是怎么样的”
胡容道“也没有什么,等你以后想起来了,就知道了。”
“好。”
天色渐晚,林信也不想再等,勾勾顾渊的手“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吧总在这儿等着,好像也不大方便。”
顾渊不知道在想什么,回了神,朝他点点头。
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林信将魔界的几个朋友都在心中过了一遍,还没决定的时候,忽然看见前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唤了一声“何皎”
推着小推车的兔子精回过头来,朝他挥了挥手“信信。”
在天山捣药的兔子精何皎,因为卷入魔界的争斗之中,最后跟着大灰狼秦苍来了魔界。
他们是扶珩那边的,用人界的话来说,算是有从龙之功。
何皎推着小推车,跑着上前,向顾渊打了个招呼,又朝妖王胡容抱了抱拳,最后问林信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赴宴,然后又遇上了一些事情,正准备出宫去,去朋友那儿呆一晚上。”林信看看他的小推车,“你这么晚了,还出来采药”
“是呀,魔界有好多不一样的东西。”何皎摸摸推车上的药材,“这些只有晚上才有。”
“你急着回去吗要不我们找个地方”林信以手做杯,在他面前摇了摇,笑着道,“找个地方小聚一下”
“正有此意。”
两人一拍即合。
何皎将小推车上腾出点空位来,他拍拍推车,豪气冲天“来,爸爸推着你走。”
林信跳上推车,亦道“谢谢儿子。”
林信坐在一堆药材里边,袖上襟上都染上药香。
他抱着一袋青豆,剥了两个,自己吃了一个,又塞给顾渊一个。
何皎笑了笑“你还同顾仙君天上地下的、四处瞎走呢你那样多朋友,只有这一个是不用你去找,自动就会来找你的。”
林信笑着把青豆塞给顾渊。
上回在何皎的天山小院里,林信也给他青豆吃,还问他“情窦开了没有”,就是这样,才惹得顾渊隐隐动了心思。
但是现在,顾渊垂眸看看林信,慢条斯理地吃了一颗青豆,面色不改。
林信也没在意,转头问何皎道“你把秦苍一个人留在家里,没关系么”
“没关系,他已经睡了。”
何皎兴奋地与林信分享这些日子来,在魔界的所见所闻。
“魔界与天山是真的很不一样,我在天山给人治病,治的都是受寒伤风的小病。
“你知道吗魔界中人打架,真是一个劲儿往前冲的,拼得你死我活的,活下来的,大约也是等死。
“他们尚武,也没有什么珍惜生命的观念,养伤全靠术法,仿佛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医术,浪费了好多在魔气中滋长出来的名贵药材,他们的大夫也都不怎么好。其实应该有好大夫来过这里,不过都被魔君给吓回去了。
“我想在魔界收几个徒弟,这几日我遇到几个魔君,虽然修为不高,但是在医术上很有天赋。要扭转他们的观念,要初步把魔界的医药系统建立起来。”
林信撑着头,认真听他说话。
而此时,睡着了的秦苍忽然惊醒,猛地睁开眼睛,摸摸身边的床榻,何皎还没回来。
他今晚都不会回来了。
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
秦苍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孤守到天明。
上回在魔界时,林信是偷渡来的。
那时满城士兵都在搜查林信,顾渊来找他时,正巧又下了雨,他二人就躲进一家面馆。
这回也一样,外边下了雨。
而林信的朋友里,这么晚了还开着的,只有这一家面馆。
开面馆的是个老婆婆,林信到时,她正往灶里添一些柴,保持炉子的温度。
林信推开门,老婆婆正好抬头,看见他。
“信信来啦”
略显浑浊的雨水将门前的灯笼打得摇摇晃晃,林信披着顾渊的外衫,探出脑袋“婆婆,我带朋友过来了。”
“进来吧。”老婆婆围起才解下的围裙,“婆婆给你们做点心吃。”
林信笑着应了,把后边三个朋友都让进来。
老婆婆别有深意地问道“喔,竟然有三个啊”
“是啊,是不是太多了”
“不是不是,快进来吧,三个也给做点心吃。”
林信回头见顾渊神色淡淡他从方才开始就是这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林信解下身上披着的顾渊的外衫,抖落衣上雨水,重新给他披上。
他玩笑道“你是公鱼的话,应该没关系吧都是水。”
顾渊却忽然握住他的手,指尖冰凉,看起来有话要说,定定地看着林信,终还是没有开口。
林信不明就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你是想回去了”
顾渊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嗯。”
林信一边要探探他的额头,一边问道“你病了”
“无碍。”顾渊的声音低沉沙哑,“你想吃东西,就快去吃。”
“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信只觉得他收在怀里的鱼鳞,在微微发烫。
老婆婆给他们端来清汤面,又切了一碟牛肉。
这是人间的吃法。
林信拿了两双竹筷,比了比长短,递给顾渊一双,关切地问道“你要不要吃一点”
顾渊道了谢,接过竹筷。
林信见他吃了两口,才稍微放下心来,又给他夹菜,也没心思与何皎、胡容聊天儿。
老婆婆整顿好了一切,在他们这桌坐下。
何皎见她分明是个凡人,却能在魔界生活,觉着奇怪,便问了一句。
老婆婆“哎哟”了一声,捂脸笑道“我是被我家那个死鬼骗来的。我在人间,算命先生说我是天煞孤星,确实也克死了父母亲人”
林信纠正道“不是克死的,连我们神仙都不信这个。”
“好,好。总之我的命不好,在尼姑庵做小尼姑,尼姑庵都失火过好几回。后来有一个晚上,我正在庵里诵经,忽然听见有一个声音说”婆婆掩嘴偷笑,“他说本君为你停留已久,你若愿意,随本君同去。然后我就随他来了这里,做魔君的夫人。”
天色微明时,他们与老婆婆作别。
胡容坚持要送林信回去,这回林信转头看看顾渊,觉得怀里的“鱼鳞”更烫了。
他对胡容道“不用了,天都亮了,我和顾仙君一起回去就是了。”
不等胡容再说话,他便抱了抱拳“还是要多谢你一直陪着我们,改日再见。”
他拉起顾渊的手,脚下生云,背影很快就消失在重云之中。
他不大放心地看看顾渊“你怎么一句话也不”
四处都看不到别人,顾渊披着外袍,借外袍掩着,一把将林信拉进怀里。
林信的脊背贴在他的胸膛上,林信稍有动作,顾渊以为他要走,便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别动了,我忍得很辛苦。”
林信心中一惊,忽然想到动物成精成仙,通常都有一个特殊的时期属于春天的美丽日子。
但是顾渊应当没有。
林信虽然不精通医术,但是他有个精通医术的好朋友何皎,就算何皎在这儿,也一定会告诉他,这种事情只有猫啊狗啊的会有,“公鱼”不会有。
他不动了,顾渊很满意,继续吓唬他“你用传音符喊我来时,我在天池里泡着。原本泡一个晚上就没事了,是你喊我来的。”
原来这只“公鱼”和其他鱼都不大一样。
“公鱼”真的有。
林信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你先松开我,我送你回天池。我负责、我负责”
他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反倒越抱越紧,林信继续劝他“你先松开我,等会儿天亮了,这儿人来人往的,被人看见、影响不好”
在林信的耳边,有一个魔鬼,他用顾渊的声音说话,低沉沙哑
“本君为你停留已久。
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用目光把你牢牢锁紧。
我在你看得见的地方,以好友之名铺设陷阱。
林信靠在他怀里,忽然有些颤抖。
顾渊贴在他的颈边闻了闻,淡淡的清香。
林信拽住他的外袍,想要把自己藏起来。他喘不过气来,也说不出话来“我顾渊,石头石头好像”
最后,那个顾渊的声音在他耳边,对他说“我用余生所有的热情与心意来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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