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缺山的黎明静悄悄。
林信站在洞府门前, 往里边探了探脑袋。
洞府里石壁高耸，一根银色的蛛丝悬在墙上，司悬就躺在那条蛛丝上, 银白的衣摆垂下来，他闭着眼睛睡得正好。
石窗里伸进来一枝梧桐树枝, 栖梧倚在树枝上, 也合着双眼。
胡离趴在玉床上, 身后六条狐狸尾巴高高的翘起来。
林信可太了解他们了。
大约是昨日夜里又通宵打牌, 不久前才睡下。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小心地碰了碰狐狸的尾巴尖儿。
早晨的时候, 狐狸尾巴有些炸毛。
胡离反手摸了摸他的脸, 困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来啦”
“嗯。”林信拢着他的尾巴, 在他身边和衣躺下, “师兄再睡一会儿吧。”
胡离笑了一声，知道他喜欢毛茸茸，就随他去了。
林信睡了个回笼觉。
过了一阵子, 栖梧从梧桐树枝上坐起来“别睡了, 起来吧”
他三个师兄弟各自哼哼了两声，丝毫没有要挪窝儿的意思。
栖梧无法, 只能自己先从树上下来, 弄好了早饭再喊他们。
三个人的时间掐得准，早饭快好的时候, 该从蛛丝上下来的, 就下来了, 该从玉床上起来的，也起来了。
并排站在水槽前洗漱，林信重新睡了一觉，也再洗漱一遍。
他们什么时候都不安分。
胡离站在最左边，暗中伸手，绕过中间的司悬，捏了一下林信的屁股。
林信一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他漱了漱口，转头上下打量司悬“大师兄。”
司悬仍旧睡眼朦胧“怎么了”
林信怀疑地看着他“你有前科。”
司悬皱眉“什么”
“你有祸害同门的前科，你是不是对同门师兄弟都有点不对，你连师父都不放过。”
“干嘛又提这件事我还有心理创伤，照顾我一下行不行我是不是大师兄你有没有给大师兄属于大师兄的一点点尊重”
“你也没尊重我，你捏我”
林信反应过来，歪了歪脑袋，看见站在一边憋笑憋得表情诡异的胡离。
他连忙指着胡离，对司悬道“大师兄，他捏我屁股，还栽赃你，挑拨我们关系。”
司悬踹了他一脚，把他按到水槽里“小师弟你也敢捏你小心帝君”
栖梧将碗筷摆在桌上，喊了一声“可以快一点吗要来不及了。”
“来了来了。”
三人一起应了一声，走到桌边。
司悬端端正正地在最前面的位置上坐下，朝三个师弟摆了摆手“动吧。”
其实他三个师弟都没等他，不怎么客气。
只有栖梧还有点良心，给他舀了勺白粥“师兄，快吃吧，来不及了。”
前几日南华老君准备再办一次六界道法大会。
不过这回，他不打算亲自操劳，准备把这件事情悬赏功德派出去。玉枢仙尊想着四个徒弟也很久没有在一块儿了，所以向南华老君把这差事要了过来，让他们四个去办。
久违的宿舍团建活动。
吃过早饭，四个人如前几日一般，前往清心坛。
出门前，胡离帮林信整了整衣领。
林信皱眉“我不要把衣领竖起来。”
胡离哄他“竖起来威风。”
林信谢绝了三师兄的美意，把自己的衣领重新弄好。
胡离偷笑，对司悬与栖梧道“他长大了，不好骗了。”
司悬伸手拍拍他的背，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随后说话掩饰“和你在一块儿久了，是会多一些防备。”
整理好衣领，四人便要去清心坛。
途中遇见仙友们，都打了招呼。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仙友们都朝胡离和善地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司悬用眼神给逼退了。
胡离觉着奇怪“我今天洗脸了呀，还舔了爪子，他们做什么看着我”
“可能是羡慕你的美貌。”司悬又拍了拍他的背。
胡离反应过来，反手往背上一摸，抓下一张贴在他背上的纸条。
那纸条上写着挼狐狸尾巴，十灵石一次。
胡离将纸条揉皱，抬眼看见司悬已经跑远了。
站在一边的林信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胡离转头看他，伸出手。
林信疑惑道“什么”
“交钱。”胡离一本正经，“挼尾巴，十灵石一次。我有六条尾巴，你今早至少挼了一百次。”
林信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有钱的二师兄，胡离往他二人中间一站，阻断两人的目光交流，顺便摘下栖梧的钱袋，握在自己手里。
栖梧耸了耸肩，回复给林信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林信转头就跑“大师兄，带上我”
清心坛边上群山掩映，宫阙参差错落，笼罩在云雾之间。
这些宫殿许久没有用过，今次要重新整理出来，给除人界外的其他四界、前来参与道法大会的神君魔君居住。
四个人分头逛了几个山头，把事情都打点好，最后在清心坛重新见面。
清心坛阔大，不开道法大会的时候，没什么仙君会过来。
胡离靠坐在石阶上“拿这功德还挺简单的。”
“嗯。”林信随眼一瞥，今日天气晴朗，清心坛边上，云上天河缓缓淌过。
林信随地捡了个扁扁的小石子，朝天河丢过去。
石子在水面上跳了五六下，最后才落下去。
他嘚瑟道“看，我会这个。”
“这有什么我来。”司悬看了看四周，再没找到石头，从怀里拿了一块灵石，也丢了过去。
胡离看了看，嘲笑道“没用，我来。”
他用的是栖梧钱袋里的灵石。
那块灵石也直接沉了底。
栖梧面色不改，但是看着手痒也心痒，也默默地丢了一块。
“看我看我。”林信又丢了一块石头出去，“仙界特殊技能，不是所有仙君都会的，只有我这种小机灵鬼”
他还没说完，三个师兄就已经冲到天河边上，拿着灵石往里边丢。
林信跟上去，四个人坐在河边云上，开始丢石头。
灵石随水流漂去，林信道“刚才应该许愿的。”
三个师兄双手合十“那就让我成功一次吧。”
然后继续丢石头。
玩了一会儿，可能是他们乱丢石头的行为惹恼了天河河神，天河河水流动忽然加快了速度，水波拍岸。
四人直觉不对，连忙往回撤。
天河忽然改道，仿佛是云上下了雨，哗啦一声，河水追着他们四人跑，最后全都浇在清心台上。
天河河神是个老头，腰上别着三把斧头，手里捧着他们方才丢下去的灵石。
他和林信从前见过，也是朋友，看见林信也在，便用手指点了点他，神色无奈。
林信笑着赔罪，天河河神捧着灵石“你们过来，把东西还给你们。”
等到他们靠近，又是哗啦一声，河水席卷着冲过来，湿了他们半面衣摆。
天河河神捧着灵石离开“小兔崽子，一天天的不干正事，把水擦干，不许用法术。”
此时清心坛上全是河水，几乎要漫过脚踝。
师兄弟四人蔫蔫的，认命地脱了鞋袜，挽起裤脚，扎起湿了的衣摆，准备把这里打扫干净。
安分不到一刻钟。
林信赤着脚踩在水上，啪嗒啪嗒走了两步“看我踩的水花。”
司悬不太服气，也跟着踩了两下“我踩的又大又响。”
“我踩的整齐。”
“我来一个，我来一个。”
天河河神还想自己是不是罚狠了，倒回来看看，发现他们又玩起来了，转头离开。
不论怎样都能玩起来，而且玩得很高兴。
大约是他们师兄弟四人的特异功能。
玩了一阵子，就开始打扫，直到有一个人发现好玩的东西，跟其他三个人分享。
到了傍晚时分，清心台也打扫得差不多了。
林信踏在水上，往前跑了两步“看我看我，我会滑出去。”
他张开双手，哧溜一下滑出去好远。
最后滑进顾渊怀里。
顾渊把他稳稳地接住“你在做什么”
玩水怪傻的，林信随口道“我试试这地滑不滑。”
顾渊揉揉他的脑袋。
三个师兄骂了一声，笑着别过头“没眼看，没眼看。”
那头儿，林信又问“你回来啦”
“嗯。”
前几日顾渊回神界处理点事情，林信没跟着去。
林信道“你等我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他回头，三个师兄却朝他摆摆手“你去吧，这里都差不多了，很快就好了。”
于是顾渊帮林信拿了鞋袜，准备带他回家。
林信还挽着裤脚与衣袖，站在他身边。
司悬对林信道“像家长过来接小孩子回家，你看你一身脏兮兮的。”
胡离朝他挑了挑眉，别有深意地问道“信信啊，明天道法大会来得了吗”
林信叉腰，振振有词“我当然来得了，我又没有别的事情，谁来不了谁是小狗”
顾渊无奈地叹了口气，揽住他的腰“走了。”
他朝三个人点点头，辛苦你们照顾傻乎乎的林信。
回到西山，林信先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
顾渊把他拉过来，帮他擦头发。
林信背对着他坐着，随手拿过挂在案前的乾坤袋，仿佛是在找东西。
“你怎么”顾渊失笑，“玩水也好玩吗”
“好玩啊。”
头发擦得差不多了，林信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对猫耳朵。
他回身，顾渊架着脚坐在榻上。
林信问“几天没见，你想我了没有”
顾渊很诚实地点点头“想了。”
“什么时候最想”
“晚上睡觉的时候。”
他也太直白了，林信面容呆滞。
其实顾渊说的是晚上，他一个人躺在榻上，翻身抱不到林信的时候。
是林信自个儿想歪了。
林信将猫耳朵托在掌心“看，你走第二天我整理东西找到的，你戴”
顾渊把他放倒在榻上，轻声哄道“你喜欢玩水，你戴，等会儿就带你去玩水。”
第二日清晨，林信发现自己身边的人有点不对劲。
他推了一把顾渊，微怒道“你又变成龙形了。”
金龙用前爪捏住他的小树杈手“你怎么变成石头了”
锋利的爪子扫过他的头顶，他还戴着那对猫耳朵。
林信试了试，没办法变回人形，他骑在金龙的背上，让顾渊带他出去看看。
今日是道法大会，除人界外，仙君魔君都聚在仙界。
林信揉了揉自己的黑豆大眼睛，他看见
仙门外，一排排、一列列，全都是动物。
他三个师兄分别是蜘蛛、凤凰和狐狸，魔尊扶归是一头黑虎，白兔何皎给灰狼秦苍挂上口枷，以免他忍不住吃兔子。
正巧此时，南华老君一点也不紧急的紧急通知到了。
“朋友们，由于天道损坏，除人界外，五界中人都变回本心动物的模样，这是天道的无差别攻击，请大家不要惊慌，耐心等待，注意克制本性，不要引起骚乱。”
林信看着仙门外的动物，感叹道“变成动物世界了。”
顾渊回头看他，他不是动物，他是石头。
然后林信脚下一滑，从龙身上滑下去。再爬上来时，扒拉在龙身上的，就变成了两只毛乎乎的小爪子。
林信一张口“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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