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在那边忍不住地愁云惨淡、嗟呼哀叹的, 钟情却误会了他紧锁眉头的缘故所在, 还当成帝是觉得儿女婚事太过麻烦常言道“低头娶媳妇, 抬头嫁女儿”, 可对于皇家来说, 本就是高无可高的地方了, 又能把头抬到哪里去呢这样算来, 嫁公主, 倒确实是比给皇子选妃要更为难的多,高不能高, 低不能低的
钟情笑着拍了成帝一下, 顺口道“无妨啊,若是嫁僖儿,确实要多操些心了, 但肚子里的这个, 这不还是有他们哥哥在的嘛陛下觉得为难,到时候,让僖儿在他的朋友里挑个信得过的好了, 他们年轻人之间,说不得看得更准些”
“那可不行, ”成帝断然否决, 想不也想便脱口道,“允僖那个不着调的臭小子, 靠他不行不行, 他靠不住的最多最多, 给他的举荐提名的机会而已,让他把关,那可算了吧”
“陛下当自己是在朝堂上选官么”钟情本就是随口一说,看成帝这反应,竟还是当真了的,不由乐不可支,促狭道,“还举荐提名呢是不是还要举孝廉、考科举”
成帝自己想了想那场景,也觉得好笑,摇了摇头,躺到钟情身边,揽住她,低低地叹气道“你是不知道,这可比在朝上选官难多了选了个不合适的,朕还能给他撤了呢,这要是给孩子选了个不合适,还能说撤就撤不成”
“陛下也想的太远了,”对于这些事,钟情倒是想得很开,顺其自然就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到时候,自然还是要看孩子们自己的意思的。”
是好是坏,是苦是甜,若是她坚持,终究还是要她自己走走看的人生的路那么长,会面临的选择那么多,一次,两次,三次终究还是要他们学会自己给自己拿主意的
父母爱子女,则为之计长远,但“计”得再长终究,各人的路,还是得自个儿走完的。
“那不行,”成帝却远没有钟情那么豁达,当即否决道,“小姑娘家家的,她知道什么没的被人花言巧语的,几句就给骗的掏心掏肺了婚姻是终身大事,自然还是得我们给她拿主意”
钟情笑了笑,也不去反驳他,就这么听着成帝絮絮叨叨地一条一条念着自己选女婿的标准,然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是近些日子来的常态了,每天晌午,钟情都是要睡上小半个时辰的,就这样,还没天早上都睡不醒的。
成帝温柔地笑了笑,把人更抱紧了些,给钟情掖了掖被角,抱着人也一道眯了过去。
是而被关红低低地唤醒的时候,成帝老大不乐意的,紧紧皱着眉头,一脸没睡醒的烦躁感,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抽出胳膊起来,钟情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能隐约感觉到身边人的响动,却困得根本连眼睛都睁不开,只无意识地喃喃唤着“季郎”
成帝心一软,俯下身来,在钟情的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温声安抚道“还早,宝儿再睡会儿,乖啊。”
钟情就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成帝出得内殿,皱眉望向关红他还记得,自己今天这时候暂时是该没有什么事情的。
关红深深地垂下头去,完全不敢看成帝的脸色,小小声地禀告道“陛下,皇后娘娘去了谨身殿”
成帝愣了愣,捏了捏眉心,想着皇后那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顿了顿,只好道“那就摆驾谨身殿吧。”
成帝到的时候,傅皇后已经等候多时了,原本心头还有些张不开嘴的羞愧犹豫,随着时间一寸一寸流去,傅皇后也耗尽了婉而言之的耐性,成帝一落座,都不待宫人们退完,傅皇后便直接开门见山了“陛下,下个月月初是臣妾的生辰,适逢襄阳从姑苏回洛阳,臣妾就想着,到时候,在长信宫摆个宴,既是庆生,也是接风陛下觉得如何呢”
成帝愣了愣,若只是给自己摆生辰宴外加给襄阳长公主接风洗尘,傅皇后也还不至于非得先请示了自己再说吧
“都要请哪些人家”成帝皱了皱眉,也很直接地问了。
傅皇后抿了抿唇,一板一眼地回道“襄阳长公主此次是带了女儿和侄子来洛阳过年的,她也有几年不回洛阳了,孩子们对这个姑母都生分了,臣妾就想着,把孩子们都叫过来,热闹热闹只请哪几家都不大好,臣妾想,四品以上官员,家中有孩子者,长信宫皆下了帖子过去,如此,也不算厚此薄彼。”
这下成帝听明白了,匆匆喝了口热茶,皱了皱眉,有些惊讶,又有些了然地问道“皇后想给老二挑媳妇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了旁的不论,贵妃那边,皇后打过招呼了么”
二皇子允晟,翻过年论虚岁,都十一了,自然,成帝是觉得还早的,但镇国公猝然离世,傅皇后心里不安定,想早些为二皇子允晟选妻室,成帝也是虽然能够理解,但还是觉得太早了
所以成帝才问傅皇后,有没有与未央宫里的婉贵妃打过招呼。
以长幼论,大皇子允康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呢傅皇后就是再着急,也得等着婉贵妃先把大皇子允康的婚事给张罗好了,才能惦记着给二皇子允晟娶妻。
“只是先相看相看,”傅皇后却是满脸的不以为意,“又不是真要定下来了就是真的定下来,要走三书六礼,也不是这一年半载就能开始走的就是先看看罢了,不值当闹得昭告天下了去,还要惊扰了未央宫那边。”
成帝皱眉,低头喝茶,心中暗道就你这么着请了那么多孩子入宫,还不至于“闹得昭告天下”不过成帝皱着眉头喝完茶,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淡淡道“既然皇后心中已经有了决议,那就照着你的想法来吧。”
“臣妾替晟儿,多谢陛下。”傅皇后起来,冲着成帝福身行了一礼,也不再多说什么,就这么福身告退了。
成帝眉头紧锁,坐在那里想了许久,召来了关红,问他“襄阳朕记得,她嫁到林家,是生了个女儿的是吧”
襄阳长公主久不回洛阳,成帝都有些记不大清楚了。
“是的呢陛下,”对于这些皇族宗室里的婚姻往来、儿女亲家,关红却是一笔一笔,背得清清楚楚的,不然也无法在这关系盘宗复杂的深宫里立得住脚,最后还能做到谨身殿里的第一大太监,“襄阳长公主为林煦林大人生了康乐县主,四年前,康乐县主满三岁的时候,襄阳长公主带着县主回过洛阳一次,为了请求陛下给县主加封陛下当年,是同时为三位长公主家的县主加封的,您不记得了么”
这么一说,成帝倒是有些反应过来了,不过
“皇后不会是为老二看上康乐那小丫头了吧”成帝捏了捏眉心,烦躁道,“朕怎么好像约莫有个印象,襄阳家的那个康乐,当年来洛阳时,瘦的跟颗豆芽菜一般,那弱不禁风的,明明跟平昭家的那个清瑶同岁,看上去却小的不只一岁半岁那丫头的身子骨,现在被襄阳养壮实了”
关红低着头,却是不好回答了。
“也罢,”成帝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也就不想了,“左右那要真是个病秧子,皇后是第一个瞧不上的若是身体还好,皇后又喜欢,那就”
随了傅皇后的意思吧。
襄阳长公主与巡盐御史林煦唯一的女儿,姑苏林家,南阳木家娶了康乐,就等于同时拿了整个姑苏林氏和南阳木氏,木家久居豫州,与豫州府和洛阳城里世家豪族世代通婚,扎根极深,关键时刻,还不知道能起到多么大的作用呢不过与姑苏林氏比起来,木家的作用,反而很鸡肋了。
姑苏林氏,祖上曾袭过列侯,是比大庄立朝的年份还久远的诗书礼仪之家自然,而今来论,传承久远并算不得什么特别的优异之处,洛阳城里多的是“年代久远”的破落门第姑苏林氏真正让天下不少士子暗自窥探、也让傅皇后心动,怕是林煦的祖父,上一任内阁首辅,林玉杭。
林玉杭是孝宗皇帝朝间,站在孝宗皇帝与吏部尚书谢阔之间两头示好、左右逢源的“点头”首辅孝宗皇帝年间,有那愤世嫉俗的士子讥讽林玉杭这内阁首辅做的窝囊,孝帝提个什么事,他点头称是,一转头,谢尚书给否了,他又点头道好如此卑躬屈膝,谗言媚上,没有半点的文人风骨,故而给林玉杭起了这么一个“诨号”。
不过,就是那些怀才不遇的文人骚客们酸话说了几箩筐,也不耽误人家林阁老就这么过着自己逍遥自在的舒服日子,而且以成帝自己与林玉杭为数不多的接触来看,林阁老此人,远不是外人讥讽的那般“无能”之辈,相反,这位前任内阁首辅,是个主意非常多,也非常有意思的人只是这位林阁老虽然主意多,但并不是个特别坚持自己主意的人,或者换句话说,他是一个特别识时务、会看人眼色的人一旦意识到自己的主意在当下不可能成行,便立刻就毫不惋惜地果断弃了,也就是林玉杭这么一个随缘豁达的圆融性子,才能在孝宗皇帝和谢阔这对都于自己格外自信坚持的君臣之间左右逢源,做了那缓和之剂。
后来成帝登基,谢阔隐退,林玉杭与谢阔之间有着英雄惺英雄的相惜之意,与谢家的关系也非同寻常,但与当时谢家的主事人谢域却相处不来,谢域几次主张,都被林玉杭给否了,后来谢域干脆便对这老东西的话全置之不理了,林玉杭一笑置之,一个月后便上书请辞了。出错了,请刷新重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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