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杖毙

小说:钟妃今天又在祸国 作者:者家
    傅皇后的脸色一时精彩纷呈, 异常的难堪难看,连站起来正想开口劝和的傅韵秋都不由讪讪地闭上了嘴。

    “如儿,”钟情赶在傅皇后开口之前, 轻轻地按住郇如的肩膀, 将她护在身后,抢先开口道, “小孩子不当事, 一不小心手滑了一下,好了, 也不是多大点事情, 抱画, 去给这位嬷嬷请个太医来瞧瞧吧。”

    傅皇后沉沉地抬起眼, 像是憋不住想说点什么, 但终究顿了顿, 还是忍下了。

    纵然钱氏是自在镇国公府时就贴身陪伴着傅皇后的老嬷嬷了, 但就凭她刚才指桑骂槐地影射钟氏那一句实话不实话是一回事, 但免不了,是要戳了成宗皇帝的肺管子的

    傅皇后也并不想把这事儿闹大, 预计跟成帝打擂台是一回事, 但一味地激怒成帝, 真让他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也并非傅皇后所望。

    终究, 晟儿最大的倚仗, 还得是他的父皇在傅皇后看来, 适当的愤怒与争执,只是为了表达己方合理的要求与索求该得的重视。

    “不必了,”傅皇后冷淡道,“皇贵妃有心了,不过太医本宫自己这边就可以去请,倒是不必再劳烦您了。”

    钟情低头若有似无地轻笑了一声,淡淡地道了句“那就好”,然后便带着郇如回了永寿宫。

    永寿宫里,已经长到四岁半的小公主正捏着个小手绢,一点一点地磨磨蹭蹭地擦着桌子。

    五皇子允琚正坐在后面,一脸严肃地守着小公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似乎是非常认真可靠地做到了一个监督者的职责但如果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他脸上,还有刚刚趴在桌上睡起来印上去的浅浅红印子。

    “慜儿,”钟情满腔的恼火抑郁,在看到这对活宝的那一瞬间,也通通都变成了无奈叹息,轻轻抚额道,“桌子还没有擦完么”

    小公主撅着嘴站起来,委委屈屈地垂着头轻轻摇着。

    “那就擦完了再去玩,”钟情点着自己小女儿的额头,异常严肃地告诉她,“不喜欢喝羊奶,你可以告诉嬷嬷,告诉母妃,告诉身边服侍你的任何一个,母妃难道还会勉强你去喝么”

    “但仅仅因为自己不喜欢,就故意把羊奶打洒在桌子上,却憋着什么也不说,还假意装作与自己无关的模样,来取巧地逃避问题这是懦夫的行为,十分不可取,更也是很没有规矩的,如果再有下次,你还要自己把桌子擦干净,记住了么”

    “母妃,”小公主眼泪汪汪地对着钟情承认错误道,“慜儿知错了,慜儿再也不胡闹了。”

    钟情弯下腰,在小女儿的脸颊左右分别轻轻地亲了一下,温柔地哄她“去,把桌子擦完,母妃就允你雪盏姐姐带你去御花园里逛一会儿。”

    雪盏活泼还有趣,是小公主现在除了钟情和郇如之外满永寿宫里最喜欢的小姐姐了,小公主一听可以和雪盏出去玩,立刻兴高采烈地继续去桌子上奋斗了。

    “母妃,”五皇子允琚一看到钟情的目光转到了自己身上来,立刻坐直了身子,十分严肃地汇报道,“我有认真地督促裴慜儿,我都没有看到她偷懒”

    小公主闻声回头对弟弟做了个鬼脸。

    “我知道你没看到,”钟情捏了小儿子右脸睡出来的浅印子,无言了,“你睡得脸上都出红印子了,还能看到个什么啊”

    五皇子呆呆地睁大了自己遗传自钟情的杏子眼,苦恼地思考了那么一小小下,然后对着钟情绽放了一个甜甜的微笑,还卖萌地眨了眨眼睛。

    唔,靠这个,应该可以蒙混过关吧

    “你怎么就不学学你哥点好的,”钟情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小儿子的额头,彻底无语了,“等裴允僖从豫北回来,我得去说说他,下回再不可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不然我非得收拾了他去”

    月前豫北演兵,郇叔越寄信过来,本意是想问问儿子郇瑾要不要过去看看,最后却是三个男孩子被成帝打包一起由亲卫护送着扔过去了。

    而今还没有回来。

    五皇子眨了眨眼睛,继续甜蜜蜜地笑着,一脸的“母妃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听懂也跟我没关系”

    钟情

    “琚儿呀,”钟情摇了摇头,暂时放弃了继续教育自己小儿子的打算,直接撵了他起来,“让你拘惠姑姑陪着,去外面走两圈,见天的,有那么多的觉么再睡下去,你晚上又要半夜起来了。”

    五皇子沉默地思索了一下,到底是跟反驳母妃需要花费的力气比起来,嗯允琚沉默地起身跟着拘惠出去了。

    钟情轻轻叹了一口气,拉着郇如的手进了内室,郇如像小时候那般,安静地趴在钟情的膝头,那阵子冲动到泯灭理智的愤怒过后,她就又恢复了先前那阵无波无澜的平静状态,但太平静了让钟情心里都有些担忧了。

    “如儿,这件事,是让你委屈了,”思量了一番,钟情温柔地劝慰郇如道,“但每个人的一辈子,都是这么跌跌撞撞地成长起来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跌了一跤,并不可怕,只要我们还能有再站起来的勇气,那么,等到很多很多年之后,你再回头去看,受过的那些伤害,都会成为在以后的日子里保护你的盔甲的。”

    “姑姑,我不觉得委屈,”郇如把脸埋在钟情的膝头,克制不住地哽咽道,“我就是后悔,我真是后悔,都是我的错,我一个人一意孤行,最后却连累了姑母,让整个永寿宫都蒙羞了”

    “如儿,”钟情捧起侄女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很认真地盯着郇如的眼睛,问她,“你说是你的错,那姑姑现在问你,你觉得自己到底错哪里了”

    郇如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你是觉得让皇后发难,是你的错么”钟情继续一脸平静地问她。

    “我从没见过那帕子,”郇如倍感受辱,克制不住地愤怒道,“姑姑,我是被冤枉的”

    “那好,那你既然觉得是自己错了,”钟情继续问道,“那是认为自己喜欢二殿下是个错误么”

    郇如呆呆地出了会儿神,依然答不出来。

    “你看,”钟情微微地笑了一下,“你自己都找不到自己的错误事实上,你也根本没有做错什么。”

    “为什么总是要把别人的无耻冒犯,归咎到自己身上去找原因呢”

    “这世上的很多事情,本来就是特别可笑,也特别没有道理的你被他们伤害,不过是因为你没有按照他们的所以为该做的去做而已,可难道他们所以为你该做的,就全都是对的么这不是很可笑的事情么”

    “人生在世,归根结底,总归是活给自己的,亲人,爱人,朋友,我们愿意为他们而妥协,那是因为我们彼此之间,是爱着对方,是心甘情愿地妥协的。”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去为了那些伤害你的人,为了去迎合他们所谓的好与坏,去把自己圈在一个所谓的框框架架里呢”

    “他们不爱你,他们伤害了你,可回过头来,你却去为了迎合他们的标准而妥协,你不觉得很不值得么”

    郇如怔怔地看着钟情,过了好半晌,才低头咬着唇苦笑道“可是,如果不是我非要去参加选妃宴,事情也不会落到今天这地步,是我上赶着去让那边来作践自己的”

    “好,那姑姑现在问你,”钟情低头笑了笑,捧着郇如的脸,认真地问她,“在你心里,是觉得皇后更对,还是姑姑更对”

    “自然是姑姑啊”这问题还用想么,郇如毫不犹豫地便回答了。

    “那好,现在姑姑就告诉你,”钟情紧紧盯着郇如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你没有做错什么,从头到尾,姑姑都不认为你犯过任何的错误。”

    “皇后说你错了,但姑姑现在告诉你,不,你没有错,是她错了。”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我们规规矩矩地去参加选妃宴也没有错,被选上不是你的错,被喜欢更不是你的错,被诬陷失德不端,更更不是你的错。

    如果因为旁人无谓的指责,就被弄得束手束脚,再也不敢这个不敢那个那才是他们最想看到的事情。

    因为真走到那一步,你才是被他们给同化了。

    重活一世,钟情有时候坐在那里想了想,自己上一世最大的收获,大概就在于,终于想明白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很多时候,忍气吞声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和矛盾,有时候,真的不必太过在意他人的恶意与不满。

    她上一世没有做小伏低么没有叮嘱僖儿处处藏拙么没有事事忍让不与人随便起争执么最后又有什么用呢没有解决任何的问题或矛盾。

    该来的,总还会来,敌人从不会因为你的隐忍退让,而对你有丝毫的怜悯手软。

    人生短短几十年,有时候,真的不必太在意他人的想法,能让自己过的舒服一些,那又为什么不呢

    只要无愧于天地礼法,那我喜欢的,我就坚持下去,我不愿意的,我就不去做,那又能怎么样呢

    很多时候,人根本就不是被世俗的条条框框给束缚住了,而是被自己心中的所以为的条条框框给架在那里,再也下不来了。

    郇如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崩溃地在钟情的怀里哭了出来。

    钟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压抑下心头疲倦的愤怒,等到成帝过来永寿宫时,钟情已经收拾好了这一整天所有的情绪,一脸无事发生的平静了。

    成帝心里却很是惴惴不安,这婚事,从头到尾他都是非常乐见、极力促成的,如今变成这模样成帝一想就觉得心头异常的烦闷躁郁。

    “宝儿,”成帝轻手轻脚地绕着钟情走了一圈,满眼愧疚不安道,“这事儿是朕想当然了你别生气啊,那,你生气了也要说出来啊,我们说好了再也不吵架、不冷战的。”

    “臣妾有什么好生气的,”钟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平气和道,“这是好事,不是么现在提早闹出来,总比如姐儿嫁过去之后再出事的好,我也没有什么可生气的。”

    除了如儿被人诬陷清白这一桩之外。

    不过有些话,钟情现在也不是很想对成帝说了。

    “这里面,必然有什么误会”成帝自然看得出来钟情心中余怒未消,憋了半天,才只试探地憋出来一句,“好端端的,皇后怎么会说退婚就退婚先前说要为老二聘如姐儿的是她,如今说要退婚的也是她,这什么话都让她一个人给说全了,不行,朕得好好地问问她去”

    “没什么好误会的,”钟情回过身来,木然地看着成帝,面无表情道,“皇后娘娘自拿了一条绣帕,问也不问这边的任何解释,便私下里单方面就给如姐儿判了死罪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大概她说得对,是我们两个对皇子妃的要求不大一样,既然她觉得如姐儿不合适,那就不合适吧。”

    “这桩婚事,”钟情冷冷地坐在那里,压抑不住地怒气道,“陛下就当从没存在过,再也别提了吧”

    成帝的脸色微妙地变化了一下,他在谨身殿忙了一天,也是刚听到傅皇后要退婚的消息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还没来得及摸清楚到底是怎么个一回事,如今听了钟情这么一说,成帝的眼睛不由微微眯了起来。

    “皇后那意思,”成帝语气莫测道,“她退婚,还是她占理了还是因为郇家那姑娘行事不端了”

    “不是如姐儿行事不端,”钟情压着脾气修正道,“是皇后娘娘觉得如姐儿行事不端。”

    成帝的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

    有些话,钟情也不好说太多,只简单提了这么一句,便回身去做旁的事情了。

    成帝在永寿宫坐了坐,关红在外面探头探脑,成帝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出去了。

    关红低眉顺眼地与成帝耳语了许久。

    “她真这么说”成帝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半晌后,冷冷地笑了一声,“看来这些年,朕真是对她们太优厚了”

    关红垂着头完全不敢说话,直到身前那帝王神色漠然地吐出了那两个字“杖毙。”

    关红悚然一惊,但也再不敢啰嗦什么,便低低地应了声退下了。

    半个时辰后的长信宫里,慎刑司的大太监章环与谨身殿大太监关红联袂而来,章环笑嘻嘻地见过傅皇后、禀明来意后,一挥手,不顾傅皇后惊疑不定的震怒眼神,直接叫人把钱嬷嬷拖了下去。

    钱嬷嬷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救命”

    傅皇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着满腔的怒火道“章环,钱氏是陪了本宫三十多年的老人了陛下怎能你且慢,本宫现在要去见陛下”

    “皇后娘娘,你这又是何必呢”章环笑嘻嘻道,“奴才们都说了是奉着陛下的口谕来的了,您要是不信,你随便什么时候去找陛下对质啊”

    “只是这时候,还是不要拦着奴才们办差了,奴才们也是听命行事,皇后娘娘还是不要为难小的们了还不快堵了她的嘴拖下去”

    最后一句,却是对着身后来行刑的小太监们训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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