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挂断那瞬间毫无征兆,陆知乔的心也跟着抖了一下,她紧握住手机贴着耳朵,一动没动,眉心拧起细微的褶皱,无端端生出些许罪恶感。
片刻后,她放下手机,食指揉了揉眉心。
“又是谁骚扰你了”驾驶座上的男人转了转头,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眼角眉梢带着儒雅的笑容,温润如美玉。
陆知乔拿下手,侧头笑了笑“没,一个朋友。”
“啊,我想起你以前也是这么骗我的。”
“毕竟那时候跟你不熟。”
“那现在呢”
“还算熟吧。”
“还算”
陆知乔不接话,拎起手机戳他肩膀“专心开车。”
“好。”
窗外的景物匀速往后倒退着,这条路宽阔繁忙,是城区主干道,有限速,所以车子不能开太快。待穿过第五个十字路口,左拐,一直行驶,路面上的车辆渐渐稀少,两旁街道的建筑清一色低矮平房。
跑车提速非常快,男人轻给一脚油,街边树木飞一般掠过,陆知乔不得不抓住扶手。
不多会儿,视野里出现一片湖泊,面积宽广,只是因为季节的缘故,原本沿岸郁郁葱葱的树林此刻光秃秃剩了枝丫,乍眼望去萧瑟荒凉。
绕过湖泊,车子减速,最后停在一处院子大门前。
天使岛。
两人下车,打开车前盖,把箱子里塞得满满的东西提出来,一并进去
回来时天已经黑了,车子停在小区大门口,陆知乔心念着回家做饭,跟朋友告别后,步履匆忙地进了小区。
夜晚冷风一阵阵,寒气直往衣服里钻,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颀长,投射在身后的水泥地面上,四周清幽寂静,带跟的鞋子踩出来的脚步声尤其显兀。她加大步伐,进了单元门,按下电梯。
上九楼,电梯门开的同时,楼道感应灯也亮了。
陆知乔习惯往自己家走,正要掏钥匙开门,手突然顿住,转过身,望着对面902紧闭的大门,那股按压下去的罪恶感又冒出来,在她心底翻搅。
她骗了祁言。
一个多月以来的相处,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无论上班下班还是买菜丢垃圾,她们总有那么几个时间点恰好撞在一起,门对门的邻居,碰面是怎样也避不开的。
可这两天别说见到人,连微信上都没了消息,再一想到那晚祁言离开时说的话,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语气,她愈发忐忑难安。
一方面,得罪了老师,未来三年女儿在学校怕是不好过,另一方面,祁言帮过她很多次,她也欠对方不少人情,就这样由着误会发展下去不解释,于情于理都不太妥当。
她想问女儿,祁老师在学校看起来如何,但那天晚上被无意撞破的尴尬让她屡次咽下涌到嘴边的话,一拖便是好几天,她也不记得点开祁言的微信聊天框多少次,编辑了文字多少次,却没一次发出去。
感应灯灭了。
周围倏地陷入一片黑暗,沉浸在纠结中的陆知乔吓一跳,抬手扶住墙壁,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打了个冷战。
突然,那扇门开了,感应灯一亮,与室内洒出来的灯光交汇融合。
祁言提着两袋子垃圾出来,看到一动不动站在那的人,愣了一下,嘴角挑起讽刺的笑“加完班了”
陆知乔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心虚地垂下眼皮,没说话。
她脑子里很乱,像沸腾的开水一样冒着数不清的泡泡,这么多年与形形色色的客户打交道,所惯用的圆滑的说话做事方法,在面对祁言的这一刻,统统都失去了效用。
祁言是哪一种人这种人应该如何与之相处怎样不远不近地维持现有关系
一片空白。
见她不说话,祁言只当是默认,自嘲地笑了笑,没再追问,优哉游哉地走进楼梯间,将两袋垃圾丢进大桶里,拍拍手,转身往回走。
“祁老师”
脚步顿住。
祁老师祁老师祁老师,天天祁老师,一口一个祁老师,喊她名字能死。祁言如是腹诽,却期待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该坦白了吧对她撒谎。
“那天晚上我不是赶你走的意思,也没有不欢迎你”陆知乔静然望着她,心脏悬在嗓子眼里怦怦直跳,手心掐出了一层薄汗。
祁言侧过身来,打断“就这个”
“”
“”
那双眼睛里显出茫然,眼尾乌黑的泪痣透着无辜,不复初见时清清冷冷的模样,像被什么东西压迫,不得不委曲求全,只浅浅地浮在表面,至于最深处是哪样,太混沌了,看不清。
祁言歪头看了她几秒,嘴角不可控地抽动了一下,忽然笑起来,说“没事,我那句话是开玩笑的,你不提我都忘了。”
手心倏地松开,卷曲的五指一点点伸展。
“对了,有件事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你讲一下。”祁言留意到她的小动作,喉咙紧了紧,轻咳两声,面不改色继续说“那天我之所以带陆葳出去玩,是因为”
她简单说了数学课上发生的事,说着说着,语气变得陌生。
“青春期很关键,身体迅速发育,但心理上还没断奶,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情绪波动大,遇到什么人和事可能会影响她一辈子,你平时多给她一点鼓励,多给她安全感,而我作为老师能做的有限,我会尽力,但还是需要家长的配合。”
“另外,我这个人呢,公私分明,私人恩怨再多,也不会把气撒到孩子身上,你大可放心。”
陆知乔静静听着,看着她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嘴角的弧度缓慢展平,冷艳妩媚的脸庞像覆了一层冰冷的混凝土,僵硬灰白。
“好了,晚安。”祁言客气道,转身进了屋。
那门关得很轻,轻到使人怀疑它是否真的锁住。
陆知乔僵愣地站着,蜷缩的五指死死抠住掌心。
不知站了多久,感应灯灭了,四周再度陷入混沌的黑暗,只有电梯楼层显示屏发出幽幽红光,她的身形轮廓在黑暗中逐渐模糊,带着几分落寞感。
半晌,她挪动有些发麻的腿,往前几步,抬手敲响了902的门。
感应灯又亮了,黑暗瞬间被光明驱散。
一连敲了好几下,门才开,祁言修长的影子出现在门后,脸色冷淡“有事吗”
“对不起。”
陆知乔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我今天骗了你。”
“我知道。”祁言说,“我看到了。”
“什么”
“看到你上了那辆车。”
陆知乔愕然睁大眼睛,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被一股力道拖进了屋,脚下一个踉跄,耳边传来重重的关门声,天旋地转间,她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唇瓣蓦地覆上一片温热。
没有任何纠缠与挑逗,带着野蛮强势的气息生生侵入,针织衫上圆扁的大白扣被毫不费力地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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