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T市到S市虽只隔了两个小时的旅程,气温却一下子从初秋降到深冬。
深夜十一点的国际机场,依然人声鼎沸,过往旅客熙熙攘攘。
两人下了机,一路沉默着往外走,到航站楼出口,沈蕴终于将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看蒋竞年:“蒋总,我朋友在T2航站楼等我,我先走了。”
原来有朋友来接,怪不得从下机一直在发微信。
蒋竞年点了点头,沈蕴拉着行礼箱侧身往右走,走了两步,脚步忽然顿住。
蒋竞年瞧着她的背影,在她回身之际移开视线。
沈蕴拉着行礼箱走近,夜风将她小巧的鼻尖冻得微微发红,她抬头,将脸侧的碎发别到耳后,郑重其事的说:“蒋总,下午的事谢谢您,还有那个医药费,花了多少钱?我微信转给您吧。”
蒋竞年看着她,报了一个数。
沈蕴打开微信窗口,转账,输密码,不一会屏幕上跳出一个红色的框框。沈蕴将手机揣兜里,缩着肩说:“转给您了,记得查收。”
蒋竞年嗯了声,沈蕴拖着行礼箱,朝他点了下头:“蒋总……明天见。”
瘦小的身影渐行渐远,即将没入黑暗时,在一辆白色的速腾旁停下。不一会儿,从车里下来一名高个子男生,快速绕到另一边,替她拎起行礼箱,塞进后备箱。
蒋竞年站在寒风里,静静地看着沈蕴坐上副驾驶座,白色速腾扬尘而去。
机场停车场里,大奔车窗敞开着,蒋竞年单手抵在车窗沿,吞云吐雾,几截烟蒂静静躺在车载烟灰缸里。
冷风蹿入,将烟雾吹散。
时不时有三五成群的旅客拉着行李箱从旁而过,朝他望一眼,神情疑惑,估计在想,深更半夜这男的坐车里扮忧郁呢。
手机铃声锲而不舍的响了又响,良久,蒋竞年撅灭烟头,接通电话,扩音。
电话那头传来陈望大呼小叫的声音,问他怎么不接电话。蒋竞年淡淡的回:“在高速上。”
嘈杂的音乐声中,陈望问:“什么时候到,我们在老地方。”
路灯的光落在挡风玻璃上,隐隐可见许多飞蛾绕着光源扑腾着翅膀,好似那灯罩里有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吸引着它们,朝光源撞。
烟味渐散,蒋竞年摁下车窗按钮,缓缓上升的车窗挡去寒风,蒋竞年回了句:“不去了,累。”
那头陈望默了片刻,才说:“明天许墐生日,大家在等零点给她庆生。”
蒋竞年淡淡地哦了声:“替我祝她生日快乐。”
“……你真不来?”
“不了,你们好好玩。”
“行吧,”陈望妥协,“回家好好休息。”
挂掉电话,才发现五分钟前手机里来了条微信。
美人鱼:在,你是蒋竞年?
蒋竞年回。
NIAN:对,明天中午有空吗?想约你吃个饭。
可爱兔子头像的微信过了三分钟才回复。
美人鱼:约我吃饭?[疑问]
NIAN:有些事想问你,不知你有没有空。
消息刚发出,蒋竞年立马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NIAN:关于沈蕴的。
手机另一头,俞快窝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眨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蒋竞年的用意。
那晚和蒋竞年要微信,不过是想着他和沈蕴在一起上班,万一有什么事可以联系。俞快从没想过蒋竞年会主动联系自己,更别说约自己。
她思考了会,将对话截屏,刚想发给沈蕴问问意见,蒋竞年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NIAN:如果你没时间那就算了,不过希望你不要把这个事情告诉沈蕴。
俞快眨眨眼,是真的搞不懂蒋竞年了。
她看着蒋竞年的微信,想了会,发过去。
美人鱼:好吧,我中午11点半下班,在世贸那边碰头吧。
NIAN: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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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七点,沈蕴挣扎着起来,发现手机里有一条方回大半夜发过来的微信。
一大段,大致意思是,蒋竞年跟他说了沈蕴受伤的事,明早他会替沈蕴请病假,让她好好在家休息个两三天再去上班。
沈蕴睡意朦胧。
第一反应是,蒋竞年那句别妄想有工伤假是真是假。
第二反应是,请病假会不会扣工资,会不会扣全勤。
十分钟后,方回回信息。
回大神:你这都受伤了,还惦记着全勤呢[汗]我要能休息,睡着都能笑醒。
沈蕴愣愣的想,也是,正好元旦过后要交画稿,趁着病假赶紧完结,说不定元旦还能抽出时间再接一些稿子。
回完信息,沈蕴倒头蒙上被子,继续与周公幽会。
-
中午十二点,俞快按照手机定位赶到世贸,很快就找到蒋竞年预定的餐厅。
因为是家高消费餐厅,食客寥寥。
蒋竞年已经到了。
俞快走过去,将包放在邻座,随口问:“等了很久?”
“刚到。”
跟少年时没两样,话依然少的可怜。可又不是全然一样,至少以前的蒋竞年绝对不可能主动约她。
“世贸这块人流太多,路上耽搁了会。”俞快解释了句。
蒋竞年低低嗯了声,神情冷淡,将菜单递给俞快,“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没点菜。”
俞快也没跟他客气,接过,点了份鳕鱼套餐。转头问蒋竞年,对方却只点了一壶水果茶。
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俞快看蒋竞年,懒得兜圈子,直入主题:“昨天你说想问一些关于沈蕴的事,你想知道什么?”
这么多年,俞快的个性好像还是和年少时一样,直来直去,反倒是沈蕴,变了不少。
在俞快来之前,蒋竞年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通过俞快寻到答案,可当俞快坦然的坐在他对面时,蒋竞年却变得哑口无言。
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
半晌,他才开口:“沈蕴现在很缺钱?”
偏离了预想中的问题,俞快愣了一瞬,眨眨眼:“云神公司工资不是挺高的吗?她怎么会缺钱呢。”
明显是在打太极。
“俞快,请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话音略顿,“我只是想知道,她当年为什么会突然转学。”
俞快托着下巴看蒋竞年,“其实我真的搞不明白你们这些学霸脑子里在想什么耶。”
蒋竞年微微蹙眉:“怎么说?”
“当年沈蕴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追,你从不拿正眼看她。如今十年过去,你再来深究当年沈蕴转学的原因,不是很奇怪吗?”
蒋竞年一愣,继而垂眸,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
兴许是想替她找个借口,告诉自己,她有苦衷。
恰在此时,服务员上菜,两人的谈话及时中断。
一壶花茶,香气袅袅,蒋竞年给俞快斟了杯,俞快扫了眼:“你只喝茶啊?”
“不饿。”
俞快瘪瘪嘴,捏着刀叉径自切鱼排,口中说道,“其实沈蕴的很多事,我也不太清楚。当年沈蕴退学的原因,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我真的不知道。”
“我也是近两年才碰到她,至于她消失的那几年,过得怎么样,我不知道,也不会去打听。如果你关心她,我觉得你还是亲自问沈蕴比较合适。”
指腹缓缓摩挲玻璃杯,花茶的温热熨着肌肤,蒋竞年沉默着,将俞快的话一字不落听进耳内。
“沈蕴这人吧,别看平时没心没肺,好像永远没什么烦心事,可内心敏感着呢。追你那会闹得全校皆知,不少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你以为她真的一点都不难受吗?”
“不过是没当着你的面罢了。说真的蒋神——”
蒋竞年手一顿。
蒋神这称呼,十年没听过了。
俞快未察觉蒋竞年的异常,径自说:“当年你还真挺不男人的。”
蒋竞年抬眸,两人视线撞到一处。
俞快恰好吃完,放下刀叉,用纸巾按了按嘴角,笑说:“你别介意啊,我这人有什么说什么。当年沈蕴费尽心机追你,是块石头都被打动了,可你怎么就这么冷血呢,那时候我都有点替她不值。你吧,确实是很优秀,长得帅又是学霸,是我们学校的校草。可我们沈蕴也不差呀——”
“长得漂亮,身材不错,性格好、家境优渥——”
俞快如数家珍般的将沈蕴的优点说了一通,末了,她回忆着:“当年追沈蕴的人可是从一中排到三中,可她吧,偏偏在一棵树上吊死,还是棵不稀罕她的树。“
“我还记得她转学前两天,哭着跟我说再也不要喜欢你了,那是我认识沈蕴以来第一次看她哭的那么伤心。你都不知道,在这之前,我们都叫她小太阳呢。”
手顿住,蒋竞年倏然抬头。
喉间微动,蒋竞年动了动嘴唇,对面俞快将纸巾揉成一团,扔到一边,拎起包径自起身,言笑晏晏地说:“蒋神,谢谢你的这餐饭,很好吃。”
蒋竞年默了瞬,“不客气。”
俞快穿好大衣,理了理衣领:“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上班了?”
蒋竞年跟着起身,“我开车送你。”
俞快颇感意外,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们公司离得近,几分钟的路程。”
话刚说完又后悔了。
这不是告诉蒋竞年,刚才她是故意来的迟让他干等着吗。
俞快偷偷看了眼蒋竞年脸色,倒无异常,随便应付几句打算溜之大吉。刚走两步,就被蒋竞年喊住了。
悠扬的音乐缓缓流淌,蒋竞年高大的身影隐没在暗昧的光影里,半晌,蒋竞年才开口。
“沈蕴现在有男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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