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枚硬币

    当晚,陆晅回家时手里还拎了只包裹, 一进门就拆箱倒腾了好半天, 等安排好也不见他女朋友过来瞄一眼。

    他不悦回头, 玄微还窝沙发里玩手机,视线跟扎在了屏幕上似的。

    她最近迷上了某短视频a,废寝忘食没日没夜地刷,经常旁若无人笑出鸭叫。

    陆晅把脚边一页安装说明捡起,捏成纸团, 投篮那般抛过去。

    正中女孩头顶,他赶紧回首,装若无其事,继续调配手里东西。

    玄微还有些懵,展平那团纸, 发现就是陆晅砸过来的,登时杏目圆睁,锁定肇事者“你敢扔我”

    陆晅搓两下耳根,“你手机瘾也太大了。”

    老公回来也置若罔闻

    玄微这才分出三寸目光“谁先给我用手机的”

    “”对,是他自作自受, 陆晅认命“我。”

    电子产品害人不浅, 还好他的s, s3,ii, sitch等都因为工作忙暂时压箱底, 不然她眼底以后哪还有他一席之地。

    玄微挥舞着手里的电子板砖“你还知道”

    陆晅奈何不了她“你能过来看看我给你弄了什么吗”

    玄微瞥他手里东西, 努努嘴“什么”

    “上次跟你说的投影仪,”他揽手道“快来,忙活我半天了。”

    玄微跳下沙发,也蹲去他身边,新奇看着。

    陆晅拿起手机,敛着眼,煞有介事地翻找“我看看,我们第一次放什么比较好。”

    玄微也凑上前去,不想男人却把手一收,一脸神秘莫测。

    “放这个好了。”他摁了下屏幕。

    玄微望向他“什么”

    陆晅单手盖住她头顶,把她脸掰正“想知道是什么就看墙,别看我。”

    两人一并仰头,纯白墙壁上,显现出一幅画面,稀松平常,一个女孩伏在茶几上,下巴搁那,松鼠进食般咔咔吃着饼干,但画面色调柔和,是始终浸在日光里的暖融。

    玄微视线聚焦到当中人物脸上,原先散漫的面色一下凝固起来“为什么我会在上面”

    陆晅摸了下眉尾,不自然笑起来。

    她单臂抡他后背“你偷拍我”

    陆晅耸两下肩膀“这不叫偷拍,这叫记录。”

    “放屁。”正要再骂两句

    音响忽然传出轻松配乐,节奏感强烈,似糖果弹跳。

    视频也变得明快,一下下切过多张照片,都是玄微吃东西的样子。

    有凶神恶煞对付死咬一根风干牛肉的,

    也有吸管没扎对被果汁惊慌失措溅满脸的,

    还有咬到口感极佳蛋糕时满足闭眼无限回味的,

    以及吹口风琴一样笑嘻嘻嘬着一整排养乐多的,

    玄微瞠目结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陆晅回“因为你每天24小时有一半时间都在吃。”

    “拍的丑死了”

    她的反应超级“女孩子”,陆晅有些意外,又觉得得偿所愿,歪着身子连笑两声,“哪有,都很好看啊。”

    玄微抢他手机“快删掉。”

    陆晅反应极快抽手,护犊子一般把手机死掖在肋边“别啊,剪辑这玩意儿特费事,还要踩点,很不容易的。”

    玄微叉腰“谁逼你了我让你做的”

    他还自我肯定起来“我看我做的比你天天看的那些小视频好多了。”

    此时此刻,环绕满厅的音乐骤停。

    墙面回归全白,像一片纯净的雪野。

    音响里传出嗒嗒嗒的急促打字声。

    玄微回眼,看到白屏中央有字浮出。

    光标闪烁,它们一个接一个蹦出来

    「送给我们家小乌龟,

    永远吃吃喝喝,开开心心。」

    玄微周身气焰一下化为青烟,袅袅散尽,她短促哼了一声,不置一词。

    陆晅含笑瞟着她,肃了肃嗓音,把手机递回去“没经过你允许偷拍是我的错,但你实在太可爱了,我没忍住,现在你可以尽情删光,我电脑里也没备份。”

    他两手指天“我发誓。”

    “无聊。”玄微起身昂头,要回沙发。

    陆晅会意笑了下,恶趣味腾起,又把这段视频重播。

    听见声音,玄微立马掉头,飞跑到他身前“还来啊你。”

    “不放了不放了,我马上关。”他嘴上应得动听,手里却没点要暂停的意思。

    玄微去捞,他就举高手臂,极力发挥身形优势。玄微咬牙,如幼兽扑食,一下窜到他身上,陆晅一个没稳住,直接往后仰去。

    拉扯间,数据线脱离机身,荧幕顿灭,客厅猛一下被黑色潮水覆没。

    两人都有些怔忪,等回过神,她已经趴在他胸口。

    四目相对,陆晅曲着长腿,唇角上扬。

    玄微眨巴眨巴眼,刚要撑坐起来,男人手一抬,将她摁回原处。

    一只手不甚满足,改双手叠抱,紧密将她锢在身前。

    玄微挣了两下,可他胳膊有如镣铐,铁石般沉劲,仿佛势必要将她锁在他心口范围内。人类身体总带有热度,似一张温床,让她也跟着贪恋犯懒,昏昏欲睡,疲于动弹。

    而且龟龟本来就怕冻嘛,她在心里替自己摘找借口。

    窗外霓虹光影在屋子里晃闪,仿佛人间戏目抽象上演,缤纷冷暖,周游辗转。

    偎依许久,陆晅忽然嗟叹“玄微啊。”

    “干嘛。”虽然被抱得很舒服,她还是要装作没好气。

    “那个视频,我看以后可以在我们婚礼上放。”他建议的口吻庄重认真。

    “婚礼什么婚礼”男人周身暖烘烘的,玄微不免神思徜徉。

    “结婚,”怕她封建思维作祟听不明白,他变更说法“成亲,懂吗”

    玄微惊起“啊你在讲什么啊”

    他躺在那,眼睛漆黑发亮“我讲什么了”

    “你讲要跟我成亲”

    “不然呢。”他失笑,因为她如遭雷劈一样的反应“我们要一直生活在一起,当然得结婚。”

    他故意逗她“你害羞啊”

    玄微头甩的飞快“不行”

    “为什么说说原因。”男人不急不慢,他知道她非常人,也不奇怪她这般反应。

    “就是不行。”玄微讲不出具体因素,她懂成亲意味着什么,可这事儿太凡尘化,太具仪式性,一生一世一双人,要被捆进大红灯笼凤冠霞帔透不上气。也许是因为不曾经历,对未知事物尚存恐惧,所以心生排斥,畏缩踌躇。

    她愿意跟陆晅一直在一起,可不见得要依靠这种途径实现。

    陆晅仔细留意她的神情,她从不掩饰,总是直白流露,心中所想都一笔一划清晰刻在脸上。

    所以他不再勉强,也不急于当下,只是弯唇“不行就不结,谈恋爱也很好。”

    玄微这才松了口气。

    陆晅勾了下手,“趴回来。”

    玄微心有余悸“嗯”

    “没抱够,”他扯她胳膊,又把她搂进怀里“再抱会。”

    翌日,玄微稍作准备,便出门打车。

    昨天临走前她曾添加过焉浔微信,他给她发来了具体定位。

    上车后,她直接将这个地址指给司机看。

    司机师傅扫她一眼“你一个小姑娘,跑这么偏的地方干什么”

    玄微囫囵答“有事。”

    “真得注意人身安全。”

    “没事儿的,”她不想同他多言“我只是去采灵芝。”

    大叔惊奇“那真有灵芝啊”

    玄微扶额“你能不能好好开车。”

    好心当驴肝肺,司机大叔吃瘪,不再搭理这个暴脾气叛逆小孩。

    下车后,她在周遭走了一圈查探情况,毕竟她与焉浔有过交手,矛盾在先,尤其他法力明显高过自己,是该有所防备。

    此处并非风水极佳的福祉宝地,环境也一般,冷风料峭,层林尽朽,枝丫如枯手伸向天际。

    但胜在位置偏僻静谧,土木气息充盈。木性仁和,土性敦厚,因而周边也无郁躁暴戾之态。

    她在一株树下找到仙草祝余,这草无处不在,极易察觉。

    小草精当然知道来者何人,只是不敢擅自搭话。

    “喂。”玄微蹲下来。

    草叶颤抖两下。

    “我问你话。”

    “您请讲。”

    “你在这待多久了”

    “四年多。”

    她指了下不远处颓垣断壁的废旧工厂“焉门那位都在此处修行可有异动”

    祝余摇头“是,他每周会来一趟,并无异常。”

    玄微点点头“好,你也知道我是谁吧”

    祝余“嗯嗯”

    “我今日来找焉天师有事,待我进去,你帮我好生瞧着,”她再次示意工厂“如有不对劲,立刻去找貔貅。”

    祝余连连肯首“神龟大人尽管放心,我随时留意。”

    玄微走到工厂门前,感知片刻,发现这的确就是座普通弃屋,与焉浔布雷般贴满灵符的健身房截然不同,只有清冽的风,鸟啼土腥,一切皆是自然本朴。

    她低头给焉浔发消息我到了,你呢。

    焉浔回的很快已经在里面了。

    破败大铁门被人从内拉开,焉浔的脸逐渐映现在她眼底。

    他今日穿着一身烟灰道袍,眼神与肤色都很干净,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玄微环顾四下,满目空旷,并无法阵,唯独几扇窗放了些光进来,嘭得飞尘散乱,在半空肆意飞舞。

    她稍微放下点心,拱手道“焉天师今日真是人模狗样。”

    焉浔被她的“夸赞”噎了下,旋即徐徐笑开,也做一揖“能得神龟拜访求教,也是人生一幸事。”

    玄微挺起身“你今天可别打我。”

    他摇头,“怎么会。”

    玄微跟着他往里走,新鲜打望“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跟这边土地借的,”焉浔苦笑“还要交租。”

    玄微乐了“一个月几钱”

    “不输市中心房租。”

    “真黑。”

    “可不是。”焉浔微微叹气。

    走到厂房中心,焉浔停足,回头看向玄微。

    玄微细眉一扬“可以开始了”

    焉浔颔首“对。”

    玄微反复掂量琢磨着方才所见,总觉着有地方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她特说不上来,可能是因为一切都太普通太寻常。

    对,是这样,玄微幡然醒悟,就是这种寻常,挑不出任何差错的寻常,带着一种布局完美的危险性,像狩猎的陷阱,深渊潜藏在野兔一贯途径的绿茵花香之下。

    道有道法,行有行规。焉浔法力再强,也不可能凌空布阵,神仙下凡都做不到。

    她唇角稍敛,盯着焉浔,下巴微昂“你体内那位不会出来吧”

    焉浔神态自若“不会。”

    她也不拐弯抹角“就这样开始,什么都不需要”

    焉浔凝视她片刻,淡淡一笑“需要啊,需要你。”

    玄微心怦然一跳,男人已经扬起手,一团火球从他掌心窜出,汹汹窜出,直奔她而来。

    她翻滚一下,灵活躲开,往厂房门口狂奔。

    气流涌动,那扇铁门将要阖上,玄微旋即从布袋里掏出一颗银锭飞去,让它从中隔开,虽只留一隙狭缝,但问题不大。

    她一瞬化为拇指大小龟形,刚要趁机跃出,突有一截枯枝顶入,将她撞击回去。

    小龟在半空化作人形,翻一跟头,稳稳落回地面。

    哐一声巨响。

    大门紧闭。

    玄微厉色“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她问“想要什么我的命还是内丹”

    焉浔远远与她对望,他拨了下头发,声调忽柔“我可不要这些,只是馋你身体。”

    他嫣然一笑“这样我就可以去找你陆哥哥啦。”

    玄微闻言,登时怒火中烧“你想得美我乃神,岂能由你这个不男不女的轻易夺舍。”

    焉浔,哦不,应该说是九婴好整以暇,“你怎么又骂人了呢,我只要你身子已经对你仁慈得不得了啦,哪像他”

    他抚了抚自己胸口“坏得很,还要你内丹灵力。”

    “我们早就瓜分好了呢。”他前一秒还笑嘻嘻,后一刻便冷下脸来。

    男人眼球遽红,有如浸血火烧,他打了个响指,火焰便从他周身汹涌而出。

    玄微急速后跳,避着那些狠戾的火舌,“你以为我会怕火”

    他大声挑衅“那你倒是挤出点水啊。”

    玄微施法,却无法调动可观液体,隆冬天干物燥,周边又都是枯枝败叶,皲土残尘。她明白焉浔为何将她骗来此处的缘由了。

    火势愈发凶猛,玄微快速取出几枚铜币,刮向身后铁门。

    数道金光纵横一闪,大门顿时四分五裂她以其为盾,挡在身前,往外跑去。

    才冲出去两步,山崩地摇,脚边土地寸寸开裂,她无处落脚。

    玄微豁然顿足,只觉面前黑压压,抬眼一看,周遭枯木尽全被连根拔起,浮在半空,如阴兵压城。

    触目惊心,玄微不由后退,只觉脚底一空,胳膊已经被人拎住。

    她回眸,焉浔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后,容色极淡,俨然回归本尊。

    他唇角微勾“小姐还请当心。”

    玄微眉头紧蹙,抽手未果,厂房里火光冲天,她体内冷却到冰点。

    她终于明白过来,焉浔并非没有布阵,而是厂房为鼎,林木为阵,火木相得益彰,她早已入局。

    玄微念咒,身体里急促飞出多枚硬币,直击焉浔头颅。

    男人偏头避开。

    “小王八,你真不听话。”他娇俏嗔她,眼一挤,口中吐出炎火。

    玄微闪避不及,胳膊肘被烧着,她在空处坠地,扑灭那簇火苗。

    他们或许早就融为一体,默契自如。

    在陆晅面前,或在她面前,都是逢场作戏。

    玄微以一圈硬币护体,继续往外跑,也不管是否沾上火苗。

    她竭力跃动,躲着地裂、飞枝,却又被一截碗口大的木干撞了回来。

    她整个人重掼到墙面,滑趴到地。

    万木入火从,一时间,火光耀天。

    寸步难听,她决定与他们俩周旋,她在浓烟中卖力大喊“九婴你为水火之兽,我只是个金水双修的小妖,为何偏偏看中我躯壳”

    九婴忽然大笑,面目狰狞“玄微,你也太妄自菲薄了吧,你前身了得,当年清河水患,你可是快淹死了一县百姓。龟是离卦,离卦为火,我们苦苦寻觅,却没想到你是最好的盛器。今世玄武老儿压着你,只有我能替你重拾当年威风了。至于焉浔,他不过是金修尚弱,看中你的聚敛能力。”

    “什么”玄微周身炽热,呛到难言,她听不太清。

    男人忽然发力,火海横流,炽烈灼气熏得玄微几乎睁不开眼。

    她衣衫尽毁,鼻端都是焦味,不知是烤眼还是心疼,玄微眼眶湿润,这还是陆晅买给她的衣裳呢。

    火舌肆无忌惮舔舐着她的肉身,不管她去向何处,都是熊熊大火,红光刺目。

    耳畔传来焉浔平和的劝抚“小姑娘啊,劝你束手就擒,烧坏你身体,九婴他可得冲我发脾气。”

    周身灼烫,如百虫啮咬。

    玄微痛苦蜷缩起身体,神思也混沌起来。

    万籁俱寂。

    火焰倏往两处排开,似割海为路那般,渐次消散殆尽

    周遭漆黑无音,玄微感觉自己变得轻盈,仿佛深海中水母一朵。

    “涴涴”

    忽有人这般叫她,撕心裂肺。

    玄微一惊,神智登时清明,身侧仍旧烈焰滚滚,透不上气,也是此刻,她听见一声“九婴,去”

    下一秒,嘭咙

    有什么东西撞入她躯体,力道极大,如贯穿之刃,迅疾之弹。

    剧痛往她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无限蔓延,她捂住胸口,重咳起来。

    一瞬间,诸多记忆融合交汇。

    她看到了九婴与一位少年的初见,少年修士浓眉微蹙,惊疑问他,你到底男的女的

    她也瞥见了一位与自己相貌无异的女孩,坐在庭前玩花,忽有一道影子罩下,她回眸仰脸,唯见一袭绯红官袍,绣纹精巧,目光上移,她望清了他的脸。

    玄微心跳若雷。

    画面一转,骤雨瓢泼,江水在街巷窜涌,人们无处可藏,似也将她淹没。

    玄微微微闭上眼,听见九婴在自己体内惊声「你还没死」

    而后他幸灾乐祸大笑「你也是个惨人。哈哈哈,你居然比我还惨,在同一个人身上翻车两次。」

    他们共存一体,分享了双方记忆。

    玄微置身过往,神思迷离,惊惑难定,难以从脑中不断闪现的画面脱出。

    「小三八,既然你没死,那我们只能协同作战了。」九婴以心音密语唤她,周围火势渐弱。

    情形危急,不容玄微失神细想,她匆忙回魂,以灵识回应「怎么做」

    「站起来。」他语气阴森「帮我杀了他。」

    玄微一顿「我做不到啊。」

    “九婴,把她内丹给我。”焉浔向她们走来,光流涌动,道袍飒飒。

    「起来啊」九婴狠命催促,吼她「小三八胆小鬼别怕,我教你,你若信我,你先让我控着你身子。」

    屡遭重创,玄微有些彷徨「我跟他交手两次,都是束手就擒。」

    九阴轻笑「你当然打不过他,你知当初他爷爷为何突然暴毙就是焉浔这个孙子过于出类拔萃,人才十七岁就有了入魔倾向。焉老头子是木修,为人温文仁厚,将内丹过继给他,就是为了压住孙子内心邪念,不料反为其所用,更是助纣为虐。我当初觊觎他内丹,特意来勾搭他,却不想被此人反间暗算,他假装被我骗了,实际是在诱我掉以轻心,趁我不备杀我夺丹,还将我魂魄封在他体内不得超生,你说他坏不坏别看他一副君子相,本质衣冠楚楚,禽兽不如。」

    九婴尖声,已近疯魔「先把你交给我」

    他压低嗓音,说清自己计划「你那些金银财宝呢,我帮你融掉,你就有水了。一会你装死,让他信以为真我已经完全占领你肉身。我与他斗法,转移他注意,你记得运功偷袭」

    玄微疯狂抗拒,捂口袋「不行那都是我辛苦攒的钱」

    九婴崩溃「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不等玄微反应,她脑中一空,人已龇牙阴险笑起来,冲焉浔媚声道“小焉儿,想要我的内丹,就自己拿来啊,跟你以前一样,杀了我,麻溜的,赶紧杀了我。”

    “九婴,别闹”焉浔眉心紧锁“当初是我过失,我向你道歉,今后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女孩瞳仁变得猩红,她唇角一扬“你不是就爱我和你闹嘛,嘻嘻,骗我还嫌骗的不够多三界如何看你,又如何看我我污名在外,劣迹斑斑,却不知我才是被骗得好苦还无法脱身的那个”

    焉浔眸光变深“所以你现在是如何,要复仇反咬我别忘了这具得天独厚的身体是谁帮你得来的。”

    女孩闻言搭腮,手指在颊边娇俏一点“来玩玩嘛,在你体内待了这么久,也该学到些你的神韵了。”

    话音刚落。

    一团火向焉浔袭去,灰袍一动,男人已跃至别的地方。

    他徒手画符,蓝光闪烁,刹那摒开那些火术。

    少女追击,火球铺天盖地,如星雨坠落,皆数砸向焉浔。

    他声息不变,结起气盾,只说“九婴,适可而止,我不想再跟你作对。”

    “偏不。”她邪笑着,两指相合,念咒召出一条火龙,冲焉浔撕咬而去。

    焉浔画符结成水刃,挥刺挡,火星四溅,水珠乱洒。

    那龙毫不退让,矫健甩尾,势要与他殊死搏斗。

    女孩眼光灼灼,唇瓣翕动,愈来愈快,忽的,火龙瞬时幻化为五头,一齐冲他啸去。

    焉浔瞥她一眼“这招好玩吗又来你别忘了上回就因为这个被我杀掉。”

    少女跺脚,龙也跟着摇头摆尾,攻势越发凶猛,她拍掌大笑“好玩,特别好玩,小焉儿你陪我玩。”

    就在此刻,玄微听见体内九婴难得正经的嗓音「小王八,一会龙会回来,你就趁这个机会出手,销金为水,记好了」

    人龙仍在缠斗,不一会,火龙落入下风。

    “小焉儿,我不跟你玩了,既然杀不了你,我也不活啦,我们将来在阴曹地府再会面。”少女即刻收手,龙在一瞬掉头,冲她舞去。

    偌大火团瞬间将她挟裹,如泡岩浆,那灼意痛彻心扉。

    「快」九婴在她体内嘶吼。

    玄微颤索着手,将钱袋全数抖散,一刹那,溶金毁银,金属液体淌落。

    焉浔立在原处,以为这妖兽只是玩笑,因为他极爱闹腾,他早就习以为常。

    可等了一会,却见少女身陷火球中央一言不发,烈焰翻滚,他眉心微蹙,顿觉不妙,试探唤了句“九婴”

    并无回音。

    九婴一惯疯魔,出其不意,忧心他真的反噬自缢,焉浔心下一凛,快步冲上前去,刚要画符灭火

    火球中猛地刺出一柄金剑,直接贯穿他左胸

    痛意锥心刺骨,焉浔瞳孔放大,敛目看向扎入体内的这把剑。

    金液流动,红光萦绕,有热焰附着。

    火点散落,他望了眼面前的玄微。

    少女直立在原处,周身焦污斑驳,面容已模糊不清。可她的双目却黑白分明,坚韧沉静,如无风的湖泊,又像凤凰浴火涅槃。

    可也仅仅只是一眼,男人的视线随后下垂,长久停在剑身之上。

    “傻”

    玄微知道这个字不是对她说的。

    而是对她手里这把剑,刺向焉浔的那一刻,九婴倏然从她体内挣脱,没入剑身为灵,与男人同归于尽。

    玄微想拔剑,终究还是放开了手,焉浔身躯绷直,轰然倒塌,他死不瞑目。

    剑身瞬间化为金流,撒了一地。火焰吞噬了男人的尸体,灰黑余烬弥散天际,再难寻踪。

    生如微尘,如浮沫,人神鬼怪,无外于此。

    玄微讥笑,扑通坐倒在地,神情渐而木讷,眼圈也慢慢变红。

    半晌,外边有人喊她,“玄微玄微”是阿貅的声音。

    她望向走近的高大身影,一抹两眼,想哭却哭不出。

    一下午,陆晅右眼都在跳,他思绪浮躁,极难静下心来。

    冲了杯冷茶回来,他瞧见几个同事围着电脑窃窃私语。

    “卧槽,冬天就是容易失火。”

    “还好是个老厂房诶,没人在那。”

    “这也太凶了,整个林子都烧没了。”

    “”

    陆晅停到他们身后“怎么了”

    “西边失火了,还挺大的,”有人让开上身,指屏幕给他看,是本地微博“消防队已经过去了。”

    不知为何,陆晅心跳骤快。

    回到办公室后,他坐了会,喝干所有水,也止不住忐忑难安的情绪。

    他点开手机,查了下玄微的定位。

    陆晅好久不看这个了,一个是想给玄微空间,尊重她的出行自由;一个是他们彼此信赖,查踪问迹的并无必要。

    这一眼,他险些从座位上弹起。

    陆晅点开微博,找到对应帖子,与手机上显示的玄微地址作对比。居然就在一个地方。

    男人胸口起伏,什么都没收拾就狂奔下楼,打车赶往那处。

    出租车上的广播也在播放这则消息,他思绪杂乱,如溺深水,窒息又煎熬,只依稀听见“火势凶猛、暂无人员伤亡”这些字眼。

    他拨玄微电话,关机状态,无人接听。

    陆晅焦虑地直抓头,路上的每一秒都漫长到他想直接跳车。

    终于到达目的地,司机发觉就在火灾地点附近,心生好奇,刚要问上两句,男人已经开门下车。

    可他没有再向前走。

    他为眼前所震,再难拔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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