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洒在眼睑上时,我从睡梦中醒来。已经入夏了, 气温一点点升高, 晚上无法睡得很沉, 我像猫儿一样容易警醒, 而白天又容易昏昏欲睡。
昨天我收到了一摞信, 是林休斯顿派人送来的,我翻阅了这些信件, 某些篇章和段落让我心惊肉跳, 虽然都是杰西卡写的, 但现在风声鹤唳的情形下, 和她通信的人只怕也会受到牵连。
我把所有的信都烧了,然而仍惶惶不可终日。
林休斯顿按照他答应的那样, 归还了所有信件。可与此同时,他每天都派人送礼物, 小到一张亲手书写的诗签, 大到昂贵的珠宝,他甚至送来了一只活泼可爱的宠物狗。
然而我连开口拒绝的力量都没有,因为他送东西的同时,还派驻了几个卫兵, 直接驻扎在了肉品加工厂里。
过去也有卫兵巡视,可悄悄送上钱和礼物后, 他们就不会在工厂里晃荡了, 而现在这些配枪的家伙在工厂里四处走动, 监管一切能监管的事。
工人们不敢随意休息了, 大家低眉顺眼地工作,大气不敢喘一口。别说把食物和药品偷偷带入隔离区,连工人食堂都监管了起来,桌上再也不敢出现任何肉蛋奶制品。
两周后的一个傍晚,一辆汽车停在工厂门前,身穿秘密警察黑色制服的林休斯顿走进来,工厂里的卫兵们齐齐向他敬了个礼。
我正和詹妮弗商议事情,一见他便不由地绷紧了脊背,他一步步走近,似笑非笑地瞥了詹妮弗一眼后,向我微微欠身说“晚安,我来得冒昧,希望没有打扰到您。”
我强露出笑脸说“欢迎您。”
他扫视了下工厂,皱眉道“这样脏乱的环境真不适合您这样年轻的女士啊,我派来帮忙的人有用吗管理这么大的工厂可不容易,还都是些偷懒耍滑,诡计多端的菲利斯人。”
“非常感谢您,我我这里还好,让卫兵帮忙实在小题大做了。”
“哦,您不需要卫兵是我派来的人冒犯您了”
“没有,他们对我彬彬有礼。”
“那是他们做事不尽心没有好好监督管理”
我摇摇头“我是怕麻烦您,其实这里的工人都温顺勤快。”
林笑笑说“不麻烦,国家的规章制度就是这样,只是过去执行得不严,而且菲利斯人温顺勤快之类的话以后不要说了,被说成菲悯就不好了。”
我咬咬嘴唇,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只见他面带了然的笑意,眼神有些戏谑。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他问。
我忙让开道路说“这边请。”
不远处,詹妮弗担忧地望着我,我沉默地把林请进了办公室。
金色的斜阳下,林随意拿起桌上一叠文件,看了几页说“生意不错,你经营得很好。”
“都是朋友帮忙。”
“你所谓的朋友,是那些菲利斯人”他尖锐地问。
我急忙摇头“我和菲利斯人不是朋友。”
“不是朋友难道我的记忆出了问题刚才那女人分明是你大学里的伙伴吧”他走近我,用一种很轻的声音说,“是医学院里的女学生,被赶出了大学,没想到她有你这个好朋友,不但把她全家弄进了你的工厂,还偷偷补贴食物和药品。还有你家乡开肉厂的哥哥,他不但雇佣了你同母异父的妹妹,还雇佣了一大群菲利斯朋友,我说得对不对”
随着这一句句话,我的心跳得如擂鼓一般,血液好像抽离了身体,手脚逐渐冰凉。
“别怕,我要是不怀好意,就不把你朋友的信还给你了。”他柔声说,“那些信件,随便拿出一封都有说法,不是吗”
他的呼吸洒在我脸旁,我无可奈何道“谢谢您。”
“不用谢。”他勾起我的一缕发丝,绕在手指上,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一种令我浑身发冷的嫌恶感霎时冲上心头,需要用全部的力量克制,我才没有冲动地推开他。
恰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詹妮弗探身进来,紧张地看了我们一眼,低头道“纳西斯小姐,有一批货需要您拿主意。”
我松了口气,躲开几步说“我这就来。”然后对林道“抱歉,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先失陪了。”
发丝从男人指间滑落,他盯着詹妮弗,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可他什么也没说,站直身体向我行礼后,毫不犹豫地转身了。
守在门外的卫兵向他敬礼,他嘴角一弯说“你们辛苦了。”
卫兵昂首道“为帝国服务。”
“食品加工行业要更谨慎些,毕竟是战时,你们收到新颁布的监管条例了吗”
“回禀大人,收到了。”
“严执行。”
“是”
望着林离开的背影,我腿软地靠在了詹妮弗身上。
“你没事吧,他对你做了什么”詹妮弗呼吸急促地问。
我感觉脑海里仿佛有虫在蜿蜒,一思考就头痛,看上去光辉灿烂的前路,一转眼就步入荒漠。
“我该怎么办他拿你们威胁我,他他想”我难以启齿地看着詹妮弗。
詹妮弗伸手捂住我的嘴巴“别答应他,大不了我们就回隔离区,不再这里工作了。”
我无力地垂下头“可是还有我妹妹,还有家乡的朋友”
晚上我洗了澡,又喝了几杯酒,试图忘记这一切烦恼,可不知为何越来越清醒,辗转反侧到清晨才睡去。这一觉就睡到了晌午,等我来到工厂时,诧异地发现厂房里安安静静的,连个交谈的人都没有,每个人都在拼命干活,运货的人甚至仓惶地奔跑着。
“怎么了”我问一个女工,她害怕地摇了摇头,用视线示意旁边扛枪的卫兵。
我心神不宁地走进办公室,发现詹妮弗正在安慰一位哭泣的女工,她紧紧捂着嘴巴,似乎很害怕发出声音,轻声呼唤着爸爸,爸爸。
詹妮弗慌张地站起来“安妮,他们枪杀了乔德思先生。”
“什么为什么”我惊诧道。
“他扛不动货,卫兵就把他叫出去,然后就传来了枪声,他们又叫工人拖走尸体,埋在了后面的小树林里。”
“他们怎么能这样,我去找他们理论”
我匆匆跑出去,找到负责的小队长,他叫阿尔曼,是个精神干练的小伙子,一直很有礼貌,也非常和气,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事呢。
“没错,是我叫人处理了他。”他干脆地说,“有什么问题吗”
“他是我的工人,我花了12年金雇佣的,你怎么能随便处理”
“别担心女士,明天会补给您一个健康强壮的新工人,那老东西太虚弱了,根本干不了活,留下也是影响生产。”
“那你也不应该杀了他他只是病了,修养两天就能继续工作了”
阿尔曼深吸了口气,压低声音说“亲爱的纳西斯小姐,我也不想这样,可像这种不能从事生产,却混在工厂里的老年人,简直就像靶子一样明显,如果有人来工厂视察,问为什么让这种没用的老东西混在工人堆里浪费粮食,我们怎么回答呢”
“我可以给他安排别的事做。”
“您办公室里已经有八个无所事事的老头子了,我建议让他们都进厂房,不要再参与工厂管理,不然菲悯这个罪名就要落在您头上了。”
“就算如此,大不了辞退他,让他回隔离区,为什么杀他”
“很遗憾,隔离区有新政策,没有地方留给老残病弱。”阿尔曼又说,“您是林休斯顿大人的朋友,所以我尊重您,但您的言论很危险,如果是别人,早就告发您这些行为了。”
“我没有做任何出的事”
“不管以前有没有,今后都没有了,在这里生产归您管,工人归我管您好好记住了”
对方的态度非常强硬,好像突然间换了个人,变得十分蛮横,丝毫道理都不讲了。
第二天,原本在办公室工作的人都被赶进了厂房,他们把生产时间从清晨6点延伸至晚上10点,一天只吃清晨和中午两顿饭。
没几天,大家被折磨得脸皮蜡黄,疲惫不堪。
又过了一天,卫兵把詹妮弗叫出去,什么理由也没有,把她绑在门框上,生生用警棍抽晕了过去。
等我回去时,她瑟缩地趴在那里,整个后背都肿胀了起来,还反过来安慰我“没事,一点都不疼。”然而她的声音虚弱颤抖,浑身冒着虚汗,整个人惨白惨白的。
旁边的人告诉我“看守说,等她醒了就马上回去工作,要是不能干活了,就就给她一枪”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奔出去找阿尔曼,当看到他冷淡的脸色时,我就明白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了。
“等会儿我要去见林休斯顿先生。”我落寞地叹了口气说,“请不要再伤害我工厂里的工人了,这扰乱了生产。”
阿尔曼明显地松了口气“抱歉我们言行粗鲁,可您要明白,很多事情我们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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