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章

小说:莎美乐之吻 作者:脂肪颗粒
    杰西卡带着圆圆的眼镜, 有一头夸张的,仿佛烟花爆炸般的卷发,她说话很随意, 语调发沉, 一点都不热切,很像新城街头的那些男人,给人玩世不恭的感觉。

    她带我穿越校园,去领书本和校服,期间我得知她从斯科蒂沃女士开办的女校毕业, 因为成绩优秀,所以获得了大学推荐。

    “我父亲是牧师,母亲逝世后父亲再婚,他嫌我碍事, 就把我送去了一所私立女校,我在那里生活了十年。后来斯科蒂沃女士推荐我进了大学,连学费都是她支援的,她跟我说起过你, 让我多多照顾你。”杰西卡说。

    “太麻烦她了, 我回去就给她写一封感谢信。”我感慨道。

    我们沿着一条蜿蜒的小河,信步走过一座弯弯的拱桥,杰西卡忽然停下脚步, 吟诵道“晨曦初露, 沐浴苍翠之血, 我河畔的小屋, 伴着啁啾鸟鸣入眠。”

    “上帝啊不会吧”我看看自己脚下的桥,再看看桥下那条长满了芦苇和绿藻的小河,不敢置信地望向杰西卡。

    “没错,大诗人金斯利的名篇泊船,就是你脚下这条臭水沟。”杰西卡咧咧嘴说,“夏天的时候,还有光着屁股在这里游泳的傻瓜呢。”

    正午的阳光有些耀眼,我激动得眼眶发热,手指轻轻抚摸过拱桥的石栏,默默感叹原来两百年前金斯利就是在这里流连徘徊,然后写下了那美得惊心动魄的诗篇。

    杰西卡又指着远处一座通体雪白的塔楼说“那个是费因斯爵士的塔楼,你知道我指什么吧”

    我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心跳动得像要冲破胸膛,呢喃道“我不信,真的吗我不敢相信那是理想世界诞生的地方前面有条开满各色矢车菊,引来无数白蝶的幽幽小径”

    “有花有蝶是没错啦,不过蚊子也很多。”杰西卡说。

    我抑制不住浑身的颤抖,激动道“天啊,我要哭了,我该怎么办。”

    杰西卡无奈地扯着我向前走“亲爱的,冷静点,这所学校已经有800多年的历史了,随便一个地方都被名人踩烂了,如果你了解的更深入些,你会发现某个小破屋住过伟大的数学家,某个厕所曾让先哲跑断腿,某棵树曾被大诗人描写过一遍又一遍。你要是见一个地方就哭一次,那你今天可有的感动了”

    我听不清杰西卡的声音,因为我脑海中隆隆作响,一片空白,我看到河岸旁金色的草坪上有一棵巨大的松树,树杆要十几人围抱那么粗,枝杆像张牙舞爪的螃蟹一样,伸展到地面再往上生长,从远处看,它就像一只落在草地上的绿蜘蛛一样。

    “说到树,你已经看到了,没错哦,那就是800年前普皇乔治一世亲手种下的树,和这所大学一样老。”

    “拜托我们去看看吧,好不好”我恳求道。

    “去看吧,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树底很泥泞,会毁了你的鞋子,还有很多虫子,小心蜘蛛网挂满你全身。”

    “我不在乎蜘蛛网,老天,我真的哭了,我控制不住自己。”

    杰西卡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还是以后慢慢逛吧,感动不在一时,我们得先了解基本的吃穿住行。”

    一路上,我看到了很多名人雕塑,其中最宏伟的要数大学正门前那座有三层楼高的巨大铜像,是智慧之神塞兹摩尔,他捧着书本、稻谷和玉兰树枝,神情肃穆庄严,其中书本代表求知,稻谷代表谦逊,玉兰树枝代表正义,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我发现那串稻谷好像是几根柳条

    见我一步三回头地望着雕像,杰西卡笑说“这是学校上百年的传统了,你知道巴里爵士吗”

    “是伟大的数学家和物理学家,不过我没想到他也是圣安慕斯人。”

    “这位大数学家太狂妄了,曾当面驳斥他的教授,让教授下不来台,教授斥责他不懂谦逊,就惩罚他跪在塞兹摩尔前忏悔。可是当天夜里,巴里爵士爬上雕像,掰断了稻谷,然后插上了几根柳条。第二天,他当着所有人证明了自己的理论,还傲慢地说我要用柳条鞭笞无视真理,把因循守旧和盲从教典当谦虚的家伙,而后有崇拜他的学生,每每取走稻谷,换成柳条。”杰西卡说,“我在大学的第一堂课上,我们新闻系的教授对我们讲了这个故事,他还说做我们这一行的,一要尊重真,二要尊重理。”

    杰西卡带我逛遍了校园,然后领了书本和校服回来。

    一进宿舍大门,我就看到了一位身材高挑,留着漆黑秀发,肌肤雪白的漂亮女士,她看上去二三十岁的样子,有一双略带忧郁,微微下垂的黑色眼睛。

    “嗨詹妮弗,来见见安妮纳西斯,我们的小学妹。”

    对方很沉稳地走过来,向我伸出手“您好,我是詹妮弗哈里斯,医学院三年级的学生,很高兴认识您。”

    她介绍自己的时候连个微笑都没有,但目光澄澈、婉约,像一幅油画一样,给人很温和的感觉。

    “你小心她哦。”杰西卡在我耳边说,“她可能会成为我们国家第一位女医生,胆子大的不得了,敢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解剖尸体,她这双手摸过很多死尸的,你敢不敢碰”

    詹妮弗瞥了她一眼说“并非空无一人,还有我和很多死人,不知道你这种毫无逻辑性的水准是怎么被新闻系录取的。”

    我忙和詹妮弗握了握手,然后很无奈地看了杰西卡一眼,她正笑得前仰后合“这家伙太犀利了,你知道吗真的有男人拒绝和她说话,拒绝和她共处一室哦。”

    詹妮弗微微一笑说“傲慢与怯懦是所有人的通病,男人也是人,我们要理性尊重。”

    杰西卡又悄悄跟我说“这女人说话爱拐弯抹角,有时候她骂你,你还要想一会儿才明白她在骂你。”

    后来我知道了关于珍妮弗的事情,她父亲是富商,在女儿十几岁的时候,就安排她和门当户对的朋友儿子结婚了,可过了没几年,詹妮弗就带着孩子跑了,她先去教会当了助产士,又去医院当护士,再后来她考入了大学,要做女医生。连我都知道,女性在医学院受到了很强烈的排斥,教授们普遍认为女性不能做外科医生,这是在拿人命开玩笑。

    有时候,当你仰望着一个很高大的身影时,不仅会生出佩服,还会生出自己很渺小的感觉,我在面对詹妮弗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感觉。

    她出身富裕,却敢抛弃奢侈的生活,独自追逐梦想,甚至在充满歧视的环境中奋勇搏杀,对比之下,我只是个为了让自己生活得好一点,才努力学习的无聊的家伙罢了,如果我像她一样出身富裕,且早早有了家庭和孩子,一定不敢抛弃一切去追逐虚无缥缈的梦想的。

    阳光斑驳的午后,我们围坐在温暖的小客厅里,聊了很久很久。

    时至今日,我终于遇到了传说中志同道合的伙伴,那种欣喜就像阳光透过窗棱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金黄色,看上去很温暖的梯形一样,你会有种感觉,唉,原来如此,我早就知道了,它和我所认知的一样美好。

    傍晚,我们一起用了晚餐,餐桌上杰西卡提醒了我一件事。

    “圣诞后就开学了,你们法学院大概也会在开学前一天晚上举行学院晚宴,我警告你哦,参加时要小心。”

    我一下紧张了起来,忙问“晚宴什么样的晚宴”

    “是一顿非常简单、安静的晚餐,但院长和所有教授都会参加,通常每月一次,像开学典礼前的讲话一样,挺严肃的。”

    听到这里,我的心立即揪了起来,还强装镇定道“原来如此”

    实际上,一想到要自己一个人站在一堆不认识的男性当中,我就不自觉地紧张,甚至晚餐都吃不下去了。

    “你别放心太早,下面正是我要提醒你的。宴会当晚,你去迟一点,新生餐桌都在后面,你找个角落坐下,千万别引人注目。用餐完毕后,教授们会率先离开,你记住了,教授们前脚走,你后脚就走,无论什么人用什么借口让你留下,你都不要理睬,马上回宿舍。”杰西卡认真地说。

    “会发生什么事吗”我纠结地问。

    詹妮弗叹了口气说“是新生入学的传统,学长们要跟新生开玩笑,有些玩笑会开得很过分,不适合女生参加,你记住就行了。”

    这天晚上我失眠了,今天是进入大学的第一个夜晚,所以我既激动又忐忑。

    黑暗中,月光清澈极了,淡淡的光辉像流水一样洒进卧室,洒在我身上。

    我悄悄起床,走向窗台。

    窗外,一轮圆月挂在天幕中,它静静地把光芒洒向古典的建筑群和宽阔的广场,风儿吻过树梢,却连枯叶都没有丝毫响动,寂静得仿佛整个世界都睡着了。

    我跪下来,向着月光祈祷。

    祈祷自己一切顺利,祈祷家人平安。

    然后我仰头吻了吻冰冷的玻璃窗,仿佛能透过它触及到那同样冰冷的月光一样

    圣诞节后,宿舍里人渐渐多了起来,但这么小的一幢宿舍楼,竟然连三分之一都没填满。

    杰西卡告诉我,有很多名额都属于美术和音乐学院,这些女生都非富即贵,来大学的目的不过是想认识更多优秀的绅士,平时是很少来学校的,因为她们根本不需要文凭,最后毕不毕业都没关系。

    开学前一天晚上,我换上校服,前往法学院正厅。

    所谓校服,是一件长长的漆黑色的袍子,能把我从脖子覆盖到脚面,看上去像教会里做礼拜的牧师一样。

    一开始我没敢走进去,因为这情形太出乎我意料了。

    我躲在一座建筑后,探出头来瞭望时,看到成群结队的青年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色燕尾服,打着白领结,脚蹬闪亮的黑皮鞋,非常正式地走进了那座灯火辉煌的大厅。

    没有一个女人,连偶尔能看到的女性工作人员都没有,这情景让我喘不上气来,简直一步都没办法前进了。

    我踌躇许久,心中慌张地像揣了只小兔子,最后望了望远处塔楼上的时钟,再不过去就要迟到了,我才咬咬牙,向着大厅跑去。

    在巴巴利亚,凯洛林的旧公寓附近,有一座非常古老的教堂。

    教堂是古典的巴洛克设计,里面有高耸的圆形屋顶和巨大的白色立柱,走廊上每走几步就是一座圆形拱门,拱门和墙壁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只是年久失修,所以墙体斑驳,露出了里面暗红色的砖墙和灰黑色的涂料。墙体上镶嵌着高大的彩绘玻璃窗,每一扇窗户都讲述了一个宗教意味十足的故事,窗与窗之间挂着油画,都是大幅的宗教故事或人物绘画。整座教堂给人以神圣庄严的气息,让人步入其中后不觉身心平静,仿佛受到了一场洗礼。

    法学院的正厅简直跟那座教堂一模一样,庄严到我连呼吸声都不由得变小了。

    一眼望去,里面排满了长桌,虽然有电灯,但每张长桌都摆着烛台,烛台上插着白蜡烛,烛光晃动,照亮了桌上漂亮的瓷器和高脚酒杯。

    学生们已经就坐了,一个个腰背挺直,安安静静。

    见状,我低着头冲进去,跑到一个角落里,迅速坐下。,,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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