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走了很远的路, 最后被推搡到一个地方, 听到铁门关上的声音后,周围就安静了下来。
刚才我不停地挣扎哭泣, 已经耗光了全身的力气, 连手腕都磨破流血了。
我颓然地靠在墙上,心里预想着可能发生的情况, 也不知道死亡是不是最糟糕的结局。
长久以来乔纳森都摆着善人的面孔,这让我忘记了他们是怎样一群无法无天的流氓恶棍,而现在葳蕤党权势滔天,他们更是肆无忌惮了。
恐惧像从四面八方涌入的寒气一样,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 让我颤抖到齿冷。
黑暗中的一分一秒都是煎熬,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 终于有人打开铁门, 取下了麻袋。
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了迈克乔纳森的脸,他啧啧两声,取出我嘴里的布。
“混蛋”我哭着大骂道,“你要对我做什么”
“你猜呢”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你们这群人渣败类”
迈克冷笑了一声说“做鬼挺好啊,你上次说再也不想见我,自然应该做了鬼再见面的。”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我哭嚎了半天,嗓子都哑了, 却听他闲闲地说, “这里是郊外, 你再多叫两声,也许真能喊来一两只鬼。”
我被关了这么久,一直怕得不行,现在真有种崩溃了的感觉,哭着哀求道“求你放我回家吧,我发誓一个字都不会外传。”
迈克叹了口气,给我解开绳索。
他一解开绳子,我就推开他,拼了命地往外逃,可这里是乱石滩,我脚下一软,磕在地上,膝盖和手肘被粗粝的石块划破了,当场鲜血直流。
我还要爬起来时,听身后的迈克说“你跑吧,我保证你见到下个人影前,已经饿死在荒郊野地了。”
天已经快黑了,我望了望仿佛无边无际的荒野,心里感到绝望,哭泣着环抱住自己“你到底要干什么呜呜呜快放我回家吧”
“我正要送你回家呢,如果你不跑的话。”迈克走过来,单膝跪下看了看我的伤,白了我一眼说,“他们都说你聪明,我看你蠢得要死,我要是不想放你,干嘛给你松绑”
我渐渐停下了颤抖,抬头看向他,而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说“你还能走吗或者我抱你走”
我抽抽噎噎地站起来,跟他走到仓库后一辆汽车前,然后穿过了茫茫的野地。
路过一座小村庄时,他把车停在一家旅馆前说“今晚在这里住一夜,渡口关了,明天才能过河。”
这是一家民宿,只有两层楼,三个客房。
我洗了澡,换上了跟旅店老板借的衣服,也不敢睡觉,就窝在一张沙发上。
没过多久,光着膀子的迈克走进来,他也刚刚洗了澡,金发散落下来,水流顺着肌里滚落,他正用一条毛巾胡乱擦拭。
我垂下眼睛说“你干嘛不穿衣服”
“我穿了。”
“你来我房间干什么,去你自己的房间吧。”
“我是来睡你的,你倒是喊救命啊。”
这家伙太刻薄了,我识相地闭上了嘴。
不一会儿老板送来托盘,上面摆着一份食物,还有绷带和药酒。
迈克拿起绷带和药酒,看了我一眼说“把胳膊伸出来。”然后他坐在我身边,用冰凉的药棉擦拭我的手肘和手腕。
昏黄的灯光下,他没有擦干的头发还在滴水,水滴落在那过于苍白的手臂和前胸上,又沿着肌肤缓缓滚落。他长得很高大,我通常要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而此时他蜷缩着给我上药,看上去倒没有平时那种压迫感了。
我还记得以前在新城的时候,乔纳森开了一家拳击馆,迈克经常和一群兄弟勾肩搭背的出入,偶尔全镇的男人都会去看拳击比赛,然后一连数天,这些人都鼻青脸肿的,那时候我总是远远地躲着这些人。
也许他们不总是那么暴力的
“你看我干什么”他头也不抬地说。
我犹豫了一会儿,嘴硬道“我不会谢你的,是你们绑架了我。”
下一秒,迈克用力拍了拍我的伤口说“包扎好了。”
“嗷”我捂着手肘惨叫。
他却愉快地笑了,坐在窗台上,点了根烟说“剩下的你自己弄吧。”
我低头处理伤口的时候,听他说“以后不要见莉莉安了。”
“是她让你们绑架我吗”
迈克吸了口烟说“没错,她命人处理掉你。”
“处理”我停下来看着他。
“字面上的意思。”迈克沉默了一会儿说,“队伍处理这种事都很小心,会事先把名单报上来。你该庆幸,她偷偷找的那个属下做事木讷,老老实实上报了你的名字,如果我没有看到这份名单,你已经和几个陌生人一起填河喂鱼了。”
我本来已经不再害怕,还偷偷安慰自己,他们只想吓唬吓唬我,不是真的要杀我灭口,没想到我只是侥幸才留了条命。想到这里,我冒出了冷汗,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她疯了只因为我认识她,就要杀我灭口吗有那么多人都认识她呢,她能一个个全杀光吗”
“认识她的人是很多,但能走进那个圈子里的只有你,你让她感觉到危险吧,所以提前下手了。”迈克感慨地说,“昨天还是个见不得人的情妇,今天却成了贵族,还嫁给了朝廷大员的儿子,她当然害怕暴露,一旦你说了什么,她就一无所有了。”
我怒极反笑“我不敢相信她这么愚蠢,连我都看得出来,黑加尔先生让她嫁给休伯特是为了对付卡梅伦先生,她现在握在手里的一切,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
“她一直都这么蠢,莫非你不知道让我想想,从汉斯先生的婚礼开始,她妄图握在手里的哪一样东西不是水中月镜中花呢”迈克看了我一眼,笑笑说,“很早以前我就说过了吧。”
他坐在窗台上,静静地抽着烟,这是个苍白、高大的男人,有着蓝眼睛和一头浓密的金发,昏黄的灯光下,那明暗交织的色彩让人想起黄昏时的海岸和涨潮时的海风,有种油画般神秘涌动的美感。
我想起了他曾经给予过我的一次次提醒和劝告,不由得小声说了句“谢谢你。”
可惜他立即就把这种美感破坏殆尽了,毫不迟疑地嘲讽道“不用了,我是地痞流浪,人渣败类,当不得你的谢。”
“我我不”
“别这么虚伪小姐,你没这么想过”
“”
“别担心,我再也不会说要娶你那种蠢话了,我怎么配得上你呢大学生小姐,读了那么多书,身边都是贵族少爷,怎么看得上我呢”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空气似乎越来越闷热了。
我的目光又重新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那是一具强健的,充满了力量的体魄。
我从小就讨厌体格高大强壮的男人,那总让我想到拳头和暴力,想到粗野和兽性。
反而是读诗歌时,感受到男诗人那细腻温柔的情感,品味着充满柔情和怜悯的语句时,会幻想出一位优雅的男士,他是文质彬彬的,温和有礼的,甚至是有些弱不经风的。
所以此刻尴尬而暧昧的氛围让我万分不适,甚至想夺门而逃。
过了很久很久,终于有雨滴打在了玻璃窗上,不久雨水哗啦啦落下,水声仿佛带走了许多热量,我才期期艾艾地开口“真的很感谢你。”
他冷哼道“安妮小姐从来只有口头上的谢意,这种谢还是收回去吧。”
“你在生我的气吗”
迈克熄灭了烟蒂说“你一定很累了,去睡吧。”
见我一动不动,他又嘲讽道“哦因为我还在这里,所以你怕得不敢睡觉。”
我被他挤怼得气闷,一言不发地爬上了床。
最后,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离开过,因为我实在太累了,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清晨他叫醒我,开车把我送回了家。
“你怎么解释这个”在我家楼下,他瞥了眼我的伤口说。
我也在愁,昨天早上就出门了,连个电话都没有,家里也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了,何况身上还有这么多伤痕。
迈克叹了口气说“我陪你上去吧,就说你在街头遇到了暴乱,道路封堵,然后在医院滞留了一夜。”
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点点头说“好吧,谢谢。”
一进家门,我就看到了急红眼的爸爸和哥哥,他们显然一夜没睡。
“我在执行任务时遇到了纳西斯小姐,道路还在封堵,我就把她送回来了。”迈克微笑着编造了一场事故,而他义不容辞地帮了陷入无助中的同乡,一副为人民服务的恭敬姿态。
“太感谢您了,留下来吃顿午饭吧。”爸爸热情地说。
“史密斯先生执行了一夜任务,一定很累了。”我说。
“不打扰你们的话,我的确有些饿了。”迈克说。
“那快请进吧。”爸爸愉快地说,“之前您帮我们宣传队护卫,还帮我儿子拿到了那么多店铺经营权,我们总想谢谢你,却没有机会,这次还麻烦您帮了我女儿。”
“不必客气,我们都是新城出来的,应该互相帮助。”迈克说。
我不可思议地看向迈克,而他对我耸耸肩。
一同坐在餐桌前时,我才发现他们不但彼此认识,还挺熟悉的。
哥哥一脸高兴地给迈克敬酒“你们总是这样,为乡亲们做了好事,却总是拒绝我们的感谢。”
“都是小事,不值得感谢。”迈克回敬道。
我沉默地看着他们,心想这家伙把自己洗白得太彻底了,连曾经惧怕他们的新城居民都愿意和他把酒言欢了。
一顿其乐融融的午餐后,我们全家把迈克像贵宾一样送上了车。
爸爸低声嘟囔道“真是个好小伙,为人仗义,年轻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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