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卿关心过温衡的饮食, 确保他不会再为了不露出端倪而饿肚子以后,便挥一挥衣袖,回了自己府上。
然后,他二嫂带着大嫂、三嫂、四嫂就一起过来游说, 哪家姑娘貌美, 哪家姑娘贤惠, 哪家姑娘手巧, 一张一张的画像递给他看。
叶卿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地看了几位, 后来就被弄得不胜其烦, 直接告饶“几位嫂嫂,实话告诉你们, 你们的小侄子或者侄女已经在旁人腹中怀着了, 你们不必这么着急替我娶妻。”
二嫂叶李氏忙问“对方是谁家姑娘按理说, 这未过门就生下来的子嗣, 只能算外室子, 连庶子都不如, 人姑娘既然有了身子, 赶紧接到府里养着才是, 只要能为叶家留下后, 我们只会当她是个宝,决不会欺负她。”
叶卿无奈“我当然是相信几位嫂嫂的, 可那人他唉, 总之, 目前是没办法接过来的。”
看他这一脸无奈的样子, 叶李氏心直口快“对方该不会是倚倚红楼里的姑娘吧”随即又坚定了决心,“就算是那里的姑娘,我们也好吃好喝地养在府里,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叶卿忙道“二嫂,您瞎说什么呢,没有的事儿,那人绝对清高正派,只是身份复杂,不能现于人前。”
这话一说,四位妇人便都噤了声,从叶卿嘴里说出“身份复杂”一词,那人的身份定不简单,她们还是不要添乱了。
离开前,大嫂叶钱氏颇为稳重地告诉他“小叔,你放心,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咱们永远站在你这一边,我们这几个嫂嫂的娘家,也绝对会支持你”
叶卿知道她在想什么,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只化为四个字“谢谢嫂子。”
想到二嫂竟以为那人是楼子里的姑娘,叶卿欢快地敲了敲007“阿七,你说,温衡要是知道自己被比成了倚红楼的姑娘,会不会气到吐血”
007嗤笑“他这吐了血,可就有你忙的时候了,你还是好好祈祷温衡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吧”
叶卿忙道“对对对我得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时时在他身边关照着。”
宫里。
温衡带着几份需要御批的奏折,和楚辞一起去了明政殿。
见楚辞端坐在书案后头,认真翻看着折子,温衡缓缓说道“盐业一块自来便是暴利,江南官场官官相护,官商勾结者比比皆是,一年到头,贪污的银两数不胜数,实乃蠹害横生。”
楚辞亦面露忧色“如何不是,可盐政之弊屡禁不止,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温衡凝神想了想,便道“本届科举近在眼前,我忝为主考,不若以此为名,南下巡视江南乡试,暗中清查盐政,定要揪出几个贼首,一肃官场风气。”
楚辞皱眉摇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江南距离京师太远,若那些人眼见事情不妙,把心一横,拼个鱼死网破,可如何是好先生亲自前去,太危险了。”
温衡微微一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清查了江南盐政,国库自然充盈,到时,你我才能大展身手,再不用像如今这般束手束脚。”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稍微轻了些,“何况,对付那人,也需要大量钱财,阿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楚辞面色一变再变,心头几番挣扎,终于还是遂了温衡的意,起身绕过书案,走到他身边,牵起他一只手掌,殷切道“先生定要保重自己,我派暗卫尾随相助”
温衡反手握紧了楚辞的手,摇头拒绝“此次是暗中行事,不宜声张,暗卫虽然隐蔽,若被发现,亦会打草惊蛇。你放心,我只搜集证据,轻易不会动手,等来日回了京师,再行发难”
楚辞这才露出笑脸“如此甚好。”先生只要不以身犯险,他便安心,只是此后数月不能见到先生,他定要牵肠挂肚,这么想着,便拉着温衡的手来回摇晃,软语相求,“今日留下来陪我用膳,可好”
这般温柔小意,像极了小时候求温衡陪着他睡觉时的模样,温衡虽知自己身体不适,终究拒绝不了,只无奈笑道“行吧,让御膳房弄些清淡的菜色,以免下了江南,适应不了。”
楚辞自然点头答应。
几日之后,温衡将手头的事情暂时交给秦和,带着一名随侍,轻装简从,从水路南下。
站在甲板上望着沿岸倒退的景致,想着临行前,楚辞拉着他的衣袖殷殷叮嘱,万不可被江南那些水乡女子、秦淮瘦马勾得忘记返回京师,便忍不住发笑,阿辞可真是杞人忧天,他此次有重任在肩,岂会如此舍本逐末,他平日,又何曾流连过烟花之地
再说,以他如今的身体哪里还能
掩在蓝布长袍宽大袍袖中的手掌,手掌下意识地附在尚看不出任何痕迹的小腹上,方才的笑意已然不见踪影,江南盐政再难办,亦不及那人手中的兵权,归根究底,那人才是本朝第一大害
随从适时在他耳边提醒“大人,甲板风大,回舱去吧。”
温衡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京师的方向,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船舱。
听说温衡南下的消息,叶卿立刻就坐不住了,当下派人伪装自己依旧在府里夜夜笙歌的假象,连夜带着贴身侍从追随温衡而去。
原本难寻的时时呆在温衡身边的机会,转眼便出现在他眼前。
这日午夜,侍从摇着一叶小舟,载着叶卿缓缓靠近温衡所乘的客船。
眼看客船近在咫尺,叶卿趁着夜色一跃而上,侍从见状,立刻摇舟离开,上岸后,从陆路尾随,以备将军随时召唤。
混上客船的叶卿并不像个没头苍蝇一样,逐个厢房的乱找,他先潜到船老大的住处,翻查本船乘客的花名册,找到温衡随从温明的名字,这才按图索骥,寻到对应的厢房。
能够这么顺利,还要多亏原主一身的好本领,然而,这一身上阵杀敌的本事,如今却被他用来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不过,他将来替原主完成最后的谋划,也算对得起他了。
温衡所在的厢房分为里外两间,温衡住在里间,温明则随侍在外间,这温明虽也是个高手,比起叶卿却是有所不及,被叶卿一个石子打晕。
里间,温衡睡得也不稳,叶卿静静地站在床头,借着从窗柩透进来的月光,看着温衡眉心微微皱起,不时便要翻个身。
突然,温衡喉结上下一动,手肘撑起上半身,侧身对着床边呕吐,叶卿随手抄起放在床头的铜盆,接住他呕出的秽物。
这下,原本尚未完全清醒的温衡终于发现了他,强行止住呕意,冷冷问道“什么人”
叶卿轻声说道“是我。”随后,便往温衡床沿上一坐,十分自来熟地从上往下轻抚他的背脊,替他顺气。
听见叶卿的声音,温衡奇迹般的少了些惊意,方要开口,又对着铜盆呕了一回,缓过劲儿来,才问道“你来做什么温明呢”
叶卿哼笑一声“自然是来照顾我老叶家的血脉,你这么闲不下来,他跟着你,不知要受多少罪。至于你那个随从,被我打晕了,睡一觉就没事儿了。”
见叶卿直接跳过他,说要照顾他肚子里的孩子,倒叫温衡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定了定神,才冷声说道“不需要,你若信守承诺,答应你的事情,我自会做到,”说到这里,他目露寒光,“如若不然,你便来为叶家的血脉收尸吧”
叶卿苦笑,凑近他耳边道“都说你温季平最良善不过,依我看,再狠毒的人都比不上你,虎毒不食子,季平,连恶虎都比你有人性”
此语字字戳在温衡心口,若是平时,他自然能不动声色地受了,可此时,任何一点情绪波动,都能反映在身体上。
他一口气提不上来,又对着铜盆呕吐起来,这一回,直接呕得撕心裂肺,好似停不下来一样,把叶卿给吓了一跳,暗道自己话说重了,把这个平日八风不动的人给刺激得够呛。
于是侧身拿过茶盏递给他,微带无奈道“行了行了,我不说了还不成么,至于反应这么大吗”叶卿也不想这样,可依照原主的性格,必须如此,只能在日后的相处中慢慢改变了。
这一回,许是确实呕得难受了,温衡没有拒绝他递过来的茶盏,茶虽然是冷的,漱口后再喝上一口,总算把方才那阵呕意压了回去,挣开叶卿放在自己背脊上的手掌,坐回床塌上急促地喘气。
叶卿见此,稍微等了会儿,才道“我既然跟上来了,就这么折返回去是不可能的,打个商量,咱俩同行放心,我绝不干扰你行事,无论是巡查科场,还是清查盐政”
听叶卿直白地将他此次南下的目的说得清清楚楚,温衡知道,自己是必须答应了,否则,这人便是不在暗中设置阻碍,要让他无功而返,还是轻而易举的。
想了想,便凝眉说道“到了江南以后,你不准泄露身份。”
叶卿将唇角一勾“行,从今以后,我就是季平兄的同行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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