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歆摸了摸门把手，最终还是又把手缩了回来。
她脚步放得极轻，无声地上了楼。悄悄进到书房里，把门关紧。
里面漆黑一片。
她并不怕黑，以前她经常被关在黑的地方，早就习惯了。
她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仰头看寂静的夜空。
城市里什么都好，就是天上的星星好像都变暗了。
不过暗了的星星，她也还是很喜欢看。
虽然这些星星那么远，她永远都碰不到。但在从前那些日子里，只有它们是一直陪着她的。
她望着星空出了神，默默地在心里对它们说了很多话。
现在她也有妈妈了。
虽然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妈妈的样子。
不过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一定会的。
一定。
还有，她遇见了一个“天使”呢。
哪怕他告诉她天使都是假的，可是他明明就和故事里讲的天使一模一样，长得比所有人都好看，知道所有的事情，还会帮助陷入困难的人。
他看起来好像也会发光。
只不过他身上的光总是冷的，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不然就会被嫌弃了。
初歆回过身，目光落在“天使”白天坐过的那张椅子上。
白天的时候，她根本不敢靠近这把椅子。
星辉幽然洒在椅背上，那一层清淡的冷光，就像他离开时不小心落下的。
她走过去，最终还是只坐在了旁边另一把椅子上。
然后稍微把自己身下的椅子挪了挪，挨近了一点。
只是近一点点，应该不会弄脏吧。
初向南给她念过的书，她抱了几本出来，这时候开了桌上的台灯，翻开慢慢看起来。
她刚才就发现了，有些字在不同的地方出现了好多次，她已经能记住该怎么念了。
不过奇怪的是，有的字明明长得一样，爸爸却读成了不一样的，是读错了吗？
但她又觉得爸爸那么有学问，能读那么多书，应该不会错吧？
她一边翻书，一边回忆刚才听过的故事，心里的疑惑还是很多。
如果他在就好了，他什么都知道。
*
初歆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趴在桌子上揉了揉眼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记起来昨晚的事情，心里咯噔一下，彻底清醒了。
不能让人知道她昨晚没有回房间里睡。
她关上台灯，把书放到书架上摆齐，椅子也整理好。然后悄悄地出了房门，下楼。
在楼梯上，就听见客厅里季老爷子在说：“小川，你这棋是不是让得太明显了。”
少年的声音清淡无波：“我不让的话，您输得太快，就会很无聊了。”
“呵，你小子挺狂啊。”季腾周哭笑不得，可又不能说他说得不对，“你让就让吧，就不能别让我看出来？”
陆行川坦荡自然：“不让您看出来，我要怎么讨您的欢心。”
季腾周愣了一下，不由笑出声来：“你啊……”
他也是觉得奇怪，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觉得这孩子不近人情呢。
小川脸上的表情可能是少了点，但谁敢说他不会说话。
季腾周扶了扶老花镜，抬头恰见初歆从楼上下来，笑容不由更浓。
两个都是他最喜欢的孩子，看见就高兴。
只不过他忽然反应过来：“歆儿，你什么时候上楼去的？”
季腾周上了年纪以后觉少，一般起得比家里其他人都早，今天清晨起来出去转了一圈，正好在小区公园里碰见陆行川，就一起走了回来。
一路上聊得挺高兴，他不知不觉就把陆行川带回了家。然后两人坐在客厅里，在手机上下了一会儿围棋。
初歆现在住在一楼，如果她上楼的话，他们应该能看见，可他刚才什么都没注意到。
初歆低着头，尽量掩藏住心虚，只说：“……早上。”
“这么早？”季腾周皱眉，他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也还算是早的，想不到初歆就已经起床了。
他把小外孙女揽到身边来，心疼地哄着嘱咐：“以后早上多睡一会儿，小孩子要多睡觉，睡饱了才能长高高，歆儿说好不好？”
初歆乖乖地点头，额前毛茸茸的刘海跟着一颤一颤，碎发后面，额间一点朱砂红痣若隐若现。
季腾周被她乖巧的模样萌到，忍不住在可爱的小外孙女头顶摸了摸。
他继续哄了初歆几句，又想起来什么，转脸看陆行川：“小川，你也是，没事儿起这么早干什么？”
陆行川微微低头，淡然礼貌道：“习惯了。”
季腾周不以为然：“你年纪轻轻的，又不是七老八十，怎么就和我们这些老头子一样习惯了。”
他随口絮叨了两句，却见初歆无声地上下打量着陆行川，大大的眼睛里似有迷惑。
“歆儿，怎么了？”
初歆犹豫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舌尖吐出一点声音，把萦绕心头的疑问说了出来：“小川，哥哥……高。”
季腾周：“……”
陆行川是长得挺高，不太符合他说的多睡觉才能长高的这个规律。
他正在思考该怎么向初歆解释，就听陆行川说：“我睡得早。”
季腾周立刻抓住：“对，你小川哥哥是早睡早起，所以他睡得也不少，才能长这么高。歆儿以后记得也要多睡。”
初歆默默点头。
季腾周让家里厨师准备好早饭送了上来。
厨师看见有三个人，就多做了一些，不过季腾周早上已经在外面吃过了，陆行川也不吃，最后只有初歆一个人吃。
对初歆来说，有饭吃就是很幸福的事情，更不用说，家里的饭都特别好吃，她当然都喜欢吃。
只不过吃到一半，她发现一个问题——她已经很饱了，可还剩好多没有吃掉。
别人也都不吃。
她想了想挨饿的时候有多难受，铆足劲继续吃，不能浪费。
初歆过去吃早饭的时候，陆行川继续和季老爷子一起坐在沙发上，用手机上的围棋游戏下棋。
但是他余光里始终把女孩的每个动作都收入在内。
眼见瘦小的女孩又要去拿下一片面包片，他垂下眼睫，终于开口：“季爷爷，歆儿是不是对我昨天的课不太满意？”
初歆去拿面包的手顿住，转过小脸呆呆望向他。
季腾周也是一怔：“小川，你怎么会这么想？没这回事。”
陆行川轻敲屏幕，又落下一子。一边自然无比地问：“那她昨天晚上是和谁赌气，怎么没吃饭？”
季腾周更是莫名其妙，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了。
他本能地看向初歆的方向，望见桌上已经被消灭了大半的食物，突然悟了过来。
这哪是一个小女孩一顿饭正常的食量。
要不是陆行川提醒，他竟然都没注意到。
他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懊悔，扔下手机，着急赶过去检查他的宝贝：“歆儿！是不是吃撑了？告诉外公，难不难受？”
初歆想要摇头，然而被强吃下去的食物纷纷扭在胃里抗议，化成了一个毫不含蓄的饱嗝。
她没有憋住。
初歆：“……”
尤其是感觉到陆行川淡淡扫过来的视线，她恨不得立刻钻到桌子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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