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心里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明知一定不是什么好话,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那婆子犹豫了片刻,在王氏逼视的目光夏,低声道“敬大老爷还说,二太太就不用回避了,他就是来找您的。”
“什么”王氏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他带着一群粗鄙的家丁来找我”
她深深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老太太,您可要为我做主哇。”她一副受了天大侮辱的模样,拿帕子捂着脸,转头向贾母哭诉。
贾母也忍不住蹙了蹙眉,对元春道“元儿,你先带着你弟弟妹妹们回去吧。”
无论如何,还是先让小辈们下去。总不能让他们看了长辈的笑话。
见自己终于不必忍受一群人的打趣,元春暗暗松了口气,起身应道“是,老太太。”
然后,她就领着宝玉和迎春、探春姐妹,从小门出去了。
邢夫人幸灾乐祸地看了王氏一眼,说“既然不是来找我的,那我还是先避一避吧。”
然后,她就让人把她的椅子搬到了屏风后头,由王善保家的扶着,避到了屏风后。
王氏气得肺都快要炸了,却并不能拿邢夫人如何。
贾母也气恼自己这个大儿媳不知事,强忍着怒气道“请敬大老爷进来。”
“是。”鸳鸯应了一声,步履得体的走了出去,对贾敬行了个万福礼,说,“老太太请敬大老爷进去。”
姚氏忍不住多看了鸳鸯一眼,心里觉得这个丫头不一般。
贾敬也并没有丧心病狂到不管不顾的地步,让那些家丁都在外面等着,他只领着贾珍夫妇和姚氏的丫鬟进去了。
“给老太太请安了。”
贾敬行了礼,也不等贾母叫起,就自己站了起来。
贾母怫然不悦,也不让人设座劈头就质问道“敬儿,你今日闹的是哪一出”
贾敬哼笑了一声,“这话,倒是该我问老太太。”
贾母不明所以,蹙眉道“你这才刚回京,就气势汹汹的找来了。到底为着什么,你总得说个明白吧”
看她的神色,仿佛是真的不明白贾敬带着嘲讽的笑意,一直盯着她看,直看到她讪讪地避开了目光,这才嗤了一声。
直到尴尬,就说明心虚。既然心虚,就表明知道自己干的事见不得人。
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但贾母到底还是长辈,便是为着自己的名声着想,贾敬也并不能对她太过不敬。
不过,不能对贾母如何,却并不代表,王氏也有这层天然的护身符。
贾敬淡淡地扫了王氏一眼,干脆就自己捡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说“赦弟和政弟大概也快过来了,我索性就等一会儿。正好,也让老太太见见孙媳妇儿。”
姚氏趁机上前,给贾母行礼“孙媳姚氏,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只得按下心思,略和缓了颜色,对姚氏笑道“这就是珍儿媳妇儿快过来,叫我老婆子好好看看。”
“是,老太太。”
姚氏笑意盈盈地上前,贾母已经戴上了鸳鸯递过来的玳瑁眼睛,拉着姚氏的手仔细打量了一番。
见姚氏容貌虽只中上,目光却清正有神,不由暗赞了一声吴氏那样的,倒是得了个好儿媳。
但与此同时,她心里也生出了些忌惮之意。
这姚氏,看起来就不如吴氏好拿捏。日后,她再想在族里做主,怕是没先前那么容易了。
她的笑容淡了一些,言不由衷地夸赞道“真是个好孩子,配我家珍儿,绰绰有余。”
姚氏羞涩地低头,耳际微红,细声细气地说“老太太谬赞了。”
贾母的瞳孔微微一缩这个姚氏,不好对付。
这时,贾赦和贾政几乎是一前一后进来了。
贾敬似笑非笑地看了贾政一眼,就差没嗤笑一声表示鄙夷了。
贾政住的离贾母的春熙堂有多近,贾赦住的东大院离得就有多远。而两个人却几乎是同时到了。
不必多说,肯定是贾政得知贾敬来者不善,不敢先来。
可就这么个玩意儿,却被贾母当成宝贝疙瘩一样捧着。这样看来,贾母能做出那样没脑子的事,也不是无迹可寻的。
“给老太太请安。”这是贾赦。
“给母亲请安。”这是贾政。
两兄弟给贾母问过安之后,又一同来给贾敬见礼,“敬大哥哥。”
贾赦略扫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回身呵斥伺候的人“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敬大哥哥坐了这么久,竟连一碗热茶也没有。”
贾母的脸色当时就不好了。
贾赦这话,虽然是说下人不懂事,又何尝不是暗指她怠慢客人
毕竟,这一屋子的下人,可都是看她的眼色行事的。
“行了赦弟,我今日来,原也不是喝茶的。”
贾敬来干什么的,贾政是不是知晓,贾赦不敢肯定。可是,他自己心里却是门儿清。
关于这件事,他是劝过老太太了。毕竟,无论贾政夫妇如何,元春真的是个好孩子,他怎么忍心这孩子去给人家当后娘
可是,老太太装糊涂,任他怎么说都一推二五六,只说元春的婚事,由她父母做主。
见三番四次劝不下,贾赦也恼了。
反正我又没有嫡女,管那么多干嘛
然后,他拂袖而去,彻底撒手不管了。
但他不管,却不代表身为族长的贾敬也会不管。老太太可以拿孝道压他,却压不住贾敬。
果然就听贾敬直接问道“我听说,老太太给元春定了门亲事”
贾母眼皮子一跳,含糊道“老二家的是说元春定亲了。”
对于贾母的反应,完全在贾敬的意料之中。
他笑了笑,扭头问王氏“政弟他媳妇儿,你给元春定的,是哪一家的儿郎呀”
王氏矜持地笑了笑,说“是靖绥侯徐大人。”
看样子,她还挺骄傲。
贾敬突然有些想笑好歹也是王家的嫡长女,怎么就教成了这副眼大心空的模样
但他今日,也不是来讨论王家的家教的,因而不偏正题,接着问“这徐大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比我也小不了几岁吧”
他笑得颇有意味地看向贾政,直看得贾政浑身都不自在了,才慢悠悠地问道“政弟,日后你在朝堂上遇见了徐大人,见一个比你还大的半大老头管你叫岳父,你敢应吗”
贾政臊得脸色通红,口中吭吭哧哧了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贾母看不下去了,不悦地说“敬儿又何必为难政儿”
“我怎么就为难他了”贾敬道,“老太太,我只是问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而已。”
王氏道“我们做父母的,都想着女儿嫁个有出息的,日后方不受苦,年岁什么的,倒在其次了。”
贾政的脸色好了许多,仿佛是捡到了一块儿遮羞布。
贾敬蓦地冷笑“不愧是填房教出来的女儿,自己以嫡长之身嫁个次子不说,还要把嫡长女送给人做填房。”
这话何止是不客气,这简直就是赤落落的羞辱。
贾敬原本的计划,是没有这么激进不留余地的。可是进宫一趟之后,在太孙那里受了刺激,他很需要一个宣泄口。
而很不幸的,王氏就成了他的宣泄对象。
史鼐还在看卷宗,进宝急匆匆地进来了。
“老爷,太太派人请您快回去。”
史鼐抬眼问道“怎么了”
进宝左右看了看,走到史鼐身边,附耳道“贾家的敬大爷要以族长的名义,把老姑奶奶休回史家。”
史鼐一惊,急忙起身,“走,回去。”
他叫来吴郎中,交代了几句,便带着进宝和严氏派来的小厮回去了。
严氏已经准备好了,夫妻二人一边往贾家赶,严氏一边把事情给史鼐捋了一遍。
“也就是说,贾敬让他们把元春的婚事退了,而他们不肯。贾敬就给了他们两条路,一条是两家分宗,一条就是把姑母和王氏休回去”
“不错。”严氏点了点头。
看来,贾敬这回是有备而来呀。
等他们到了荣国府,里头已是哭闹声一片。
王氏在哭诉自己的功劳苦劳,贾政在苦口婆心地劝说贾敬不要分宗,贾赦在冷眼旁观并冷笑连连。
至于贾母,她早就晕过去了。
听到外间通报,说是史鼐夫妻来了之后,贾母才适时转醒,又被丫鬟扶了出来。
见史鼐来了,贾敬心里忌惮,抢先诉苦道“鼐兄,你可算来了。快来帮我劝劝老太太吧,好好一个嫡长女,怎么能给人做填房呢”
“敬兄莫急。”史鼐安抚了贾敬一句,回身给贾母见了礼,询问道“姑母的意思呢是认定了靖绥侯了”
自己娘家侄子来了,还是各方面都压贾敬一头的娘家侄子,贾母的底气瞬间就又足了起来。
“人无信而不立。两家都已经说好了,眼见婚期都要到了,怎么能反悔呢”
史鼐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又问贾政“政表兄也是这个意思”
贾政道“全凭母亲做主。”
依旧是万金油般的一句,半点儿担当都没有。史鼐垂眸蔑笑一声,淡淡道“这虽是荣国府的家事,却事关一族女孩儿的前程,还是听听敬兄想怎么办吧。”
贾母一怔,发现事情或许并不会如她想象的一般发展,顿时就有些急了,“鼐儿”
史鼐的语气依旧淡淡的,态度却极其强硬地截断了贾母的话头,“姑妈,这是贾家的族务,侄儿毕竟是外人。所以,还是先听听敬兄怎么说吧。”
见史鼐不是来给贾母撑腰的,贾敬放下了心,说“我将来可也是要嫁女儿的,老太太若是不愿意退了这门亲事,那我还是那句话,咱们两家分宗便是了。”
贾政急道“敬大哥哥,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怎么能因着这点儿事就分宗呢”
眼见宁国府起来一个贾敬,如今已是如日中天。反观荣国府却是日渐败落,一日不如一日。
贾政为何不反对王氏将元春许配给徐家不就是想要借徐家的势吗
如今的靖绥侯府,随着徐登被圣人和太孙默契的边缘化,可还不如只剩下一等将军爵位的宁国府呢。
他连徐家的势力都舍不得,如何舍得将宁国府推出去
因此,他话里话外,都是拿“分宗于家族名声不利”为借口,企图打消贾敬分宗的念头。
只可惜,他的口才实在不怎么样,脑子也不太够。说的话非但不能劝阻贾敬,反而是火上浇油。
“什么叫就这点儿事”贾敬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贾政,“在你心里,这是小事吗”
“我这”
贾政再次张口结舌。
贾敬哼笑一声,斩钉截铁地说“要么退亲,要么分宗。只要你们还认我做族长,就没有第三条路可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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