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人力和物力充足,贾家要办一个家学,还是挺容易的。
但再容易,也得有个过程不是
在兴建家学的这个过程里,贾政就算再不乐意,还得继续跟着厉先生读书。
因为,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这日,贾赦背完了整本论语,厉先生给了个“不错的评价,贾赦就兴冲冲地告别了先生,拿着书包回家了。
贾政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撇嘴。
有什么了不起的四书我早就背熟了。
然后,就在第二天,中午刚吃完饭的时候,贾赦就满脸嘚瑟的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匣子,拿到了厉先生面前,请厉先生一同品鉴。
这是以往常有的事。
厉先生早和贾代化商量好了,有意把贾赦往名士的路子上引。
再加上他自己也有天赋,厉先生很乐意在闲暇时与他讨论一番。
贾政本来是不在意的。
因为在他看来,贾赦不好好读书,弄的那些东西都是玩物丧志。
作为一个正统的读书人,贾政根本就不屑与之为伍。
可是今日,他刚拿出一本中庸准备翻开,就听见厉先生发出了一声惊呼“这就是苏东坡用过的那个三足笔洗”
三足笔洗
还苏东坡用过的
贾政耳朵一动,旋即怒火中烧。
那个笔洗贾政认识,一直是摆在老太太屋里的博古架上的。
如今,他才是老太太最宠爱的孙子,老太太的东西,都该是他的。
贾赦已经抢走了父亲和母亲的宠爱,凭什么还要来抢老太太的东西
他脑子一热,霍然起身就冲了上去,一把夺过还在贾赦手中的笔洗,瞅准了厉先生的梨花木书桌,用力摔了过去。
只听“哗啦啦”一阵脆响,那笔洗瞬间就变成了一堆的碎片。
我的东西,就是摔碎了,也不给贾赦
正自得意洋洋的贾赦惊呆了。
正要伸手去接笔洗的厉先生也惊吓了。
就连在一旁凑热闹的贾敬都目瞪口呆,觉得贾政是突然发癔症了。
片刻后
“哇”
贾赦大哭起来,边哭便喊“我的笔洗,我的笔洗。哇哇哇哇”
厉先生和贾敬头一回见他哭得这样伤心,一时之间,都手足无措。
唯有贾政梗着脖子,反驳道“那是我的笔洗,谁让你拿我的东西的”
一旁早有机灵的下人去请许氏来了。
说来也是巧了,今日史氏正好无事,便带了好茶来找许氏说话。
自从贾赦在宁国府读书之后,史氏便时常来和许氏亲近,为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一听说贾赦在学里哭了起来,史氏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怎么回事”史氏直接就站了起来,着急地问。
那来禀报的小厮也是个伶俐的,三言两语就把抒情的经过给描述了一遍。
当然了,贾政心里的想法,小厮是不知道的。他说的,都是他自己看到的。
总结起来就是赦哥儿歇晌的时候拿出了一个笔洗请厉先生一起品鉴,政哥儿突然冲过来,一把夺了笔洗,就摔碎了。
“笔洗”
史氏心里更难受了。
赦儿多喜欢呐,为了得到它,这些天每天回去了,还背书背到极晚。
她见儿子这样努力,硬是凑到孙氏面前伏低做小好几天,才凑着一个孙氏高兴的档口,替贾赦讨来了。
昨天晚上,贾赦得到了笔芯之后,抚摸了好长时间。要不是怕晚上自己睡觉不老实摔了,准会抱着睡。
如今,才到手不到一天就摔碎了,赦儿得多伤心
眼看史氏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许氏忙道“咱们还是过去看看吧。”
史氏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得了这话之后,史氏便急匆匆地赶到了书斋。
因着她们两个年纪都不算轻了,厉先生更是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因此,彼此之间也不必太过避讳。
双方见过了礼,史氏就心疼地冲贾赦招手“赦儿快过来,让母亲看看。”
这会儿贾赦正伤心呢,蹲在那一地碎瓷片边上不肯挪动分毫。
史氏见状,更是心疼,三两步走过去,蹲下身哄道“赦儿乖,娘再给你找更好的。”
“我不,我就要这个,就要这个呜哇”
他本来是不哭了的,被母亲一哄,又觉得委屈了起来。
史氏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许氏又问了厉先生,厉先生说的和那小厮说的基本一样。
看来,这事的确是怪贾政了。
“让先生见笑了。”许氏尴尬地笑了笑。
厉先生道”夫人哪里话都是小孩子,有矛盾很正常。”
他顿了顿,又说“至于那个笔洗老夫倒是认识一个匠人,最善修补瓷器。夫人若是信得过老夫,不若让他一试。”
这边许氏还没开口,那边贾赦一听还有转机,立刻就不哭了,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史氏,祈求般地唤了一声“母亲”
史氏那里抵得住这个当既拍板“还请厉先生尽快把那位先生请过来。若是当真能修复了,敝家必不吝重谢。”
厉先生道“夫人放心,老夫今晚就去找他。这些碎片,还是尽量都收集起来吧。”
“对,对,都收起来,一点儿不许剩。”贾赦急忙嚷嚷了起来。
许氏点了点头,就有小厮拿了那装笔洗的匣子,把碎片全都收了起来。
当然了,那些碎成粉末的,是没法收了,只能这样了。
这一下午,贾赦是没心思读书了,史氏索性就向厉先生告了假,领着贾赦回去了。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分给贾政一个眼神儿。
她觉得,贾政她是管不了了,也不敢管。
万一自己说他两句,他往老太太那里告状
总之,她是不准备管了。
而贾政早在许氏和史氏来了之后,就怂了。缩在一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见史氏没有责骂他,他还松了口气。
见他一脸“逃过一劫”的模样,许氏都不知道该不该可怜他了。
谁都看得出来,史氏明显是放弃这个儿子了。
不过,想想自己曾经被贾政坑过的经历,许氏对史氏这种不作为的态度表示理解。
都是好几十的人了,再被老太太逮着骂,毕竟不好看。
谁还不要个脸面呢
“罢了,贾敬和政儿就继续上课吧,我那里还有些家务要处理。”
厉先生道“夫人慢走。”
送走了许氏,厉先生继续给两个学生上课。
只是,相互之间的氛围,却是僵硬极了。
贾代善除了孝之后,圣人便点了他做了御林军统领。
这个职位虽然才正三品,但却统领着整个皇宫的宿卫,非帝王心腹不可得。
一时之间,荣国府重新门庭若市。
这个职位有些特殊,半个月轮一次值。
在当值的这半个月里,晚上是不能离开皇宫的。
这一日,正好是贾代善轮值满了的日子。
他安排好了下半个月的防护工作,又交代了辅佐他的副手,就带着一身的疲惫回了家。
可是这一次,家里却没有给他带来温馨,迎接他的,是妻子的泪眼。
“这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史氏虽然不如母亲孙氏那样,事事要强,但也从来不会让家里的事惹他心烦。
如今这样,肯定是出了大事了。
史氏哽咽着把今日在书斋的事给他说了。末了,终于忍不住哭道“如今咱们还在,政儿就这样欺负弟弟。若是他日,咱们做父母的闭了眼我可怜的赦儿呀”
“竟有此事”贾代善气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两个都是我的儿子,我还能诬赖政儿不成”
鉴于贾政的前科,贾代善很快就信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你放心,两个儿子,我一样疼。”
史氏本是有心借机让贾代善请立贾赦为荣国公世子,日后把爵位传给贾赦。
但听了贾代善的口风,便知道事不能成。
于是,她就继续哭诉,哭平日里两个儿子待遇的差距,只求让贾代善知道贾赦的委屈,将来也好多给贾赦留些资本。
贾代善当了半个月的值,本就累得不轻,听她絮絮叨叨地哭诉,只觉头痛欲裂。
“好了,好了。”他的语气不怎么好。
史氏立刻见好就收,擦了擦眼泪,柔声道“我叫人打了水给老爷泡泡脚,老爷解解乏再睡。”
“嗯。”贾代善淡淡地应了一声。
贾政知晓贾代善今日下职归家,就一直在忐忑不安。
他知道,太太一定会在老爷那里告状的。
可是,他一直等到了后半夜,也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虽然奇怪,但他觉得,要么就是太太并没有告状。
今日在学堂里,太太不就没有斥责他吗或许太太也认为贾赦玩物丧志呢。
要么,就是贾代善惧怕老太太,不敢来训斥他。
他个人更倾向于后者。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让他放心了。
后半夜,他睡得挺安稳的。
等到第二日,他磨磨蹭蹭地,赶在开课前到了宁国府的书斋,却只见到了厉先生和贾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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