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年过去了, 太原书院也进入了正轨,经过五位先生和书院学生的共同努力, 终于在今年的府试中,书院里出了七个秀才。
虽然这府试就是太原府举办的,但出的考题却是林如海根据京城那边的水平出的,录取的要求也是以京城那边的为标准。
虽说大夏文风最胜的地方是江南和江苏, 但京城的学子也有过人之处。
因此,能有这个成绩,大家都很满意。
林如海甚至特意写了一封奏折, 把这七个学子的卷子夹在其中, 递到了圣人的案头。
这个举动, 在许多朝臣看来都太过大惊小怪了。可再想想交趾那不通教化的穷乡僻壤, 倒也勉强能理解林如海和圣人的激动了。
圣人仔细看了七个学子的答卷, 又命人传阅朝臣。
原本还有些不以为意的朝臣们, 在看了考题和答案之后, 都沉默了。
他们原本以为, 这考题出的肯定是照顾了那些学子。可实事证明,这些考题的水平,与京城这边的不相上下。那些学子的某些观点虽然稚嫩了些,但这是眼界所限的, 至少他们写文章的水平, 绝对对得起这“秀才”的功名
时任副都御史的连闻声左右看了看,立时便出列为他的好友表功。朝中还有林如海的同年、同乡、同窗等,见有人发声了, 纷纷附和。
但这些人里,除了连闻声等极个别的知晓林如海的报复之外,都是想着,赶紧把他从交趾那破地方给捞出来,有这样的才能,在什么地方做不出政绩,何必陷在那种蛮夷之所
不过,他们的一番好意,注定是要落空了。因为林如海在这奉奏折上,已经诚恳地请求圣人,让他在太原府连任,以免好不容易打开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这样的担忧,圣人也有,对林如海的请求,他自然是欣然应允了。
说来也巧,林如海的折子头一天刚到御案的案头,第二天,朝廷征瓦剌大捷的消息就传了回来。
贾赦混在回京献俘的队伍里,想着自己撞了大运活捉的两个瓦剌小王爷,心里美滋滋的。
他这么一个生性惫懒的人,冒着生命危险,累死累活的在战场上拼搏,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他两个儿子的未来
只要一想到这一次赚的军功可以给贾瑚和贾琏换个未来的保障,再想想堂兄贾敬给他准备的后手,贾赦只觉得从来没有这样扬眉吐气过。
作为献俘的将领之一,又有生擒二王的功劳,或许还夹杂着圣人对贾敬的怀念与愧疚,贾赦被晋为了荣候,世袭三代始降。
也就是说,直到他曾孙子袭爵的时候,才会降袭。
贾赦大喜过望,人还没到家,就派了两波儿人,分别给妻子宋氏和堂兄贾敬报喜。
可是,等到他回到荣国府,应付完了糟心的母亲和弟弟之后,才看到了一身素服的贾珍。
贾赦往贾珍身后瞅了瞅,疑惑地问“敬大哥哥呢”
贾珍眼眶一红,声音也有些沙哑“赦叔回来的正好,再过几天,侄儿就要除服了,还要仰赖赦叔帮忙操持。”
贾赦一怔,心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抖着手,颤着嗓音问“除服除什么服是谁过世了”
贾珍哽咽道“赦叔走后不久,家父便病逝了。”
“什什么”贾赦呆了呆,突然怒道,“你这不孝子,岂能诅咒生父”
一旁的贾瑚连忙上前,生怕贾赦一个激动,和堂兄动了手“老爷,珍大哥哥说的都是真的,敬大伯他他已经去了”
贾赦双目一膛,神色一阵恍惚。贾珍和贾瑚连忙扶住他,才没让他载倒。
“老爷,老爷,你别吓我”贾瑚在贾珍的帮助下,把贾赦扶到了椅子上,扭头朝已经吓傻了的贾琏道,“琏儿,快去请大夫”
“不必了。”贾赦出声拦住了他,摆摆手对三人道,“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赦叔,您节哀。”贾珍劝了一句,便施礼告退了。
“父亲”贾瑚见父亲仿佛精气神都被抽干了,放心不下,不愿离去。
“出去吧。”贾赦无力地摆了摆手,已经走到屏风处的贾珍也朝他连使眼色。他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堂兄,还是牵着弟弟贾琏出去了。
宋氏早已等在了门外,见他们兄弟三人出来了,立刻迎了上来,担忧地问“老爷怎么样”她也是担心丈夫骤然得知了贾敬的死讯,接受不了。
说起来,他们夫妻分别这三年,宋氏带着两个儿子整日里为丈夫担惊受怕的,心肠都磨软了。这三年,夫妻二人所有的交流都是通过书信,感情反而好了起来。
若是在三年前,宋氏纵然也会担忧贾赦,却绝对不会不顾矜持等在书房门外。
贾瑚上前扶住母亲,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看起来不大好,他把我们都赶出来了。”
宋氏叹了一声“你们两个,先送你珍大哥哥回去吧,我去看看老爷。”
“诶,好。”贾瑚应了一声。
贾珍也知道,今日贾赦是没心情管别的事了,便拱手道“那婶子留步,侄儿这就先回去了。”
贾敬去世之后,贾珍扶灵回乡,就在金陵为父亲守孝。这也是快要除服了,为了不耽搁到刑部去报道的事,他这才雇了船,带着一家子回来了。这会儿,宁国府虽不是一团乱,却也还没有收拾利索,贾珍的事情也多呢。
贾瑚和贾琏送了贾珍出去,宋氏走到书房门口,正要推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了压抑的哭声。宋氏手上一顿,没有打扰丈夫,而是等里面的哭声停歇了,才推门进去。
“老爷。”
“是太太呀,进来吧。”
宋氏走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柔声道“逝者已矣,老爷还要节哀才是。珍儿和瑚儿他们都还小,还需要你看顾着呢。”
“你说的不错,珍儿和瑚儿还小呢。”贾赦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道,“太太,我准备和老二分家。”
“分家”宋氏一怔,不禁露出喜色。但很快,她便为难地摇了摇头,“老太太是不会同意的。”
以老太太对贾政的偏心,怎么可能让小儿子分出去,失去了荣国府这曾光环更别说贾赦的爵位又升了,他们说不得还打着这爵位的主意呢
贾赦冷笑“这回可由不得他了”
这些年,他早就受够了这一回,他可没打算好声好气地和他们商量。
他敢鱼死网破,就是不知道,他们敢不敢了
贾母和贾政,自然是不敢的。
在贾珍除服之后,贾赦就请了贾珍来主持,要和贾政分家。
就如宋氏所料,贾母怎么可能同意呢若是贾政和贾赦的情况颠倒过来,贾政发达、贾赦落魄,她只怕是迫不及待给两个儿子分家,以免贾赦占了小儿子的便宜。
可现实就是现实,贾赦到战场上搏命,入了圣人的眼,贾政却还是那个受同僚排挤的工部六品主事。
若是离开了荣国府,离开了贾赦这个炙手可热的荣候,以贾政的官职,在京城很快就会泯然众人,也就是比后街上那些族人们稍强一点儿而已。
可贾赦却是铁了心了,根本就不容商议。贾母用孝道压他,他就甩出了当年贾政陷害上峰,又被人反杀的证据,威胁贾母,若是不同意分家,他就把这些捅出去。
贾政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
他是怎么从五品员外郎变成六品主事的不就是因为这些东西。
而且,那个时候,因着双方都有顾忌,这些东西没有泄露分毫。若是贾赦真的捅出去了,怕是他真的就要变成白板了。
但贾母却是不信贾赦敢这么干“哼若是政儿牵扯到了前朝余孽的事,你这个做亲哥哥的,又岂能跑得了”
“呵”贾赦嗤笑了一声,看贾母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自作聪明的傻子,“老太太,你不会是把别人都当傻子了吧你以为你关起门来在家里做的事,别人就全不知道”
贾母有些慌张,可还是撑着道“无论如何,你们是亲兄弟,他犯了事,你也跑不了”
这时,贾政也镇定了下来“不错,兄长还是三思的好。”
贾珍学了多年的律法,马上又要到刑部去任职,对贾母与贾政这种行为十分看不上。
但正因为他熟谙律法,更清楚若是贾政事发,贾赦一定会受到牵连。
这可真是豆腐掉进灰堆里,轻不得也重不得。
眼见事情已经要陷入僵局了,一直没有开口的宋氏也准备开口打个圆场,先把这件事揭过去了。
可贾赦却拦住了她。
贾赦很清楚,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今日若是不能彻底撕撸开了,那他今日用来威胁贾政的筹码,转手就会成为贾政反过来威胁自己的东西。
他必须得让他们知道并坚信,他贾赦就是个不要命的混不吝,让他们再不敢来沾惹他
于是,他不怒反笑“既然老太太和二弟不在乎,那我就没什么好顾忌的,这就进宫面圣,把这些证据呈给圣人。哦,对了,还有老太太当初暗中支持三皇子和九皇子的证据,我也一并带过去。正好我身上还有个爵位呢,大不了就是夺爵,我好歹还是个三品武官呢”
贾母一惊,继而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个不孝子祖宗挣下的爵位,又岂是由你胡乱作践的”
贾赦却是不痛不痒,仿佛事不关己一般“老太太这是哪里的话要不是贾政干出了这种要命的事,我又怎么会出此下策爵位嘛,今日舍了,大不了我再到战场上拼一把。再不济,我两个儿子也不是那种无能之辈,总会给自己挣个前程的。”
这是拐弯抹角地骂贾政没出息,只会惦记祖宗留下来的那点儿东西,还是不属于自己的。
贾政脸色胀得通红,是气的,更是怕的。
“母亲”他哀求地看向贾母。
贾母深深地看着贾赦,见他是铁了心了,咬牙道“好,分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抽空整理了一下我的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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