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从叔父那里知晓王夫人偷卖祭田的事,凤姐儿就对她这个姑妈很有意见了。
这不单单关系到包括她在内的所有王家女儿的名声,更是狠狠地伤了他们大房的利益。
她为什么一进门,就对王夫人比对正经婆婆还亲
一是因为叔父的嘱托;二是因为邢夫人根本不是她亲婆婆。
但更重要的,还是她需要借助王夫人的手,早日掌握荣国府。
所以,当王夫人损害了她应得的利益之后,凤姐儿对这个姑妈的感情一下子就变了。
本来嘛,凤姐儿是跟着王子腾夫妇在京城长大的,而王夫人在嫁入贾家之前,却是一直跟着甄氏住在金陵的。王子腾自己和这个妹妹都没有多少感情,史氏更是对王夫人十分不满,平日里又怎么会教导凤姐儿亲近这个姑妈
因此,这姑侄二人的感情,其实是从凤姐儿嫁入贾家之后才处出来的,能有多深厚
在明白王夫人和她其实是竞争关系之后,凤姐儿自然就会把和王夫人相关的事都查一查,看她是不是在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中过招了。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凤姐儿在生大姐儿之前,还怀过一胎,但那一胎没保住。
那时候,她只以为是自己年轻、不谨慎,根本没往别处去想。查了之后才发现,是王夫人在自己的吃食上动了手脚,才慢慢让她滑胎的。
等到怀大姐儿的时候,一是凤姐儿在府里已经有了些根基,二是因前车之鉴,谨慎了许多,这才保下了这一胎。
这可是杀子之仇。不但贾琏夫妇对王夫人恨之入骨,贾赦更是恨不得活撕了她
但他一个做大伯的,不好跟弟妹计较,只能找借口揍了贾政一顿。
为此,贾母还曾一哭二闹三上吊过,企图以此威胁贾赦,让他帮贾政换一个好差事。
贾赦是那种容易妥协的人吗
或许二十年前他是,十年前他也会顾忌母亲的想法。但如今的贾赦,是真的不在乎母亲心里究竟有没有他了,贾母自然也就不能胁迫他了。
在贾政连续两天被御史弹劾之后,不用贾赦多说,贾政自己就去求贾母,让她别闹了。这让一心向着小儿子的贾母噎得不轻。
眼见王夫人还在撒泼,一会儿说元春是贵妃的命格,被贾赦给破坏了;一会儿又说宝玉是有大造化的,有人心怀妒忌什么的。
反正话里话外的,都是他们大房不安好心,见不得他们二房好过。
可以说,王夫人说的这些,都是大实话。大房如今,可不就是见不得二房好过吗
但在把元春接出宫这件事上,就连元春自己,都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
“老祖宗,”凤姐儿一脸的委屈,“二太太这话,实在是诛心。大姐姐在咱们府里可是千金小姐,在宫里伺候人算是什么事如今,大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二太太却一点儿也不高兴呢”
贾母噎了一下,有些恼羞成怒地呵斥王夫人“王氏,你快住口”
她能说,她也有和王夫人一样的心思吗
只不过,比起王夫人的无知和自负,贾母阅历更深,更明白在宫里做女官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已。
说白了,宫里的女官,也就相当于他们家的管事娘子罢了。说到底,不还是伺候人的,任主人打骂
眼见元春都二十多了,不再是年轻鲜嫩的年纪了,得到贵人青眼的机会也大大减少。因此,元春能从宫里出来,贾母心里还是高兴居多的。
虽然这个孙女没有达成家里的期望,但到底是空耗了青春。
贾母再次发话,王夫人也不敢再闹,只是拿帕子捂着脸,“呜呜”地哭。
贾赦听得厌烦,蹙眉道“这可是圣人的恩典,弟妹这般作态,是对圣人不满吗”
王夫人身子一僵,急忙擦干了泪水,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大伯哪里话我这是高兴,高兴的。”
元春松了口气。
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元春对皇权比常人更加敬畏。她是真怕母亲的举动,会惹来祸患。
贾赦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就好。皇恩浩荡,弟妹心里清楚就好。”
说完,他也不想再多做纠缠,直接便向贾母告辞了“儿子还有些公事,需要找敬大哥哥请教一番,这便告退了。”
贾母扯了扯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来“公事要紧,你快去吧。”她实在是不想看见这个不孝子。
待贾赦走后,凤姐儿便拉着元春,问起了她这些年在宫里的生活。
原来元春每次见到王夫人的时候,都是报喜不报忧,怕母亲与家中的老祖母为她操心落泪。
可是,今日母亲的言行,实在是让元春寒心。为了让王夫人别再生出那些糊涂念头,再把家里别的女孩儿推进火坑,她这次都是捡着在宫里的艰难苦处说的。不但贾母听得泪水涟涟,心肠冷硬如凤姐儿,也是几次落泪。
“这哪里是千金小姐该过的日子”若是让她的大姐儿过这种日子,真是拿刀剜她的心呐
秦可卿连忙安慰道“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大姑姑这是苦尽甘来了。老祖宗,琏二婶子,快别哭了。”
这时候,王夫人擦了擦眼泪,道“这么多苦都熬过来了,此时出宫,岂不是功亏一篑”
元春浑身一僵,这回是真的哭得伤心无比。
“王氏”贾母气得要拿拐杖打她,元春连忙抱住贾母的手臂,哭求道“老祖宗息怒,老祖宗息怒啊。”
贾母浑身颤抖,哆嗦着说“王氏,你给我滚到佛堂里去,拣佛米,为政儿祈福”
宝玉和探春连忙跪下,和元春一起替王夫人求情。
可是,这一回贾母却是铁了心了,谁求情都没用。
待到贾政回来之后,听说王夫人被罚了跪佛堂,却是丝毫没有替妻子求情的意思。他甚至都不愿意到佛堂看妻子一眼,只按照规矩,见了见多年不见的大女儿,就转身去了赵姨娘的房里。
就这,话里话外的,也是暗暗责怪元春不争气,耗费了家里这么多的资源,结果却是一事无成。
元春的心,是彻底凉了。心里原本对父母的期待,也一下子都散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我从宫里出来,是不是错的我是不是就该在宫里继续熬着,熬成个白头女官
抱琴安置好了新分配过来的丫鬟,回了内室,见元春正独自垂泪,心里不由替自家姑娘不平。
但她在宫里待得久了,早被教规矩的姑姑给打怕了,并不敢埋怨主子,只好劝元春“姑娘,眼见夜已经深了,姑娘还是早些安歇吧。明日一早,还要给老太太请安呢。”
元春擦了擦眼泪,问道“今日大伯母回来之后,可有叫人传话”
自大房得回权利之后,邢夫人就特别热衷于到各家赴宴。今日里,她便是到礼部刘大人家里,参加刘大人孙子的洗三礼去了,并不在家。因此,元春也没能在第一时间拜见。
抱琴迟疑了一瞬,才道“王善宝家的来过了,传了大太太的话。说是彼此都累了一天了,都是一家子骨肉,不必在意那些虚礼。”
元春一怔,也只能苦笑这位大伯母,可真是连面子情都不愿意做全套
不过,想想两房如今的关系,听说这位大伯母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也没什么城府,不待见她这个大房嫡女,也是人之常情。
她们这些在宫里待过的,最不怕的,就是像邢夫人这样,把不喜与不满都表现出来的人。那些暗箭,可比这厉害多了。
因此,就连抱琴,对这位大太太,也没有什么恶感。
“罢了,睡吧。明日里,收拾两色针线,我该去正式拜见大伯母的。”
毕竟,如今府里是大房当家,她一个老姑娘,往后仰仗娘家的时候多着呢,能不得罪人,就别得罪了。
“是。”抱琴服侍着元春卸了妆,换了亵衣,柔声问道,“姑娘,要留两根蜡烛吗”
往日元春在宫里,心里总是难以安稳,晚上就寝,就时常留两根蜡烛。
元春道“留吧。”
“是。”抱琴暗暗叹了一声,替她留了两根蜡烛,拿灯罩笼了,“奴婢就睡在外间,姑娘要是有事,就叫我。”
元春静默了片刻,道“你别去外面了,过来陪陪我吧。咱们在宫里相依为命多年,我早把你当自家姐妹了。”
这在宫里的时候,也是常有的。因此抱琴也不推辞,换了衣服就躺到了元春给她留的位置上了。
元春忍不住问“抱琴,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回来”
抱琴一怔,急忙问道“姑娘怎么会这么说呢可是哪个丫鬟婆子嚼舌根,被姑娘听到了”
元春苦笑道“哪里还用她们嚼舌根呢我一回来,母亲不高兴,父亲也不高兴。老祖宗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我看得出来,她也是不高兴的。”
抱琴笑道“怎么会呢老太太心里最疼姑娘了。”
元春仿佛没有听见她这一句,夜可能是听见了,心里却不以为意,喃喃道“家里把我送进去,就是指望着我争气,给自己挣个前程,也給家里边争光。但宫里规行步矩的,主子们又哪里是那么好见的”
“姑娘”
元春抽了抽鼻子,哽咽道“若是我不出来,虽然日子难熬,但心里好歹有个念想,知道家里人都想着我呢。总好过”
总好过如今,清醒地知晓,父母是多么的无情。
“我苦命的姑娘啊”抱琴忍不住哭了起来。
但元春却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逛历史吧,有一个蜀汉粉发了个帖子,问荀彧到底有什么功绩,能跟诸葛亮相提并论。
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他充其量也就是替曹操守住了后方而已。”
而已呀
说的好像稳定大后方很容易,他上他也行似的。
当时我就明白了,这是个没有理智的脑残粉。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把自己偶像的对手贬的一文不值到底有什么好处如果他偶像的对手是个草包,那打败草包的,又有几斤钉
不过,经过上回的隋炀帝事件,我学聪明了,只看,没下场。感谢在2019111321:51:152019111413:4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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