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咬回去

    钟珩一直有健身的习惯,肩背宽阔,随手一圈就能将岳嘉佑整个人罩在怀里,用风衣裹住。

    背后贴上结实的怀抱,岳嘉佑浑身一颤,屏住呼吸,不敢乱动,心里祈祷着哼哼也能识相一点,千万别整出什么动静。

    万幸,平日里没事就喜欢哼哼唧唧的小奶狗此刻十分乖巧,岳嘉佑缩在钟珩怀里,一人一狗机械地被他带着。

    前面就是狗仔埋伏的树丛,钟珩若无其事地转了个方向,走进更深的暗处。

    老小区四通八达,换个方向也能出去,钟珩将下巴搁在岳嘉佑的头顶,连体婴儿般:“指路。”

    他的声音极轻,甚至没有在沉寂的夜色里砸出半点动静,唯独贴着头骨,钻进岳嘉佑脑海。

    骨传导让原本就低沉的声音更为浑厚,岳嘉佑头皮一阵发麻,连钟珩在说什么都听得模模糊糊。

    岳嘉佑大脑一片茫然,在夜幕里毫无视力,索性闭着眼睛,全靠记忆给钟珩指路。

    后有如狼似虎的狗仔,前无指路照明的路灯,距离感在无限蔓延的黑暗中失去了真实,钟珩的气息显得存在感格外强烈。

    就在他快要被背后的温度烤得没脾气时,钟珩的声音传进耳朵:“到了,上车吧。”

    隐秘的黑暗容易让人丧失最基本的距离感,进入光明的一瞬间,岳嘉佑一瞬间恢复了对安全距离的感知,从钟珩怀里跳了出去,抱着哼哼窜进了副驾。

    怀里的人火烧屁股一样窜了出去,动作干净利落,钟珩皱了皱眉,看着他自觉坐进副驾,才稍微舒展了些,拉开车门,导航了一家二十四小时宠物医院。

    哼哼的伤甚至不需要住院,简单包扎后医生就把哼哼送出了处理室。

    岳嘉佑听说没事,终于彻底松了口气,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虽然被口罩遮着,但口罩外的眼角绽开笑意,带出好看的弧度,睫毛都上扬了些。

    钟珩坐在简单的折叠椅上,过长的双腿伸展开,看着岳嘉佑眼角流露的笑意,拿着烟盒出去了。

    “你好,先生结一下账,一共——”送哼哼出来的小护士话说了一半,突然语无伦次:“我我我的天!你你你是!岳岳岳嘉佑!”

    小护士的反应逗得岳嘉佑想笑,他比了个嘘的手势:“低调,低调。”

    他捂得还挺严实的,也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小护士很上路子地把哼哼递给岳嘉佑,拍着胸口:“放心,我其实也是啦啦队。”

    岳嘉佑的名字谐音加油,他的粉就干脆叫了啦啦队——为岳嘉佑加油而存在的啦啦队。

    听见姑娘是自己的粉丝,岳嘉佑索性摘下口罩眨了眨眼:“原来我还不是只有黑粉。”

    “哪有!啦啦队都在呢!”被爱豆一个Wink勾走半条命的小护士捂住心口,强调啦啦队的忠诚,随后压低了声音,凑近岳嘉佑:“关天华没有怎么你吧?”

    小护士的表情实在太过好读,岳嘉佑给她送了颗定心丸:“放心吧,没有,有人……”

    他下意识看向玻璃门外,钟珩在那里抽烟,烟头有微微亮光。

    小护士理解错了意思:“门外有人?”

    岳嘉佑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差点要说出:“有人救了我。”这种话,如果说了,那就等同于承认周连云的生日派对上的确有猫腻,也等于给钟珩添了麻烦。

    岳嘉佑及时住了嘴,然而小护士作为一个合格的啦啦队,听见有人两个字,警觉性十分之高,飞快把岳嘉佑推到墙角:“肯定是那些狗仔追来了,弟弟你快躲好!”

    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小护士已经一个健步冲到了门口,一把拉开玻璃门:“外面的狗——钟珩!?”

    小护士说得太激动,咬了舌头,捧着腮帮子欲哭无泪。

    岳嘉佑放下哼哼走了出来,在钟珩面前维护自己的粉丝:“她不是骂你狗,她就是以为外面来了个狗仔,狗老师,不是,我说钟老师,千万别往心上去。”

    说了一半,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拍着小护士的肩:“噗哈哈哈哈哈!狗哈哈哈!姑娘,干得漂亮,不愧是我的粉!”

    小护士低着头,半个字不敢说。所有人都知道钟珩和岳嘉佑关系不好,两家的粉丝也总是撕个没完没了,她刚才那句话听起来的确很像故意的。

    钟珩:“没事,挺好的,警惕性挺高的,你可学着点吧。”

    小护士如获大赦,慌忙点头:“就是啊,万一真的是狗仔可就危险了!二位聊,我先回去看店了。”

    门口又只剩下他们两个,岳嘉佑踢了踢墙根:“我以为你还要再怼我几句。”

    钟珩神色懒散,就着垃圾桶按灭了烟:“今天还没听够?”

    岳嘉佑楞了一下。

    他向来是不怕被骂的,如果怕的话,这两年他早就该崩溃了。

    今晚那些谩骂,不触及底线的他统统当做没听见。

    触及底线的,他都怼了回去,哪怕那些羞辱来自或许能拯救他的人,哪怕反抗会让他失去最后的机会。

    过分在意自尊或许会让自己显得很蠢,但如果连自尊都不在意了,岳嘉佑也不清楚自己还能在意什么。

    他一直以为这些事只要自己去应对,扛过去或者怼回去,就过去了。

    但这些话被钟珩说出来,感觉却完全变了。

    他突然有一种极深的委屈:“你都听到了。”

    岳嘉佑没有问他,因为钟珩显然都听到了,这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钟珩好整以暇地在卡座深处喝着酒,众星捧月,而他却端着酒杯挤在去卡座的路上,被指责、谩骂,被钟珩看着一切发生。

    凌晨三点,晚风已经很大了,二十四小时亮灯的宠物医院像黑暗里的一座孤岛。

    岳嘉佑捏着袖口,觉得有风无孔不入地钻进身体,裹了裹外套,推门进去:“多少钱来着,我结账。”

    小护士低头打完账单,岳嘉佑去抱被自己忘记的哼哼。

    “哼哼乖,爸爸来了,爸爸刚才不是要把你丢了,走啦,我们马上回家了。”终于被想起来的小奶狗傲娇地抖了抖屁股,大度地原谅了出去看戏的主人。

    钟珩跟在他身后进门,偏开头,屈起手指逗弄那一小团尾巴:“他比你聪明。”

    岳嘉佑没听明白,但他学乖了,不去问钟原因,然而钟珩偏要说出口:

    “他都知道,委屈了得告诉主人。”

    说完,钟珩转身回去开车:“走吧。”

    “等下。”岳嘉佑还在结账,抽不开身,勾着脖子叫钟珩。

    “我今晚很不甘心,很委屈,很生气。”

    少年的声音穿破夜色,注视着钟珩的背影,心跳得飞快。

    “谢谢你给我一个咬回去的机会,我不会让你后悔选了我。”

    钟珩回过头,不知怎么就笑了:

    “嗯,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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