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影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下,把手机握在耳边,轻轻唤了句:“爸爸。”
话筒里传出父亲和蔼的声音:
“月月,在做什么?”
“在医院,准备回家。”
“怎么,哪里不舒服?”
“没有,送了一个病人过来而已。”
“嗯,”凌海儒不再多问,转到别的话题,“新家搬好了吗?”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速度还挺快的。
凌月影点点头:“搬好了。”
“新家环境怎么样?需不需要添什么东西?”
“挺好的,暂时不用,如果需要我会告诉妈妈的。”
这话一出,气氛忽然有点尴尬。
虽然凌月影本来并没有那个意思。
凌家父母在凌月影十四岁那年离婚了,两兄妹跟了妈妈。
刚好赶上凌月影中考结束,难免让人揣测,这对聚少离多的模范夫妻大概已经忍了挺久。
妈妈纪芳是桐城最出名的女性企业家,满世界飞来飞去忙着做生意,至今也没有再成家。
身为桐城大学教授的凌海儒,在两年后组建了新的家庭。第二任妻子也是离异不久,带着一个女儿,岁数与凌月影差不多。
对于这对母女,凌家兄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毕竟都不是小孩子了,大多数时候都能做到相安无事。
一时间凌月影有点拿不准,现在究竟属不属于这个“大多数时候”的范围。
“月月,爸爸跟你商量件事,好不好?”
“......好的。”
“是这样,你知道灿灿也是今年上大学,你们俩接下来还是同学。灿灿那孩子不愿意住宿舍,现在学校周围房子不太好找......”
话没说完,凌月影若有所悟:“您想让她来我这里住。”
骤然被戳破来意,还是有那么一点尴尬。凌海儒声音低了些,微带讨好道:“不会一直住下去。等找到合适的租房,灿灿就搬出去。”
凌月影抿了抿唇,
她不愿意。
凌灿灿正是继母带来的那个女儿。原本不姓凌,也不叫灿灿。
随着她妈妈来到凌家没多久,就急吼吼地改了姓。这倒也无可厚非,但是名字就改得很是耐人寻味了。
同为年纪相近的女孩子,凌月影隐约能猜透一点心思。
她名字里有“月”,对方就想做那个日月争辉的太阳。
如果不是太难听,也许凌灿灿会把名字改成“凌日日”或者“凌太阳”。
当时凌月影把这想法告诉凌风影,后者还抱着肚子笑了好些天。
......扯远了。
凌月影把注意力移回现在的对话。
“月月,你们女孩子住一起互相照顾一下,爸爸也能放心些。灿灿也说了,她能经常做饭,爸爸觉得你少吃几顿外卖也好......”
又是熟悉的节奏。
凌教授还是一样拎不清。
平心而论,凌海儒对儿女们很好。就算有了自己的新家庭,对凌风影和凌月影两兄妹仍然疼爱有加。
他并不偏心凌灿灿,一碗水端得很平,甚至在潜意识里,也许还稍稍向亲生孩子倾斜着一点。
只是凌海儒身上有个毛病。
搞了一辈子学术,不为生计操劳,也不会与人争斗,总有那么点阳春白雪的意味。
纪芳年轻时也曾经着迷于这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清高,可惜后来发现,这个活了几十年的男人实在天真单纯过了头。
不通世故、不辨黑白,用俗话说,就是烂好人。
对待这样的爸爸,凌月影早就摸索出了规律,不适合与他讲道理。
凌教授在世界顶级的期刊上发着一篇篇论文,思维却常常与大多数人不在一个频段上。
“爸爸,我已经把另一间房租出去了。”
“啊,这么快,”凌海儒显然愣了愣,“新房子不是三间房吗?”
“最后一间留给哥哥,出任务晚了可以过来住。”
这样也对。
凌海儒转眼又操心起了别的事情:“你找的室友是什么样的人?是女孩吧?在哪里上学,什么专业,好相处吗?”
哪里有什么室友哦。
凌月影只好糊弄父亲:“不用担心,都好。”
女儿办事一向靠谱,凌海儒顿时觉得放心:“那就好。”
讲完电话,凌月影才起身按了电梯,下楼打个车回到住处。
忙碌一晚上+一个早晨,虽然结果是好的,但还是累。
走进浴室刷个牙,睡衣睡裤都懒得换,直接往床上一倒。
好舒服!
还没来得及闭眼,左边兜里的手机又响了。
看眼来电显示,是自家哥哥凌风影。
“月月,到家了吗?”
凌月影打了个哈欠,翻个身面向左侧躺着:“到家了,准备睡觉。”
凌风影犹豫两秒,
“哥哥问你几句话,行么?”
“行,你随便问,几十句几百句都行。”
“医院里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不是吧哥,”凌月影乐了,“你们连名字都没查出来。指纹和面部识别都没用啦?”
隔着话筒她都能想象出凌风影拧着眉、严肃的表情。
“数据库没有匹配到他的信息。”
“那我就告诉你好啦,”凌月影清清嗓子,“他叫鱼柳!”
“......什么东西?”
“鱼柳,我猜可能是他的爸爸妈妈爱吃鱼柳,就取名叫作鱼柳了。”
凌风影默了片刻,似乎对那边的人交代了几句什么。过了半分钟,对着话筒说道:“没有。谐音字词也都查过了,没有符合条件的。”
一个能帮上忙的机会就这样从手中溜走,凌月影抱着只枕头,语气莫名低落:“居然用假名字骗我。”
“此人背景不简单,”凌风影沉声道,“月月,医院你不要再去了。”
总归那个假鱼柳也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凌月影乖乖应下:“好的。”
“还有什么要告诉哥哥吗?”
回想着病房里的情景,凌月影犹豫地舔了舔嘴唇:“就、就是我怎么感觉,鱼柳不像好人呢。虽然长得挺好看的,遭遇也很可怜吧,但是他样子可吓人了。”
“吓人?”
“就好像电影里那种特别凶残的角色,一看就很凶的那种。鱼柳要是去演戏,肯定能吓哭小孩子。”
凌风影眉头越拧越紧。
一个满身是伤、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的家伙,究竟是怎么吓到他妹妹了。
“......好,哥哥过两天去看看。你快睡觉吧。”
“好嘞!”
空调已经安静地把室温调节到一个凉爽的温度,凌月影挂上电话,把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终于幸福地闭眼。
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凌月影是被硌醒的。
“......什么东西。”
她半梦半醒地蹙起眉头,伸手在床上一顿乱摸。
摸出一块玉佩。
凌月影用力眨巴着有点模糊的双眼,把玉佩拿到眼前看。
哗啦一下,睡意消失了一半。
玉质纯粹剔透,是上好的冰糯种。一整块雕刻而成,鲜有瑕疵和杂质。雕刻纹路一笔而成,精雕细琢,浑然天成。
凌海儒的书房里也收藏了些古玩玉石,小时候的凌月影偶尔会去翻看,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藏品。
这玉佩不能细看,越看就越惊叹。
到底觉得自己是外行,凌月影用手机拍了两张照,微信发给凌海儒。
【爸爸,你看这个玉佩能值多少钱?】
两分钟,凌海儒回了她两大段。
【几百万到几亿都有可能,看具体多少年头。这个玉佩是夏朝流行的款式,时间太久远了,保存这么好,几乎不可能,所以大概率是后来仿的。】
【具体是哪个年代仿的,还要鉴定才知道。不过看这个玉佩的成色,就算是近几年做出来的,仿得这么像,应该也值个几百上千万。】
“......”
手机从手中摔到了脸上。
凌月影一只手揉着鼻子,一只手颤巍巍地给凌海儒回信息。
【知道了,谢谢爸爸。】
再一次把玉佩握在手里,简直感觉会发烫。
鱼柳也是心大。
这么贵的东西随身戴在身上,醒来发现不见了,也不知道问一句。
......等等。
脑中一道光芒闪了闪,凌月影飞快地抓起手机,把刚拍的玉佩照片发给凌风影。
【这个是鱼柳身上戴的,爸爸说可值钱了,可以查查最近有没有人报警,博物馆丢了宝物,或者有人丢了传家宝啥的。】
对方大概是在忙,等了会儿没见回消息,凌月影也不着急,总之这事情算是有了个突破口。
至于手上这个烫手玉佩......
凌月影认命地爬起床换衣服,
“还是先还给鱼柳吧。”
没有驾照就是不方便,去哪儿还得自己打车。
好在还没到晚高峰时间,凌月影下楼拦到一辆出租车,又一次直奔医院。
搭电梯上到病房门口,径直遇上从病房里出来的小护士。
手里端着个装食物的托盘,眸光似乎有些慌乱,脸色微微泛着白。看见凌月影,她停下脚步,露出欢喜的神色:“凌小姐!”
小护士看上去很面生,凌月影问:“你怎么知道我姓凌?”
“付费登记是您签的名,您一定是病人家属吧,”小护士把托盘朝她一推,“这是本院为特护病人精心配制的流质食物,鸡汤肉末粥和藕粉,为病人提供伤口恢复所需的高蛋白质,温度刚刚好,不会烫伤病人的食管......”
“等等,”凌月影蹙眉打断,“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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