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种冷静的反应除了给鬼舞辻无惨莫名的怒意火上浇油之外, 没有任何用处。
手指掐住她脖子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甚至令鬼舞辻无惨本人也觉得,只要再多用一丝一毫的力度, 她的颈骨就会直接断在他的手里。
鬼舞辻无惨极少有这样对待她的时候, 手指一寸寸地收紧,像是刻意要让她感受到这份疼痛,让她真切地体会着濒临死亡却又无法直接死去的挣扎与痛苦。
可八百比丘尼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一样,她仿佛没有感情也没有感觉,连眉头都没有蹙起分毫。
外貌已经停留在现如今的姿态上千年的初始之鬼, 红梅色的瞳眸深暗得仿佛要溢出血迹。倘若他低下脑袋看着八百比丘尼,那些血迹一定会滴落在她的脸上。
八百比丘尼依旧无动无衷,若不是因为还有呼吸和温度, 甚至能令鬼舞辻无惨觉得自己就是掐着一具尸体。
他问“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是不想说话还是他过重的力道已经掐断了她的脖子,八百比丘尼没有任何回应。
鬼舞辻无惨生气极了。
他拨开八百比丘尼的衣物, 进入她的时刻将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属于她的温度从皮肤渗入, 可即便如此,鬼舞辻无惨还是觉得很冷。
身为鬼的鬼舞辻无惨, 分明是不会觉得冷的。
这样的感觉无助又无用, 恶心得令人生厌,完全不应该在现如今的鬼舞辻无惨身上产生。
初始之鬼舍弃了人类身份的同时, 连带着属于人类的弱点也一并舍去, 不再生病也不再寒冷, 唯有饥饿感会成倍攀升。
这是从骨子里流露而出的, 无法抗拒也无法压抑的本能与天性。
在成为鬼的那一刻, 他就已经是所有人类的天敌。
但鬼舞辻无惨从未对八百比丘尼流露出饥饿感,他甚至也不想将她作为食物。
所以在哪怕是需要隐藏身上血腥味,不能被伊之助那孩子发现他真面目的那段时间里,鬼舞辻无惨也只会在外面解决了这个问题,再不留任何血腥味地回到家里。
并不是为了伊之助,而是为了八百比丘尼。
倘若没有八百比丘尼对那孩子的“偏爱”,鬼舞辻无惨绝不会这般小心翼翼地养一个人类的孩子这么长时间。
八百比丘尼在他心目中的定位从来都不是食物哪怕在多年之前,他用青色彼岸花能够杀死你这样的谎言欺骗她的时候,也从未想过要将她当做食物来看待。
一开始只是因为她是预言巫女,所以想利用她的预言术,想通过她得知青色彼岸花的具体位置,想借助她的力量让自己获得完美的永生。
鬼舞辻无惨生性多疑,早在他还是人类的时候,就因为不相信医师开出的药物能够治好他的病情,所以在服用了医师开出的药物却依旧久病不愈的情况下,怒而举刀杀死了医师。
在他看来,只有当八百比丘尼本人也想要得到青色彼岸花,也无比渴望着这种虚构般的东西,她才会竭尽全力地寻找它。
可过去的千百年来,八百比丘尼的预言里从未见到过青色彼岸花,在她看到的未来中,从来就没有青色彼岸花的出现。
但在不知不觉中,她在鬼舞辻无惨心目中的地位却发生了变化从与其他鬼略微不同的、但也是工具人一般的存在,变成了需要稍稍在意的人。
他有时也会提醒自己,只是稍稍需要在意而已。
但这样的变化,却又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鬼舞辻无惨对待她的态度,让他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了后来的时刻在意。
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总能让他做出些令自己感到惊讶的举动,尤其是随着维持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有时候甚至连鬼舞辻无惨本人也会怀疑起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他自以为是了解八百比丘尼的,也自以为比任何人都要靠近她,八百比丘尼待在他身边的时间远胜于其他的任何人,哪怕她的生命中也曾有过无数人路过,但鬼舞辻无惨永远都会是最特别的哪一个。
没有谁能动摇鬼舞辻无惨的地位,无论是他本身的地位,还是他在八百比丘尼心目中的地位。
鬼舞辻无惨一直都是这么认为,正如他一直都坚信,自己一定能找到青色彼岸花,能获得像她那样完美的绝对永生。
但现如今却仿佛有看不见的巴掌落在了他的脸上,告诉他一切都不过是自以为是。
谁也不了解八百比丘尼,谁也靠近不了八百比丘尼。
甚至离她最近的鬼舞辻无惨,也无法听到她的半分真实想法。
他可以听到手底下的鬼的任何想法,也能够弄清他们的任何心思,却无法看透八百比丘尼半分她究竟在做着怎样梦,谁也不知道。
不论是伊之助还是他,也不论是童磨还是继国缘一,任何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大抵都不过如此。
八百比丘尼的身体确实还活着,也的确是留在他的身边,但她的心却从来都没有放在他的身上。
也没有放在其他的任何人身上。
鬼舞辻无惨其实应该高兴的,他原本以为的、占据了她过多心神,令她耗费了太多心思、与其他的任何人都不同的伊之助,实际上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可一想到连那个孩子都不足以令她动摇分毫,那么其他人呢
鬼舞辻无惨想不出来。
他这时候的动作称不上轻柔,事实上,以往的动作也算不上轻柔,但八百比丘尼往常好歹还会有些回应,但今日她却沉默得像是没有任何感觉。
这时候鬼舞辻无惨才发现,相比于什么话都不说、甚至连动都不动一下的八百比丘尼,他还是更喜欢那个会淡淡地提起嘴角,口中溢出似是嘲讽又似讥笑之言的八百比丘尼。
哪怕那样的八百比丘尼也总会令他怒火中烧,甚至时常理智全无。
可她现在这样却更令他觉得心生异状。
“八百比丘尼,”鬼舞辻无惨贴着她的脸,仿佛这时候想要落泪的人是他一样“你没有心吗”
被他这样询问的人没有说话。
她睁着眼睛,在此刻才将视线收回来,落在鬼舞辻无惨的脸上,她听到了鬼舞辻无惨的声音。
他的脸上分明没有半滴泪水,甚至红梅色的眼眸依旧是危险而又血腥的模样,但八百比丘尼却忽然觉得,他这时候很难过。
她恍惚地想
原来,鬼舞辻无惨也会因为别人而觉得难过啊
似乎是因这样突如其来的感慨而生出了几分奇怪的心思,八百比丘尼将手放在了他的脸颊,她的手指摩挲着手底下冰冷的皮肤,声音一贯轻轻的“无惨。”
这是自鬼舞辻无惨拨开她的衣物做了那么多事之后,她说的唯一一句话。
这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谁也不知道,但鬼舞辻无惨看到她的眼中似乎有了些动容,却又很快敛下了眼睑,将那些本就看不太清的神色悉数遮挡。
鬼舞辻无惨也没有再继续做下去的兴致了,他一言不发地拢上八百比丘尼的衣物,将她抱回卧室,搂着她躺在寝具内的时候,他忽然想
或许八百比丘尼也的确是在难过的。
因为她在躺下之后,也确实没有抗拒他的怀抱,而是将脸完全埋在了他的怀里,令鬼舞辻无惨看不到那上面的丝毫情绪。
可怒意却宛如顷刻间消散,莫名的安心感从心底里涌出。
他就这样抱着她闭上了眼睛。
数月前。
鎹鸦飞进了紫藤花盛开的庭院里,落在产屋敷耀哉的面前。
这个年少时相貌清隽秀丽的青年,现如今上半张脸却攀爬着丑陋的青筋和衰败的皮肤。
上半张脸与下半张脸形成的对比,更是令安静与狰狞在他的面容上形成了奇诡的中和。
产屋敷耀哉知道这只鎹鸦是从哪里回来的,也知道它脚上绑着的信是谁写的。
八百比丘尼。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五六年的时间,那时候,因出自同族的鬼舞辻无惨变成了鬼而降临在他身上的诅咒,也还没有表现出这般严重的迹象。
可产屋敷耀哉知晓自己已经剩不下太多时间了。
他展开了八百比丘尼送来的信,看到的却是让他在数月后派人去鸭川河畔捡人的请求。
信上告诉他,名为灶门炭治郎的鬼杀队员知晓那孩子的身份,请让那孩子成为他的同伴吧。
产屋敷耀哉没有拒绝她的理由,八百比丘尼所做的任何一件事情,必定都有着她自己的想法,而在过去的千百年间,已经足以看出她并不像鬼舞辻无惨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将鬼杀队彻底覆灭。
八百比丘尼的立身之所一直都很奇怪,有时她似乎在帮着鬼杀队,可有时却又像是站在鬼舞辻无惨那边,谁也不清楚她究竟想要什么,谁都不明白她究竟在做些什么。
但产屋敷耀哉的直觉告诉他,他应该相信她,哪怕她怪异得令人难以揣摩但至少,她并不憎恨鬼杀队。
所以产屋敷耀哉按照她的指引,在数月之后让鎹鸦去通知了灶门炭治郎,向那孩子下达了前往鸭川河畔寻找伊之助的命令。
他果然找到了。
灶门炭治郎早就知道伊之助的身世,从数月之前他见到的那位名为八百比丘尼的女性口中,他也得知了她的想法。
虽然那时候伊之助仍在她和鬼舞辻无惨的身边,但是她早在那时,就已经做好了要让伊之助离开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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