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比丘尼回以长久的注视, 长到足以令鬼舞辻无惨的玩笑褪去色彩。
但“她”依旧没有变回自己原本的样子, 而是将脸凑过来亲吻了她。
八百比丘尼神色淡漠地别过脑袋, 任由那些带着凉意的吻落在她的脸颊和嘴角, 自身却宛如清心寡欲般对“她”的亲吻无动于衷。
这副模样令鬼舞辻无惨的眉眼间染上阴霾,“她”掐着八百比丘尼的下巴,迫使她正面注视着自己, 也不管八百比丘尼是否愿意, 又想将身体也压过来。
但就在二人的身躯近在咫尺时, 鬼舞辻无惨却忽然看清了她的眼神。
那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她”, 甚至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着的个体。
她的眼里过分虚无, 哪怕鬼舞辻无惨就站在她的面前, 近得像是要贴进她的眼里, 她也完全看不到鬼舞辻无惨的存在。
意识到这点的鬼舞辻无惨,“她”的动作下意识停住了, 原本正掐着八百比丘尼下巴的手也松懈开来, 红梅色的眸子神色晦暗不明,那里面满是难以读懂的复杂。
在八百比丘尼开口说些什么之前, 鬼舞辻无惨便只给她留下了一个背影。
事实上,鬼舞辻无惨会突然停下来, 的确有些出乎八百比丘尼的预料。她本以为按照“她”方才的动作继续下去,最后的结果恐怕又是要重新整理一次衣物。
可鬼舞辻无惨却忽然离开了,没有留下半句话,而她们之间也分明没有半句争执。
这样的发展虽令八百比丘尼有些惘惑,却也只是微微蹙起眉头的程度。在鬼舞辻无惨离开后不久, 便有佣人轻轻地叩响了房门,隔着障门站在外廊同她说
“夫人,方才收到了一封信件”
八百比丘尼如梦初醒般叫她进来,后者动作小心地推开障门,将信封呈至她的面前。
是很普通的、在报摊书店里随意就能买到的信封样式但那上面本该填着寄信人信息的地方,却是一片空白。
但八百比丘尼想不出来有谁会给自己寄信。无论是产屋敷耀哉还是珠世,他们都无法追查到八百比丘尼的住处究竟在哪里。
这并非是因为他们的能力不足,或是从未想过要查探她的住所,而是因为八百比丘尼虽自身并非阴阳师,却在过去的岁月之中,曾习得过一些术法。
在这世间活得世间太长了,许多东西自然也就比其他人掌握得更加娴熟,用时间堆积而成的结果,也足以阻拦来自他人的窥探。
而那日在浅草带着珠世他们从原本的房子离开时,八百比丘尼也使用了混淆踪迹的术法,所以才让被派去追杀灶门炭治郎的朱纱丸和矢琶羽在中途断了线索,无法继续用血鬼术追上他们。
见信封上没有任何寄信之人的信息,八百比丘尼抬起了脸,询问佣人“是谁送来的”
佣人摇摇头“我听到门口有动静出去看时,只看到了有人从院门口离开,也没能看清楚对方的脸,只看到了这封信被留在信箱里。”
八百比丘尼闻言眉头微蹙,她半垂着眼睑,轻抬手掌挥退佣人“我知道了。”
虽说来历不明的东西的确不应该随意拆开,但若是有什么不能被鬼舞辻无惨看到的内容,留着更易夜长梦多更何况,不论里面究竟是什么,也无法威胁到八百比丘尼这样的存在。
她拆开信封,打开后却忽然发觉了异样。信封是空的。
信封外没有任何内容,信封里面也没有装任何东西
所以或许是什么人的恶作剧,只是她多心了吗
八百比丘尼本以为是这样的,直到她察觉到了周围的某种异状。
虽然四周仍是熟悉的房间结构,她也依旧是坐在和室内,甚至连姿势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她发现隐隐约约从空气中透露出了某种诡谲的波动。
这样的变化细微得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会被忽略,而意识到这点之时,她也忽然明白了信封的主人究竟是谁。
“魇梦。”
八百比丘尼轻声唤出他的名字,能够将人拉入梦境的存在,在她的记忆之中只有魇梦。
虽然不知道他这次是用了什么方法,但能肯定的是,绝对和她手中的信封有关。
八百比丘尼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白天做出这样的举动,更没想到他竟然有胆子跑到鬼舞辻无惨的面前来做这种事。
只不过八百比丘尼忽然想起鬼舞辻无惨方才离开时的背影,再联系起魇梦此时的举动,立马便意识到了或许鬼舞辻无惨此刻并不在宅邸中。
她拿起信封,放在鼻下轻嗅了片刻,却只闻到了极为普通的纸张的味道。
但此时毕竟是在梦境之中,无法发现异样也是很正常的事,八百比丘尼蹙了蹙眉头,将信封放在了面前的矮桌上。
距离她唤出魇梦的名字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可对方却丝毫没有要出现在她面前的迹象,不仅如此,周围也十分平静,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样子。
想到这里,八百比丘尼不打算继续坐在和室内了,她起身拉开障门,闭了闭眼睛之后看到的,却是一座似乎极为熟悉的庭院。
并非是她现如今所居住的宅邸之中的庭院,而是
在庭院里生长着的几株紫藤,中间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八百比丘尼抬起脸望向天空似乎是个阳光温暖的好天气。
她慢慢地踏出外廊,脚步落定,站在泥土结实的庭院里,伸出手时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太阳落在皮肤上的温度。
这种过分真实的感觉令八百比丘尼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开始怀疑起现实中自己的身体是否真的走到了庭院中。
若是这样的话,怕是会被人当成梦游吧。
就在她打算先回到外廊坐下时,却忽然发觉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
“高桥”
听到声音的八百比丘尼侧目看去,一个侍女打扮的少女一只手拉着她,另一只手里端着茶托,表情有些着急“你怎么还在这里傻站着啊”
她把茶托强行塞到八百比丘尼的手里,八百比丘尼下意识接好了端着,也看清楚了茶托上的碗里装着黑糊糊的液体。
有奇怪的味道从碗里飘出来,伴随着袅袅的热气,令八百比丘尼不由得开始思索起这东西是否与这个梦境有什么联系。
“你在看什么这是小少爷的药,我熬了好久才熬好的,快点趁热端回去吧。不然待会儿凉掉了又要热一次,本来就很难喝了,你也难得去哄。”
听到她这样说,八百比丘尼怔愣了一瞬,显然她的表情引起了侍女的注意,对方抬起手掌在她面前挥了挥“你今天怎么了”
侍女神色疑惑地盯着她,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该不会你也染病了吧你要是也病倒的话那就真的不知道应该让谁去伺候小少爷了我可不想到时候被临时派过去,上次被派去的侍女高桥你在听吗你怎么又开始发呆了”
侍女轻轻地推掇着她,对她今日的表现深深地感到无奈“快回去了,你要是再不走的话药就真的要冷掉了,小少爷还会发脾气”
被她推着往前走了几步,听她说了这么多的话,再结合周围的环境和她手中的茶托。八百比丘尼猛地回神,忽然明白了这里究竟是哪里。
平安时代,产屋敷家。
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分明与晴明的相遇也是在这段时间,但对于八百比丘尼而言,梦见晴明时却没有丝毫陌生的感觉。
而此刻见到的一切,却都令她怔愣了许久。
分明是同一种血鬼术,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梦境。当初她能在顷刻间想起晴明,想起那座人迹稀少的旧神社。现如今却花了好长时间,才明白自己这时候是在产屋敷家。
这是她在产屋敷家当侍女的时候。
八百比丘尼忽然想起了曾经伊之助询问她,鬼舞辻无惨故事里的那个她没有名字吗
是有的,的确是有的。
“高桥啊”八百比丘尼轻声呢喃着。
这是她原本的姓氏。
身后的侍女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伸出脑袋问“你说什么”
“不,”八百比丘尼摇摇头,“没什么。”
眼见对方又要开始催促了,八百比丘尼端着手里的茶托“我刚才忽然想起了一点事情,现在已经没事了,那我先走了。”
这次侍女终于没再多说些什么了,八百比丘尼从她那里离开,沿着外廊凭感觉走着她其实完全不记得“小少爷”的院子究竟在哪里,却一点也不着急。
只是梦境罢了。
八百比丘尼在心里轻轻地说,全部,都是假的。
所以无论她的药有没有送过去,其实都不会真的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只不过现如今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一切都过于真实,不仅仅有方才落在她身上的暖意,也有现如今她端着的这碗药汁。
黑色的药汁从一开始的热气腾腾,到她走了一段时间后热气逐渐退去,她伸出手碰了碰碗壁,发觉已经是温热的状态了。
只是一段时间没有见面,魇梦的实力便已经足够制造出这样真实的梦境了吗
八百比丘尼泛泛地想着,却不知不觉来到了一扇障门前,仿佛冥冥之中受到了什么指引一般,她停住了脚步。
在她刚将手掌放在障门上时,便听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咳嗽声。
那声音一开始是低低的,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好不容易停歇下来,她又听到了声线稚嫩的喊声。
“高桥”
听到里面的声音,八百比丘尼正欲推门的手掌顿了顿,然后才推开障门。
“我在这里。”她离开阳光,进入被遮挡了大部分光线的和室,整个人便在顷刻间从亮处置身黑暗。
她轻轻地开口,同和室内的人说“我回来了。”
那个原本坐在寝具内的、约莫五六岁模样的孩子有着一双红梅色的眼睛。
虽然前些日子才见过鬼舞辻无惨变成这副姿态,但他那时候除了外貌之外甚至没有几分与她眼前的孩子相似的地方。
从气质上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坐在寝具内的孩子皮肤苍白,双手捂着嘴咳嗽的模样令八百比丘尼放下了手中的茶托,她将茶托放在寝具旁的矮桌上,手掌拍了拍他的后背。
虽然这样的举动其实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上的作用,但心理上的安慰起码可以起到些,那孩子在她坐下时顺势缩进她的怀里,抱住了她的腰。
“你去哪里了”他把脑袋埋在八百比丘尼的怀中,抬起脸问她。
那双红梅色的眸子如同幼猫般小心警惕,神色也带着明显的紧张。
若是仔细感觉,便能够发现,这孩子此刻的状态其实很没有安全感。他的手指紧紧地攥着八百比丘尼的衣角,像是生怕她又忽然离开一样。
在他抱住自己的时候,八百比丘尼身体其实明显僵硬了一瞬,她抿了抿嘴角“我去端了药回来。”
八百比丘尼动作自然地从身后将药碗端来,像是做了千百遍一样娴熟。
她把碗拿到怀中孩子的面前,轻声细语地哄他喝下。
“我不想喝。”
对方完全将脸埋进她的怀里,刻意躲开了她拿来的药碗,发出闷闷的声音“喝了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一样。”
听到这话的八百比丘尼微微垂下了眼睑,将视线落在他的发顶。
缩在她怀里的孩子,有着一头漂亮的、如鸦羽般有光泽的微蜷黑发。
“不是的。”八百比丘尼轻轻地说“喝了药会好起来的。”
她说这话时其实自己也有些恍惚,但话语却仿佛不受她控制般脱口而出,落入她怀中孩子的耳中。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了脸,伸手摸了摸八百比丘尼的脸。
“你会生病吗”他问。
见他的动作有些艰难,八百比丘尼略微低下脑袋,让他的手能更轻松地放在她的脸上。
“会。”八百比丘尼对他说“人类都会生病。”
听到了这种回答的孩子显然并不满意,他皱了皱眉头“我没见过你生病。”
八百比丘尼忽然笑了,这样的笑容很轻,她闭起了眼睛,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如果我病了,无惨会觉得高兴吗”
闻言无惨睁大了眼睛,将手从她的脸上收回来,也从她的怀里脱身。
他坐回寝具内,侧过脸看着八百比丘尼,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不要生病。”
八百比丘尼抬起眼睛,她的视线平静而又温柔“为什么”
无惨很认真地想了想,幼小稚嫩的面容满是认真的神色“人如果病得很重,是会死掉的吧”
他说“我不希望高桥你死掉。”
在这时候,八百比丘尼竟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分明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只是虚幻的梦境,却在见到这孩子时,忽然觉得一切都是真的。
那孩子小小的手掌贴在她的脸上,他的身躯也因过分幼小而比常人的温度更高。那样的温度沁入八百比丘尼的皮肤,令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等到八百比丘尼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本放在寝具旁的药碗已经空掉了。
“我也不想死。”无惨忽然这么说,他看着八百比丘尼“我想要活下去。”
八百比丘尼静静地看着他,“你会活下去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甚至无法再保持着清醒和冷静,仿佛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嗡嗡作响,吵得她只想起身离去。
但她的身体却纹丝不动。
无惨似乎看出了她的异样,还未长开的面容微微皱起眉头,却不见将来的狠戾,而是属于孩童的天真与纯粹。
“高桥有心事吗”他轻声问她“还是你也觉得,留在这里陪我”
分明是很轻的声音,却无端透露出了几分冷意“是很无趣的事情”
八百比丘尼回过神来,“不。”
她看着无惨幼小稚嫩的面孔上满是虚弱的病态,也看到他过分苍白的皮肤和比起同龄的孩子要瘦弱许多的身躯。
仿佛他整个人的存在,就只意味着悲惨。
八百比丘尼说不出“很有趣”这种话,她也想不出有什么是鬼舞辻无惨能做的事,路过其他的院子时她看到了那些院子里开着各式各样的花但无惨根本无法离开他的房间。
他这时候的身体太过孱弱了,孱弱得稍稍吹风便会命垂一线。
不知道无惨又想到了什么,他听完八百比丘尼的否认,又问她“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而八百比丘尼迟疑了。
她张了张嘴,最后说了“会的。”
无惨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柔软,皮肤也一直都很白皙,无惨之前其实见过家中其他的侍女,她和那些侍女完全不一样。
比起身份低微的侍女,她更像是落难的姬君,被生活所迫所以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只能屈居人下勉强活着。
最明显的证据,便是无惨极少见她露出笑容。
她总是过分地安静,却又无法令人忽视,无惨时常能察觉到她有心事,可每次他询问时,她又只会说“没什么”。
“真的会吗”无惨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一般,又问她。
第一次回答说出来之后,八百比丘尼后续的作答也顺畅了许多,她肯定地说“真的。”
于是无惨笑了起来,小小的轮廓勾勒出高兴的弧度,他握着八百比丘尼的手,对她说“那等我长大了,也要和你在一起。”
八百比丘尼忽然怔住了。
她分不清这究竟是真正的过去再度重现,还是虚幻的梦境里被构筑出来的幻像了。
八百比丘尼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但无惨却还是有话能说“等我元服之后,我就可以娶你了。”
八百比丘尼垂下了脑袋,无惨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你不愿意吗”他问。
虽然她的身份确实低微,也对他说过,她的家乡在若狭国的一个渔村,是因为家里的人都过世了,所以才会离开故乡来到平安京。
但无惨身为幼子,上面仍有兄长,继承家业没有他的机会,想要入仕又只会受制于身体状况所以就算娶了侍女为妻,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比你大很多。”八百比丘尼忽然说“等你长大之后,我已经老了。”
听到这话的无惨却握着她的手,毫不在意地说“没关系的。”
八百比丘尼不知道他究竟是因为尚且年幼所以什么话都能说出来,还是因为这是魇梦制造的梦境,所以一切都不能用现实的角度来思考问题。
但听到这话的时候,她还是多说了几句“就算在你尚且年轻俊秀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又老又丑、满脸皱纹的样子,你还是觉得没关系吗”
她这样问他,即便知晓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可能。
八百比丘尼所拥有的是永恒,哪怕她身边的人类一个接一个地老去,她也只会保持着这副年少秀美的姿容,继续着无尽的漫长岁月。
但听到这话的孩子皱了皱眉头。
八百比丘尼忽然很想感慨现实的残忍这样的残忍甚至延续到了梦境里。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孩子问她“你会比我更先死掉吗”
八百比丘尼愣住了。
“会。”她忽然这么对他说“因为我比你年纪大很多,所以我会比你更先前往另一个世界。”
闻言无惨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那就没关系了。”
无惨对她说“如果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话,我一定也会陪在你身边,我会亲眼看着你死掉,然后再陪你一起去另一个世界。”
哪怕他这时候其实根本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否存在。
无惨只知道自己不想死,而她会比自己更先死掉。
这样的想法其实很奇怪,但握着她的手时,他却忽然觉得,如果她会先死掉,会先在另一个世界等他,那么他也不会那么害怕死亡了。
八百比丘尼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眼前这个无惨的回答令她绷紧了心弦,她深深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眸里看出些什么。
但那双红梅色的眸子张得大大的,那里面的颜色干净又漂亮。
就好像真的是冬日里落在雪白的地面上的花瓣一样柔软。
八百比丘尼不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她甚至不知道眼前这个无惨究竟是什么东西。
在沉默之中,她的视线忽然触及了放在茶托上的瓷碗。
八百比丘尼的目光落在那个碗底还残留着些许药渣的瓷碗上,忽然伸手拿起了它。
魇梦不会出现了。她想,从她叫了他的名字到现在,他都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无法进入到这个梦境里一样。
她完全感觉不到魇梦的气息,也察觉不到他存在的痕迹。
但八百比丘尼能够确定的是,她这时候不该再继续留在这个诡异的梦境里了。
无论现如今坐在她面前的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真正的、还是产屋敷家幼子的那个无惨。
在她的记忆里,完全想不起这番对话留下的丝毫痕迹。
八百比丘尼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虚构,所以不存在她的脑海,还是她真的记性不好,就像童磨说的那样,总会把重要的事情都忘掉。
都不重要了。
只是梦境而已。
八百比丘尼猛地摔碎了那个瓷碗,她盯着那堆碎片许久,而后抬起脸对上了无惨的眼睛。
在无惨惊恐的视线中,她忽然问他“如果我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无惨稚嫩的面容在此刻显露出几分似乎是惧怕的神色。
但他还是说“会的。”
于是八百比丘尼笑了,这个笑容的弧度很大,像是自嘲又像是讽刺。
她捡起了一块瓷碗的碎片,毫不犹豫地割开了自己的脖颈。
溅出的血液染红了无惨的寝具,也溅落在他的脸上,他惊慌失措地想要爬过来,顷刻间扭曲的面容落入了八百比丘尼的眼中。
或许过了一秒钟,或许连一秒钟也没有过,八百比丘尼睁开了眼睛。
她微微垂下眼睑,在她的手里依旧拿着那封被拆开的空着的信封,四周过分安静,只有阳光透过薄薄的明障子门落入和室内,照亮了整个和室的同时,也带来了些许暖意。
但八百比丘尼却也敏锐地发现,她现在坐着的这个位置,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照射到阳光的。
那么在刚才的梦境里感受到的温度真实的阳光,又是从何而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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