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合会议。
在以往相隔数年、遇到了重大事件才会召开的回忆, 现如今却只是时隔数月便再次召开了。
九柱之中,除因花街一战身受重伤无法战斗的音柱之外, 其余的柱都抵达了产屋敷的宅邸。各自站在庭院之中, 静候着产屋敷耀哉的出现。
但这一次来的人却并非是产屋敷耀哉,而是他的妻子产屋敷天音。
所有人都很清楚其中的原因产屋敷耀哉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 现如今已经不方便行走了。
但即便如此, 产屋敷天音还是认认真真地解释了自己的丈夫未能亲自前来的理由, 而后郑重其事地向大家道歉。
“您不必如此。”
岩柱的眼中落下泪水, 他双手合十, 仿佛寺庙中的虔诚僧侣,说出来的话也满是悲怜的意味。
产屋敷天音注视着半跪在庭院中的大家, 他们一直都尊敬着身为鬼杀队当主的产屋敷耀哉,也一样尊重着作为产屋敷耀哉妻子的产屋敷天音。
产屋敷一族深受诅咒已久,为了延续过于短暂的寿命, 他们得到了神官的指引,从神官的家族中迎娶妻子, 以此让自己家族的寿命得到了延长但也最多只是三十岁。
而产屋敷耀哉却在这样的年龄到来之前, 身体便将近油尽灯枯了。
弥漫在庭院之中的气氛极为沉重, 但此次柱合会议的召开,其主要内容却是因为刀匠之村的事情原本分散在各地的柱们突然得到了鎹鸦的召集, 让他们全部前往刀匠的村子。
这样的召集过于突然而且紧促,更何况召集的原因还是
“天音夫人, ”富冈义勇维持着半跪着的姿态, 抬起了那张毫无波澜的脸, “三名上弦之鬼将会袭击刀匠之村,这样的消息,是从何而来呢”
平日里一举一动都不合群的水柱,在这一次的柱合会议上终于提出了一个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其他人虽没有说话,却也都把视线放在了产屋敷天音的身上。
虽然早就知晓主公的家族拥有着预知的能力,但这种程度的预知也能做到的话
“是因为八百比丘尼阁下。”
产屋敷天音跽坐在和室之内,看到外廊前的柱们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唯有炼狱杏寿郎和富冈义勇恍然大悟毕竟他们早几年便从产屋敷耀哉的口中听说了她的存在。
虫柱蝴蝶忍有了新的问题“那位八百比丘尼阁下,现在在哪里呢”
“她现如今,也在产屋敷的宅邸之中。”
刀匠之村一战虽因将能够战斗的柱全部集合在了刀匠之村,把伤亡的数量尽可能控制到了最低,但毕竟同时迎战三名上弦之鬼,想没有半点损失也只是痴人说梦。
最明显的例子便是霞柱双子,兄长时透有一郎的左腿受伤严重,且因为拖延的时间太长所以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甚至会影响到今后的行走。而弟弟时透无一郎,却是整只左臂都被斩下,幸好止血及时,不然连性命都有可能直接丢在刀匠之村。
但这是因为他们面对的是最为强大的上弦之壹,其他的柱虽然也多多少少也受了伤,但总归没有他们这么严重。
事实上,蝴蝶忍在为他们兄弟二人治疗的时候,也曾询问过他们是否要提前退位,毕竟他们的身体状况,已经无法再恢复到从前的状态了。
但此前向来安静内敛的时透无一郎,却头一次露出了强势的模样,语气坚定地说“我还可以继续战斗,只是少了一只手臂而已,更何况还不是握刀的那只手。”
而他的证据也很充分。哪怕是无法恢复到全盛状态的时透有一郎和时透无一郎,也已经比许多鬼杀队剑士的实力更加强大。
更何况时透无一郎那时候对她说“我想要和哥哥一起战斗。”
蝴蝶忍注视着他的眼睛,实在无法说出半句反驳他的话。
她想起自己当初成为鬼杀队剑士的原因,也是因为她的姐姐蝴蝶香奈惠是鬼杀队的花柱。
她想要和姐姐一起战斗,变成姐姐那样温柔而又强大的、可以保护许多人的柱。
蝴蝶忍深深地吐出气息,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今后也要继续加油呀。”
这样的话语她并非只给了时透无一郎,也给了其他的很多人。大家虽然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才加入鬼杀队,但他们都有着共同的目标。
恶鬼滅杀。
灶门炭治郎和恋柱蛇柱一同面对了上弦之肆,过程中虽然也是凶险万分,但好在结果喜人,哪怕受了伤,也只要花费些时间休养,便能够调整过来。
更何况在这次战斗之中,还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变成鬼数年的灶门祢豆子,竟能在阳光之下行走了。
发现这一现象之后,灶门炭治郎落下了眼泪,他紧紧地抱着自己唯一的亲人,而他的妹妹竟时隔数年开口说出了变成鬼之后的第一句话。
是呼唤着兄长的声音。
这样的喜悦一直延续在他昏迷之后的梦境中,炭治郎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很奇怪的梦境,他看到穿着红色羽织的剑士坐在自己的身旁,他的耳下坠着熟悉的花札耳饰。
事实上这并非他第一次梦见这位剑士了,但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这位剑士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名字,直到他在刀匠之村遇到了一个孩子,而那个孩子骄傲地为他介绍了村子里最强的人偶。
那个名叫缘一零式的人偶。
在刀匠之村里,灶门炭治郎第二次听到了日之呼吸这个说法。
他现如今所使用的呼吸法和剑式,灶门炭治郎从父亲那里知晓的它的称呼是火之神神乐,但从那个早已破败的、以昔日的鬼杀队最强剑士为原型制造出来的人偶身上,他却看到了火之神神乐的重现。
而其他人都将其称之为日之呼吸。
灶门炭治郎还在思考着二者之间究竟有何联系,他的意识却已经恢复了清明,睁开眼睛之后看到的是朋友们熟悉的脸,我妻善逸趴在他的床上痛哭流涕。
“呜呜呜呜呜炭治郎”发现他醒来,我妻善逸扑上来抱住他,就在炭治郎深受感动,想要安慰一下他的时候。
“请把祢豆子嫁给我吧”
我妻善逸紧紧地握着他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完上句话,便又变成了那副不靠谱的样子,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之中笑得傻乎乎的“祢豆子妹妹实在是太可爱啦,而且”
灶门炭治郎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样的表情深深地打击到了我妻善逸,他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不知何时站过来的神崎葵打断了。
“好了炭治郎还需要休息,不要在这里打扰病人了”
神崎葵也没多说半句话,直接提着我妻善逸的衣领,冷漠地把他拖了出去,丢人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
我妻善逸愣愣地坐在外廊,看了一眼障门,视线却忽然瞥到了院子里正在和蝶屋的孩子们玩耍的祢豆子。
“祢豆子妹妹”
他张开手扑了过去。
“主公大人想要见你。”
在善逸被丢出去之后,灶门炭治郎才听到神崎葵开口说“别问我是因为什么原因,我只是传信的人,你去了就知道了。”
从蝶屋到产屋敷宅邸的路程并不远,是走个十几分钟就能抵达的地方,虽然灶门炭治郎还没有恢复完全,但全然可以当做散步了。
他在路上一直想着是因为什么原因,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祢豆子和珠世小姐。
或许祢豆子能够行走在太阳之下,珠世小姐知晓原因,而主公也知道,灶门炭治郎早就见过珠世了。
可这样的猜测,却在他抵达了产屋敷宅邸,见到了产屋敷天音夫人,被对方领到了主公的房间门口时,忽然被另一种担忧所取代。
药味很重。
事实上,自从进入了产屋敷的宅邸中,他便已经闻到了这样的味道,在药味的掩盖之下,他还闻到了一种似乎是什么东西正在腐烂的气味。
这样的味道从何而来,只需要稍稍思考一下便能够得知。
怀抱着担忧与忐忑,天音夫人拉开了障门。
但映入灶门炭治郎眼中的,却不仅仅是躺在寝具内的产屋敷耀哉还有另一位跽坐在他身边的女性。
“他来了。”
那位女性轻声开口,躺在寝具内的主公抬起了自己的手掌,天音夫人走到他的身边,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依靠,让主公得以起身坐稳。
产屋敷耀哉的身体,的确已经恶化到了这种地步。
“主公大人八百比丘尼阁下”
灶门炭治郎有些呆愣,不是很能理解这时候的情况。
“请不必拘束,”灶门炭治郎听到天音夫人对他说“此次邀请你前来,是因为八百比丘尼阁下有话要说。”
她仅说到了这种地步,便沉默下来,将说话的余地留给了八百比丘尼和灶门炭治郎。
灶门炭治郎睁大了圆圆的眼睛,尚未褪去稚嫩的脸还有着属于少年的天真与幼小而此刻这张脸上满带着局促。
他显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你和伊之助相处得还好吗”八百比丘尼像是看出了他的拘谨,忽然这样问他。
像是闲聊一般的开头,再加上平淡温和的语气,很快便让灶门炭治郎放下了拘谨,他说起了伊之助,“伊之助是我的同伴。”
还有善逸也是,大家都是因为有着共同的目标而加入了鬼杀队的、年龄相仿的孩子。自然也更容易亲近。
“这样就好。”她笑了笑,看到了灶门炭治郎身上的伤口“很严重吗”
“只是小伤而已,”炭治郎乐观地说“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在同他说话之时,八百比丘尼一直都在注视着他的脸,虽然他有着与缘一相似的红发红眼,甚至左边的额角也有着相似的暗红色斑纹,但八百比丘尼却觉得
灶门炭治郎,他一点也不像继国缘一。
即便他是日之呼吸的传人,继承了日之呼吸的剑技火之神神乐,也继承了继国缘一的花札耳饰。
可他却有着一颗毫不逊色于任何人的坚定而又炽热的心,哪怕他从不是任何意义上的天才。
有着继国家血脉的时透兄弟,其实比灶门炭治郎拥有更加优秀的天赋。但八百比丘尼与灶门炭治郎交谈时,却像是忽然明白了为何缘一要选择将自己的剑技传给他的祖先。
正因为他们只是普通人。
继国缘一生来就是与众不同的人,这一点,哪怕他自己再怎么否认,也无法在其他人眼中获得认同。
天生的斑纹,与生俱来的天赋,以及从幼时起便达到了的通透世界。继国缘一的天赋远胜于这世间的任何一人。
但他所追求的却只是成为普通的人,像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火之神神乐并不是多么复杂的神乐舞,这一点八百比丘尼外清楚,哪怕是普通人,只需要用心学习也能够学会它的所有动作。
只不过,要想像继国缘一那样结合日之呼吸的呼吸法使用它,将它变成实战型的剑技,却并非是一年两载能够做到的事情。
八百比丘尼想起了很久之前,她遇到了继国缘一和继国严胜的母亲若月,在若月的挽留之下留在了继国家。
当若月怀上身孕的时候,八百比丘尼曾单独告诉过她“是双生子。”
她看到了她生下的孩子,一个是普通的、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的孩子,可另一个却生来便有着火焰状的斑纹。
这样的斑纹若是出生在普通的人家,或许也能勉强接受,可他却是生在了继国家,尤其还是作为武家的双生子。
双生子中,因为有可能出现长大后互相争夺家产这一情况,作为后出生的一方,往往从出生起便注定了并不敞亮的未来。
但那位看起来极为柔弱的女性,却是握住了八百比丘尼的手,将她的手掌放在自己隆起的腹部,对她说“可他们都是我的孩子。”
仿佛是在回应着她的话一般,她腹中的胎儿也有了明显的胎动,八百比丘尼的手掌感受到了她腹中那些属于生命的震动,她也看到了若月慈爱着注视着自己的腹部时的温柔。
“我会为你祈祷的。”八百比丘尼轻声说“我以前是火之神神社中的巫女。”
也是唯一一名能够完整地跳完火之神祭典仪式的巫女。
在若月面临着临盆的时刻,八百比丘尼换上了庄重的祭祀礼服,她在若月的门外跳起了祈福的火之神神乐,那样的舞蹈,就连站在门外等候的侍女们都为之怔然了许久。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原因,原本隔着屏风守在若月生产的房间里,却在看到了双生子中的弟弟继国缘一额角的斑纹,想要将其抱出来扔掉的时刻,继国家主看到了庭院中的神乐舞。
那位巫女的面容上分明没有任何表情,却无端能令人深受慈悲与神圣的垂怜,继国家主抱着缘一在门外站了许久,直到她停下了舞动。
“我为若月夫人,和她的孩子们向上天祈祷,祈求火之神的恩光能够庇佑在她们的身侧。”八百比丘尼垂眉敛目,轻声低语。
继国家主迟疑了,这样的迟疑适时地让时间拖延到了因生产而脱力的若月夫人醒过来她绝对不会认同丈夫的想法,因为这两个孩子,都是她最为心爱的孩子。
在那两个孩子之中,比之继国严胜,八百比丘尼落在继国缘一身上的目光其实更多。
她怜惜缘一尚且年幼却无法体会到人世的冷暖,仿佛生来便隔绝于世俗之外。而八百比丘尼一直都很清楚,这样的感觉会让人多么空虚。
在那个孩子蹲坐在母亲的身侧,对她投来空洞得毫无波澜的眼神时,这样的悲哀尤为清晰。
她曾握着缘一的手,在他对此毫无反应时注视着他幼小稚嫩的面庞,同他说“缘一,你要学会去接受这些感情。生来就与众不同的人,注定要比他人承受更多的孤独,什么也不在意,什么也不追求,这样只会让你愈发厌倦人世。”
而那时的缘一,恐怕并不能理解她话中的含义。
可即便如此,八百比丘尼还是要告诉他“厌倦人世不会让人获得快乐,也无法让人感到幸福。”
她抵着缘一的额头,对这个小小的孩子说“有人爱着你。”
无论是他的兄长还是他的母亲,他们都爱着继国缘一。
产屋敷耀哉的身体状况甚至不足以支撑他坐起太长的时间,为了不打扰他的休息,八百比丘尼带着灶门炭治郎前往了外廊。
比起汤药的苦涩味道浓重的和室,时而微风拂过的外廊,则更能令人放松身心。
但灶门炭治郎却丝毫也不觉得放松,因为他从八百比丘尼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名字
继国缘一。
“那是使用着初始呼吸日之呼吸的剑士,也曾是将鬼舞辻无惨逼入绝境,令他落入了生平极致狼狈境地的存在。”
但是听到这样的说法,灶门炭治郎便呼吸一滞,他的瞳孔猛然缩紧,神色也是绝对的凝重“您知道日之呼吸”
八百比丘尼点头,“我也知道火之神神乐。”
灶门炭治郎一直以来最为困惑的最大的问题,竟然都能在同一个人口中得到解答,她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愿意告诉他。
“火之神神乐最开始的时候,只是火之神神社中用以祈福的神乐舞,但缘一把它和自己所领悟的增强体能的呼吸法,也就是日之呼吸进行了融合,所以变成了用以斩鬼的剑技。”
八百比丘尼没有告诉灶门炭治郎的是,她只在继国缘一的面前跳过一次火之神神乐,正是他们的母亲生下他们的那日。
分明缘一那时候只是刚出生的幼儿,但他的大脑却深深地记住了八百比丘尼舞动的姿态,将那一整套完整的火之神神乐记在了脑海之中。
这也正是为何鬼舞辻无惨能够读到手底下所有鬼的想法,却从未在黑死牟的脑海中读出过关于八百比丘尼也会火之神神乐的半分信息。
因为继国严胜根本没有见过那样的景象而就算他见到了,也不可能留在脑海中。
灶门炭治郎理解着她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也就是说,完整的火之神神乐,您也知道吗”
灶门炭治郎一直都知晓火之神神乐有十二种型,但他却隐约觉得似乎缺少了什么。
在八百比丘尼的回答中,他的直觉得到了认同,因为那位巫女告诉他“火之神神乐一共有十三型。”
“那”灶门炭治郎几乎是惊呼出声“第十三型又是什么呢”
八百比丘尼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能为了斩鬼付出多大的代价”
这样的问题倏然令灶门炭治郎绷紧了心弦,他抿了抿嘴角,语气却一如往常般坚定,他说“哪怕追到地狱,我也一定会把鬼舞辻无惨,亲手斩杀”
这是从灶门炭治郎在十三岁那年前往镇上卖炭,回家后却发现家中满是血迹,大家全都躺在了血泊之中的绝望里生出来的信念之花。
他无数次回忆起那样的惨状,也回忆起自己背着唯一还有温度的妹妹祢豆子,任由灌入鼻腔中的寒气冻伤了肺部,哪怕难以呼吸也想要将她带去镇上的医生那里救治。
那是难以割舍的过往,也是深入骨髓的恨意。
夺走了原本平静幸福的一切,令这样的惨状诞生的,正是鬼舞辻无惨。
八百比丘尼看到了他的眼睛,在那双深红色的眸子里,燃烧着名为仇恨的永不熄灭的火焰。
“真好啊”她发自内心地感慨着,对这样的感情伸出了手。
八百比丘尼的手掌放在灶门炭治郎的头顶,她对他说“你一定能做到的。”
灶门炭治郎忽然慌了神,这样的触感
有种温暖的、像是母亲的手掌一样的感觉。
火之神神乐的第十三型其实很简单,八百比丘尼的手指托起灶门炭治郎耳下的花札耳饰,她轻声说“将你所知道的十二种型完整地连接起来,不断地重复着,这就是第十三型。”
事实上,这样的秘密也早在耳饰之中便留下了暗示。
继国缘一留给炭治郎的先祖自己的耳饰,那上面画着太阳升起的图案,十二条红色的线环绕着中间的太阳,也正意味着最终之型的玄机就在其中。
这就是第十三型。
灶门炭治郎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戴着的花札耳饰其实就是最后的关键,但八百比丘尼却捧着这对耳饰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年幼时的缘一,在继国家的绝大多数人眼中都是外可怜的存在。
他从不说话,也无法对他人的话做出反应,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就连他的母亲若月也以为他无法听到声音。
而作为虔诚的信徒,她自然会寻求神明的指示,并为此而来询问八百比丘尼。
八百比丘尼为她制作了火之神的平安符,而她则是将其做成了耳饰,戴在了继国缘一的耳下。
一切都仿佛是命中注定的归宿,时隔多年八百比丘尼再次见到了这对花札耳饰,而它们的主人也继承了缘一最大的愿望。
缘一曾说过,自己是为了战胜鬼舞辻无惨而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想到这里的时候,八百比丘尼忽然想这样询问灶门炭治郎。
“你是为了什么,而诞生在这个世上的”
这样的问题令灶门炭治郎愣了神,他思考了很久,尚未完全褪去稚气的面容,又会说出怎样的话呢
在八百比丘尼安静地等待着的时候,她听到对方开口了。
“是为了获得幸福。”
八百比丘尼慢慢睁大了眼睛,她仿佛这时候才忽然看清楚了眼前的孩子是的,他的确和缘一完全不一样。
这个孩子平凡而又普通,却有着一切世间最为美好真挚的感情,比起生来便拥有过人天赋的缘一,这样的存在,才更加令人觉得真实而又近在咫尺。
缘一是天上的太阳,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但炭治郎却是落在每个人身上的阳光,温暖而又平凡。
而事实上,这才是继国缘一最为渴望的姿态。
继国缘一他从来都不想当什么天才,他只想当个普通的人,和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爱着、也爱着自己的人,平凡而又普通地过完余生。
但他无法做到这样的事情,因为有了鬼舞辻无惨的存在,很多人都陷入了不幸之中,无数人因为他或是他制造出来的鬼而深陷绝望,不得不举起了日轮刀投入赌上生死的战斗。
而如果不是因为有了鬼舞辻无惨的存在,灶门炭治郎,这个仿佛是从缘一的理想之中诞生的,平凡却又努力的孩子,也本该过着缘一梦寐以求的平静幸福的生活。
在八百比丘尼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灶门炭治郎却笑了起来,这个孩子的笑容并不耀眼,却像是随处可见的阳光一样温暖。
他说“这世间的所有人,都应该是为了获得幸福,而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八百比丘尼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在此前的任何一个时间里,她都从未遇到过像灶门炭治郎这样的孩子。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是你的话,的确是能够做到的。”
在他的心底里有着对世间万物的尊重与爱护,也有着对所有正确与错误的明确认知,哪怕他并没有像继国缘一,像延续了继国家的血脉的时透兄弟那样的、与生俱来的天赋,也足以达成自己的目标。
这就是所谓的宿命,是一切都恰到好处的终结。
那之后灶门炭治郎来找过八百比丘尼好多次,但每次他都是一个人来的在鬼杀队的柱们对所有队员进行集中训练,以准备最后面对鬼舞辻无惨的决战的空隙中,他还是会来产屋敷家的宅邸中与八百比丘尼见面。
灶门炭治郎有时候会询问她有关初始剑士继国缘一的事情,有时候则是同她讲些鬼杀队里发生的事情,无论是怎样的交谈,都能让他们聊上很长的时间。
直到有一次,他们说起了伊之助。
“八百比丘尼阁下”灶门炭治郎的神色有些犹豫,他看着八百比丘尼,迟疑地问“您为什么不去见伊之助呢”
这样的问题显然令炭治郎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了,所以他在问出口的时候才会犹豫。而且,在说完之后他便后悔了。
不该这样问的。他想。
分明八百比丘尼阁下就在产屋敷家的主宅中,而伊之助也在附近和柱们一起训练,但八百比丘尼阁下却从不去看他,也从不出现在鬼杀队众人的面前
“我不能去见他。”
八百比丘尼轻声开口说“就这样继续下去,对他来说反而更好。如果真的有必要想起什么,或许他到时候也能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
但更重要的是,八百比丘尼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那样的事情里,并不包括伊之助的存在。
“如果到时候一切都结束了,而你们都还活着,”八百比丘尼对灶门炭治郎说“有一句话,请帮我转告他吧。”
灶门炭治郎注视着她,听到她的声音,忽然有种在听人交代着临终之言的感觉。
可据他所知,八百比丘尼阁下分明有着永远也不会死去的身躯,也有着漫长无尽的寿命。
“请告诉他,他的母亲,永远以他为傲。”
距离刀匠之村的一战之后,已经过去数日,八百比丘尼独自伫立在外廊,月色如水般淌在木质的廊板。
富冈义勇带来了她要的东西。
事实上,听到那样的请求时,富冈义勇愣了一下,他下意识看向跽坐在她身侧的天音夫人,以及躺在寝具内,因病情过于严重而被绷带缠绕着面庞的主公。
“请按照八百比丘尼阁下所言去做吧。”天音夫人对他说。
于是富冈义勇带来了她要的鬼并没有特别的要求,只要是鬼就可以了。
这只鬼的双手被绳子绑在身后,富冈义勇的日轮刀就架在它的脖子上,柱的力量用来控制一名低阶的鬼,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了。
但他没有说话,因为直觉告诉他现在并不需要他开口。
八百比丘尼知道鬼舞辻无惨能够通过任何鬼的眼睛看到他们所看到的一切,也知道,他此刻正在通过这只鬼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富冈义勇没有回避,他也没有回避的必要。
那只鬼因为挣扎而被他按在了地上,所以八百比丘尼蹲下身来,让自己的视线更近地接触到了对方的眼睛。
她忽然说“我找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了。”
这句话不是对此刻在场的任何人或是鬼说的,而是对很远之外的鬼舞辻无惨所说的。
在听到了这句话的时候,鬼舞辻无惨的手无意识地撕碎了手中的书本,他的眼睛睁得很大,那双红梅色的眸子里瞳孔竖起。
他按着自己的额头,却无法按下心底里阵阵涌起的慌乱。
这样的慌乱产生得很不应该,但只要稍稍咀嚼她所说的话,鬼舞辻无惨只想到了一样东西八百比丘尼想要的东西那样的东西是什么呢
死亡。
而能够令她获得死亡的,就鬼舞辻无惨而言,他只知道自己编造出来的谎言青色彼岸花。
八百比丘尼找到了青色彼岸花了吗
这样问题在他的心底里发酵着,让他联系起了那日刀匠之村,他透过玉壶和半天狗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他看到了黎明来临、太阳升起,这世间第二个凭借着自己的力量脱离了他的掌控的鬼,出现在了太阳之下。
“灶门祢豆子”鬼舞辻无惨呢喃着这个名字,能够出现在太阳底下的鬼,他一定要得到。
而八百比丘尼已经找到了的、她想要得到的东西,他也必须要得到
或许鬼杀队的人不知道,鬼舞辻无惨能够通过自己留在手底下的鬼身体里的细胞,读取他们的记忆也连接他们的视野,但八百比丘尼一直都是知道的。
可鬼杀队的水柱,却完全没有任何遮掩地将那名低阶的鬼带回了鬼杀队的主宅,带到了八百比丘尼的面前。
无论是灶门祢豆子还是八百比丘尼,她们的藏身之所都是同一个地方。鬼舞辻无惨已经能够确定这一事实了。
哪怕明知道鬼杀队的人会在产屋敷家布下陷阱,鬼舞辻无惨也一定会亲自前往。
因为八百比丘尼透过那只低阶的鬼,同他说“来见我吧。”
她的声线似乎还和往常一样,又似乎染上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但无论那样的声音里带着何等不同寻常的东西,都足以令鬼舞辻无惨的决定更加果断。
“我会去的。”
哪怕他所说的话,根本无法传达到八百比丘尼的耳中,但鬼舞辻无惨还是对着眼前虚无一人的暗色说“产屋敷家的宅邸吗”
他已经知晓了具体的位置,而剩余的上弦之鬼,也都已经做好了随时听候指示的准备。
覆灭鬼杀队的夜晚,就选在明晚吧。
鬼舞辻无惨在心底里说。
“我会让你知道,比永恒的生命更令人绝望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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