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医院人很多,好在私立医院要松泛许多。
乔星医院与君昱集团曾有合作。霍靳珩与夏树走的是通道, 刚到达便立刻进入就诊流程。
急诊脑ct结果出得很快,医生断言无碍,只是皮外伤。
霍靳珩放下心来。
外伤科在楼下。打算带她去上药包扎时,夏树却执拗地不肯走。
“不行,你的手一定要拍个片子的,万一伤到骨头”
“我没事, 先去给你擦伤。”
霍靳珩知晓自己方才那一举有些偏执冲动, 眼下她没事了, 他的语气不由带了些歉意,目光也柔和。
“不行, 现在就要拍,不能耽搁”
“真的没事, 你瞧。”他展示似的在她面前蜷拢手指,那一下到底夹得有些重,他动作时还是有些疼的, 强忍着没露出什么异样。
“不行, 不行”夏树急切的细音有哭腔, 杏眸水汪汪的,是要哭出来一般。
到最后是旁边的医生看不下去了, 不冷不热道“你们两个是家暴互殴来着么当时想什么来着现在开始互相心疼了。快去拍个片子看看吧, 年轻人以后做事三思, 还是别太冲动得好。”
夏树霍靳珩“”
无可奈何, 霍靳珩最终还是先拍了片子。确认没有伤筋动骨,夏树才松懈口气。
两人一同去了外伤科。
外伤科人不多,两人是同时一起包扎的。在同一间病房,中间隔了几个帘子与病床。
霍靳珩的伤稍难处理,他没动到骨头,也没有破口,伤处全在皮下,只能先包扎了慢慢养着。
为他包扎的是一个资历较老的医生,说了什么。
他几乎没听见,一直侧眸紧盯着几个帘子外。
穿堂风过,白色布帘轻轻飘漾。
他隐隐约约能看见那个纤瘦娇小的身影。
一个女医生正在为她擦药,女孩子轻仰着头。
像是不小心弄疼了,她微微瑟缩了一下。
轻一点
霍靳珩一瞬感觉也瑟缩了一下,险些直接起身过去,还在上药的手微微回扯。
一个响指阻断他的视线。
“别看了”继而是个带着训斥的声音,“看出花来她该疼还是疼,问你话呢知不知道。”
霍靳珩怔了怔回神,有些抱歉,“抱歉,医生。您说什么”
老医生瞟他一眼,不咸不淡轻笑,“我说你这伤,自己弄的吧”
他低了低眸没回话,似乎有些惭愧。
向夏树的方向望了眼,老医生像是看穿什么,笑着揶揄,“唉,现在年轻的小情侣啊,都喜欢这么玩的吗你伤我也伤,她改天要是腿断了,你是不是也要断根胳膊”
那句“小情侣”就像是一朵无形的花朵直戳在他的心上,霍靳珩心脉漫开暖流,唇线悄然弯起了点弧度。
“记得不要吃辣,不要碰水”
远处夏树的伤似是包扎完了,医生嘱咐着注意事项,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霍靳珩看过去。
女孩子的额头上贴着一个薄纱条,全神贯注在听,认真得像个听话的小学生。
“行啦行啦。”老医生叫他,“至于嘛,没多大的伤这么紧张,明明连医院都不用来的。那小孩子都比她伤得重。”
他指的是霍靳珩斜后的一个小孩。据说是踢球时不小心摔伤了胳膊,要缝针,此刻正咧着嘴在大哭。
“不是的。”霍靳珩找了个适合些的说辞,“她是rh阴性ab型血型,我也是想着多注意些。”
老医生讶了讶,没再说什么。
伤包扎完,霍靳珩走出诊室门。
夏树等在诊室门口。
见他出来了,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凝定一秒,然后扭头就走。
气闷闷的模样。
霍靳珩知道她还在生着他方才冲动的气,跟在她的身后无声淡笑,清声唤“夏树。”
夏树理都不理他。
“夏树。”他不禁向前跑了两步,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转回身时,夏树的眼眶是红的,幽怨地抬起眸。
她水濛濛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直撞进心底。
霍靳珩微顿,明白她心里的埋怨,于是向她伸出了受伤的手,“还疼着。”
男人的嗓音糅碎温柔。
夏树的目光软了软,落在他手掌缠绕的雪白绷带上,咬咬唇说“活该”
虽是这么说,她闷气的语调明显忧心极了。
霍靳珩笑起来,“嗯,是我活该。”
她一双杏眼红彤彤的,探出指尖想碰又不敢碰,就轻捧住他手腕的位置仔细地看。
而霍靳珩凝视着她。
少年时的宋珩最不喜欢看夏树眼睛发红。怕她哭,怕她伤心,更怕她伤心了却红着眼强忍着不肯说。
而如今看她眼眸红红,他心里竟是窃喜的庆幸。
最起码,她仍是心疼他的。
忽然觉得,如果能够留下她的怜惜和心疼,他死了也情愿了。
只是他若死了她会难过吧。
静静望着她无声微笑,霍靳珩视线缓缓落在她额头的绷条上。
他右手指尖轻拂去她绷条旁的碎发。
医院走廊灯光明亮,两人的剪影在地面相叠。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的伤。
感觉到他在自己额间轻碰,夏树缓缓抬眸。
霍靳珩说“回去记得按时涂药,不要留疤。”
“嗯”夏树脸颊发烫,羽睫垂了垂,“你也是,回去好好养着,最近就不要练跆拳道了小心手变得畸形,很丑的。”
霍靳珩胸腔震动,“嗯。”
一个小护士从远处跑来,“欸,这位小姐,麻烦您留步”
她叫的是夏树。夏树迷茫看着她。
小护士手里捧着一个表格,说道“这位小姐,听说您是熊猫血对吗请问您愿不愿意加入一下我们的稀有血型库如果将来您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我们也可以为您调取血库。”
夏树微怔,转瞬大概猜到该是霍靳珩说的,懵懵看了他一眼。
霍靳珩蹙眉。
她顿了顿,觉得加入一下防患未然也没什么不好,伸手去接表格,“呃,好”
“不用了。”霍靳珩却悄声挡开了她去接表格的手,他将她揽到身后。
“我们有自己的血库,就不加入了。”
他带着她转身就向外走。
护士不甘地追问了几声。
一直走出医院楼门外,夏树不解问“为什么不能加入”
五月树影剪碎阳光,他们两人站在树下自成风景。
霍靳珩想了想才说“外面的血缘不一定百分之百安全干净,或许有隐藏疾病。”
“哦”
他就着破碎阳光看着她的眼睛,试探着低声唤“夏树。”
“嗯”她也看向他。
“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列如输血。”他话说的很慢,完好无伤的手无声蜷拢,“或是其他什么,你可以找我。”
当然。
你千万不要有事。
我愿你一生平安健康。永远永远,不会因为这件事找我。
他眼神很深,“我的号码没变过。”
夏树一顿,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避重就轻,“嗯,我会的。”
“不,你不会。”霍靳珩的声音忽然很低很低,有些委屈似的。眸子黯淡垂下来。
如果你会,我们之间,又怎么会丢了整整七年。
如果你会我又怎么可能忍心,在现实里错失放逐你这么久。
下午还出了医院,霍靳珩本想送夏树回家休息,夏树却执意要回华壹娱乐一趟。
拗不过,他将她送回了华壹的地下车库。
回到公寓时大概四点。
霍靳珩在车库停了车,等电梯时接到周嵩奇的来电。
“二少,方才华壹娱乐谢总致电,问您打算怎么处置王男”
“王男”这名字对霍靳珩而言很陌生,他默默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是谁”
周嵩斟酌了一下说辞,“华壹制作组音频部总监。就是今天上午在华壹推搡推搡夏小姐的那个。”
霍靳珩登时蹙了眉。
“开了吧。”他说“另外嘱咐一下我们的旗下和合作公司,别录用。”
周嵩奇一顿。
霍靳珩从未主动开过人,除非手下员工触犯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否则连象征性的处罚都极少有。
君昱集团的员工都称这位霍家二少是面冷心热。虽外表冰冷寡言,但本质性情却是好接触的。
能让他下这种封禁令,想来这回是真的气得不轻。
周嵩奇说“好的,我马上回复谢总。”
挂掉电话上了楼,又碰见了另外一个人。
蒋月媛应该是特意在等霍靳珩,不知来了多久。电梯门开望见霍靳珩,顿时眼前一亮。
“靳珩”
看到她,霍靳珩眼神顿了一秒。
他理都没理径直向自己的公寓方向走去。
蒋月媛疾步跟上。
“靳珩,我是来道歉的。今天上午的事你听我解释好不好这件事有误会,我”
在公寓门口停住脚步,霍靳珩伸手想按指纹开门。
蒋月媛的视线一瞬就落在了他缠着绷条的手上。
“你受伤了”她一惊,下意识去抓他受伤的那只手。
霍靳珩眼疾手快地抬开,没能让她碰到分毫。
男人的目光落在女人的脸上,没什么温度。
“走。”他音线也淡漠,“趁我没发火,别让我多说。”
蒋月媛的面庞僵了僵,红唇细微发颤,“靳、靳珩,我不是想来烦你,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不需要。”
他转身要开门进屋。蒋月媛无可奈何,横了横心在他背后忽喊“就因为夏树吗”
霍靳珩的手因这个名字稍停。
“你你至于用这个态度对我吗”她看着他的背影,话说得不甘而艰涩,却还隐有期盼,“难道你以前那么帮我,只是因为夏树吗”
静默两秒,霍靳珩回了身。
“对。”
似乎没想到他会答得这么直接且笃定,蒋月媛目光一荡,心脏簌簌凉下来。
网上所有人都在传她和霍靳珩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但又有几个知道,她曾经究竟有多难。
当年霍靳珩回到南川,她早就无望自己和他还能有交集。他们霍家门庭太高,也太远。连沈家都够不上,她们蒋家自然更够不上。
她母亲想得倒美,但她深知自己的斤两,没妄想过高攀。
但是一次偶然,她在办公室门外听到了班主任说夏树想去a大。
那一刻她也是抱着豪赌一把的心态,想着试一次。
夏树这么执着的想去a大,说不准说不准正是因为他想去a大。说不准,她还能碰到他。
官方比赛的加分,给了她最大的机会。高三那一年她将自己逼到极致,过得几近人不人鬼不鬼,终于擦着边以倒数第二的成绩被录取。
在录取名单里看到自己的名字和他的名字的时候,没人知道她哭得有多惨。
这是她自己努力来的结果,她发誓这一次一定要抓住了不放开。
进入a大之后,她每一天都在盼望着自己和他的再次初见。
她还记那是十月,校园里的木芙蓉开得盛艳。那天的碰面对他而言是偶然,可却是她精心安排的。
她穿着最漂亮的裙子,用最美的姿态,站在了他面前。
“你你是宋珩哦不,霍靳珩。”
“你还记得我吗我叫蒋月媛,是你在青城一中的高中同学。”
“你知不知道夏树他们家在哪我爷爷和夏树爷爷是战友,一直在找他们,可是找不到,记得你曾住在夏树家里,你知道吗”
她知道他的软肋。
所以她利用了他,也接近了他。
她还因此接近了许多她曾经根本接触不到的人。沈淮川、季扬、秦姝、秦野
可是上层圈子,不是那么好混的。
那里人精遍布,充斥着虚荣攀比败高踩低。而她就是那个最底层的蚂蚁。
她向他诉了苦。
所以他出现了,帮了她。有时是一个眼神,有时是一句话。可那些人知道了她与霍家二少有渊源,再没人敢低看她。
但其实他始终和自己保持着一个疏离冷感的距离。每次她主动找她道谢时,他总是说“不用谢,但如果你们家有夏树他们家的消息,还麻烦你能不能告知我,谢谢你。”
她总是很欣然地应下来。
她告诫自己,没关系。
夏树而已,鬼知道他们一家去哪儿了。
他即便心里挂念着,这么多年过去,她很大可能都再不会出现了。
他肯帮她,足以证明他对她不是毫无感觉的。
只要她耐心等,他总会看到她的。
可是而今,他却说,这一切只是因为夏树而已
满心的不甘烧灼成妒火,蒋月媛声调发颤,“为什么都七年过去了,她有那么好吗你们一个一个都这样维护她。他们当初收养你只是为了你的血型而已你忘了吗”
霍靳珩神色淡淡,低头看了看自己缠了绷条的手,忽说“你喜欢看我流血吗”
蒋月媛一愣。
“我,我当然不喜欢。”她眼神亮了亮,“我就是因为不想看你受伤流血,所以才不希望你和夏树再有渊源。她能给你带来什么你看你在她身边,永远只有受伤流血,我”
“那就离夏树远一点。”他冷言打断。
“什么”
“离夏树远一点。”霍靳珩黑眸沉沉,是命令也是警告,“别想碰夏树。她如果真出了什么事,第一个为她流血的,只会是我。”
“既然说了这样的话,那就稳好了你的人设,别崩了。否则,没人帮得了你。”,,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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