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与麦艰难抬眼, 对上陆敛沉的眼睛。
框架眼镜下, 男人的眸子写满了紧张, 他见她不回答,直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又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与麦痛苦地道“肚子痛, 可能是急性阑尾炎。”
陆敛沉脸色一变,抱着她就大步往停车场走。
陈与麦本想问他要做什么的, 可是没有力气,只能由着他了。
陆敛沉抱着陈与麦一路跑, 到了停车场,他拉开了一辆车门,将她放在了副驾驶座上, 系上了安全带。
陈与麦看了一眼, 这是一辆特斯拉。
陆敛沉很快绕到驾驶座坐下,发动了车。
他的车速很快, 一路上时不时往她的方向看一眼, 然后再度提速。
这边本就是市中心, 所以附近就有正规的三甲医院。
陆敛沉将车一停, 抱着陈与麦就去了急诊。
将陈与麦放在病床上等待检查的时候,陆敛沉发现自己的手才后知后觉有些颤抖。
很快, 医生检查出的确是急性阑尾炎, 陈与麦需要做手术, 于是在抗炎治疗结束后, 就要送去手术室。
只是, 因为是手术,所以必须要签字。
医生拿着手术风险书给陆敛沉,道“你是病人的家属吗这个是风险通知书,你看看没问题就签字了。”
陆敛沉看到风险书,虽然知道这是必然流程,而且并非有风险就一定会发生风险,可他心头还是没来由紧张。
他想到一年半以前他在医院的经历,那是他最无力,也是最近接触死亡的经历,他害怕她也感受一次。
医生见他没动,于是道“病人必须马上手术,或者你看看是保守治疗还是什么”
话落间,陆敛沉已经接过了医生手里的笔,快速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放下笔,目光落在陈与麦的身上,眸子里都是压抑的情绪,声音也是沙哑的“小麦,别怕,我在外面等你。”
陈与麦闻言一怔。
她已经疼得有些恍惚,目光却在接触到陆敛沉眸子的时候,突然惊了一下。
因为她看到,他的眸色竟然有轻微的发红,握住她手腕的手,掌心里都是汗。
他竟然在紧张、在害怕
这不过只是一个简单又成熟了的小手术而已
还是说,他想到了当初他在icu病房的经历
本以为从icu病房出来应该就是皆大欢喜,可是,迎接他的却是地狱
陈与麦在恍惚里被推入了手术室,之后打了麻药,腹部的触感渐渐变得木然起来。
手术时间不长,不到一个小时,陈与麦就被推了出来。
陆敛沉望着突然打开的手术室门,感觉经历了一个世纪酷刑的心,突然被悬在了半空。
他喉咙发紧,望着被推出来的她,有些不敢问。
医生却道“手术已经结束,不过毕竟是手术,需要住三天医院。”
陆敛沉这才问“所以医生,手术是成功的吧”
医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阑尾炎手术很简单,咱们微创的也已经很多年的临床经验了,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听医生这么说,陆敛沉这才放下心来,和护士一起,将陈与麦推入了病房。
刚刚他就已经给她办好了独立套间病房,此刻里面一切干净,陆敛沉看了一眼,放了心。
阑尾炎手术是腰麻,病人并不会睡着,所以陈与麦整个都是清醒的。
此刻,她躺在床上,手上打着点滴,等护士给陆敛沉交代完所有离开后,她的目光才慢慢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走近她,问“小麦,伤口有没有不舒服”
陈与麦不吭声,目光静淡地瞧着陆敛沉。
他被她的眼神瞧得心头发毛,不由放轻了声音“是不是还疼我叫医生”
陈与麦却打断他“你可以走了。”
陆敛沉闻言,表情顿时凝固。
陈与麦又道“你不是跑得挺快吗那现在也跑给我看看。”
陆敛沉这才意识到她在生刚刚的气,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就那么站在原地,也不走,也不解释。
陈与麦看着他这样子,突然就觉得好笑,这个人,好像到了现在还喜欢什么都憋着。
她有太多的疑问想要知道。
比如,为什么他会送她那个音乐盒,他怎么知道她小时候穿什么裙子。
毕竟,如果是他送的的话,她不觉得那裙子是巧合。
还有,她想要知道他这人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在一起时候冷冰冰,离开后又变得若即若离。
不过她最想知道的还是
陈与麦问“你到底是谁”
陆敛沉只觉得心头划过一道钝痛,他望着她,目光变得复杂又沉敛“小麦,你要不要喝水”
陈与麦见陆敛沉还不说,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心情。
当时她想过,她回去以后就再不会问了。
可是他却主动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重复“你是谁”
陆敛沉不语,指尖微颤。
空气变得凝固,在彼此之间蔓延,房间里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陈与麦等了足足两分钟,也没等到陆敛沉的半个字。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所以不说话你可以走了,今天谢谢你送我过来。你一共交了多少费用,我打给你”
陆敛沉望着陈与麦讥讽的表情,他感觉呼吸一点点被凌迟。
他不动,站在原地,就那么望着她。
陈与麦真的要被气笑了,这个男人什么意思
她道“你要不然走,要不然告诉我,你是谁。”
陆敛沉的手指缓缓收紧,骨节泛白。
好半天,他听到自己用干涩的声音回答道“我不知道。”
陈与麦眯了眯眼睛“什么你不知道”
陆敛沉对上她的眼睛,回答“小麦,我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陈与麦只觉得荒唐“那时候你已经十岁了,你别编一个借口,说你忘了十岁以前的事之类。”
陆敛沉在听到她提到十岁以前的时候,眸子一下子黯淡下来。
他喉结滚动,却依旧还是道“小麦,我没有失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
陈与麦生气,不顾虚弱的身体,一滚的就要从床上下来“你不说我就出院你之前不是用这个威胁我吗我现在学你的套路,可以吧”
陆敛沉却是过去一把按住了她,他的声音带了几分颤“小麦,我没有骗你,我的确不知道我是谁,我之前没有名字的。”
陈与麦的身子霎时间顿住,抬眼望着陆敛沉。
他眸子有些发红,目光却外坦荡“我没有名字,我不知道我应该叫什么。”
陈与麦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她突然想到了他那些伤痕,这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发紧。
她问“那你之前,经历的是什么”
陆敛沉不说话,他甚至放开她,然后背过身去“我给你倒水。”
陈与麦见他这样,也知道他不会说了。
而且显然,这件事是他最深的秘密,也是他不愿意被揭开的伤疤,所以她也没有再开口。
陆敛沉接了水给陈与麦,等她喝了点儿,他又看了下时间,道“不早了,你先睡觉,我就在这里,随时都可以叫我。”
陈与麦望着陆敛沉有些消瘦的身影,她道“没事,不用了,你帮我请个护工就行了。”
她也估摸着现在估计很晚了,不想叫乔小豌过来,免得打搅她休息。
陆敛沉听到陈与麦的话,没有发表半句言论,只是起身,将房间里的灯调暗了。
陈与麦有些不爽,随即又道“我还没洗脸”
陆敛沉闻言起身,道“我去买毛巾。”说罢,便走了出去。
很快,他已经回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陈与麦看了眼,好像是医院一楼的超市买的。
陆敛沉拿出牙刷和毛巾,又道“小麦,你今天就不刷牙了,我买了漱口水,你一会儿将就用一下。”
说罢,他去拿了盆子,又打了一杯水,走到床边,将陈与麦的病床靠背升了起来。
陆敛沉将漱口水递到陈与麦唇边,又将盆子拿过去“小麦,直接吐盘子里就行。”
陈与麦看他一眼,身体毕竟无力,所以也没说什么,就直接照做了。
她漱了口,他收了盆子,又拧了毛巾过来。
陈与麦正伸手,陆敛沉就拿了毛巾给她擦。
他的动作很轻,先擦掉她唇角的漱口水,这才又给她擦脸。
只是,当陆敛沉擦到陈与麦的唇角时候,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般。
他抬眼,目光穿过没有度数的眼镜镜片看她。
指尖上还有隔着一层毛巾感觉到的触感,陆敛沉喉结滚了滚,只觉得他们近在咫尺,却又不知道能够怎么靠近。
或者,他已经没有靠近的自信了。
房间气氛变得微妙,直到陈与麦突然问“对了,你有那家工作室的电话吧他们一般几点下班”
“晚上十点。”陆敛沉说罢,看了一眼手表,道“已经十一点多了。”
陈与麦也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表,刚刚抬眼,就见着陆敛沉的目光落在了她手腕上。
她戴着的表,如果她没猜错,就是他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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