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更

小说:娇靥 作者:耿灿灿
    赵锥震怒, 气得发抖,指着赵枝枝“你这个”

    不孝女三字尚未出口,人群中有人高声连呼三声“好好好”

    众人看过去,只见一个年青人阔步而出, 朴实无华的外表, 极为憨厚普通, 扔进人群中无人会多看一眼的那种存在。

    他走到大门前方,对着门口的美人深深一鞠躬, 再抬头时, 脸上满是动容之态。

    “赵姬一心侍君,至诚高节,此等忠贯白日赤子之心, 是为世间典范倘若人人都能如赵姬这般忠君不二,天下何来奸阴谋诡计,何来奸人作祟枉吾自称忠烈之士, 竟不如一介女子报君之意, 吾辈惭愧请赵姬受吾三拜”

    年青人激动不已, 饱含泪水,恭敬鞠拜。

    众人听愣, 这人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小小女子尚能抛下全部,忠君侍君, 他们也该如此

    殿下身边有这等忠贞之人, 他们若不做得比她更好, 怎能入殿下的眼

    他们毛遂自荐多日, 终日只知卖弄文章才华,却忘了一个忠字才是重中之重

    一个完全忠心,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动摇的人,岂愁没有贤君赏识重用

    众人纷纷跟随年青人,对着赵姬深深鞠躬。

    赵锥傻眼,此等不孝之女,怎能说成是忠烈之人

    颠倒黑白,一派胡言

    赵锥正要开口,一道身影朝他而来,是刚才说话的年青人。

    年青人涕泗横流,一把握住赵锥的手“阁下养女如此,难能可贵,没有阁下高风亮节,哪来今日赵姬忠君之言为人父母,当以阁下为镜”

    赵锥一腔怒言全都咽回肚子里,张着嘴,瞪着眼,僵在原地,年青人眼泪鼻涕揩他一身。

    赵锥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硬生生收下这份“夸赞”。

    他若敢反驳,那便是不忠之人。不忠二字压下来,他赵家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年青人哭丧般对着赵锥一顿嚎,嚎完之后仰起一张老实巴交的脸,问“阁下没有什么想对赵姬说的吗”

    赵锥狠狠一瞪眼。

    年青人无辜地眨眨眼“阁下”

    赵锥嘴都要咬烂,颤着步子走到人前,双手作揖对大门一鞠,艰难至极说着违心话“在下别无所求,只求赵姬能够伴君左右,忠之爱之。”

    大门一关,众人散去。

    赵锥转身回到赵家马车。急火攻心,一口血喷出来。

    赵峰上前搀扶,又急又恼“六弟你糊涂啊,怎能应下那话你应了那话,不就等同自动弃掉赵姬这颗棋子她姓赵,却再也不能为赵家所用”

    “不应还能如何”赵锥咬牙切齿,擦去唇边血渍,“难不成让我们赵家满门皆做不忠人吗”

    “都怪那个小子多管闲事,要不是他牙尖嘴利颠倒是非,事情怎会如此”

    赵峰气得不轻,命身边随人去寻刚才那位年青人,“逮住了往死里打”

    广阳大道。

    一辆轺车朝前驰骋,车上没有车夫,只一位年幼小童和一位成年男子。

    男子正是刚才云泽台外的年青人。

    小童叹气,“公子,您不能慢点吗风大,幺幺冷”

    季玉一刻不停地赶车“不能慢,慢了会被人追上,被人追上,公子我可就惨了。”

    幺幺“公子刚才在云泽台外出风头的时候,可没想过惨不惨。”

    季玉大笑“我那叫出风头吗我那叫仗义执言幺幺,刚才我哭得好不好看,说得精不精彩”

    幺幺往他衣袍里钻,用他的衣袍捂住脑袋挡风“公子这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两行眼泪说掉就掉,依幺幺看,以后公子被扫地出门,饥不果腹时,可以做哭丧人养活自己”

    “放屁以你家公子我的才华,怎会沦落做哭丧人,幺幺等着瞧吧,太子殿下很快就会召我”

    “上次殿下召公子,还是四个月前的事,只怕殿下早就忘记公子了。”

    季玉腾出一只手掐幺幺脸“你再说,再说我就将你丢下去。”

    幺幺抱紧季玉大腿“我们现在回哪,回季府还是回草屋”

    “叔叔还没消气,我们回草屋吧。”

    幺幺抱怨“要不是公子勾引家主的姬妾,我们何故沦落至此”

    季玉呼呼吹气“都说一百遍了我没有勾引那个小妾”

    幺幺声音更大“两个人都脱光抱着睡觉了,还说没有。”

    季玉哼唧哼唧,更气了。

    他来帝台,先是修缮了云泽台,而后得到了太子殿下的召见,本来形势一片大好,偏偏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一个女人,一个季衡的女人,爬到他床上睡了

    睡也就算了,竟然还被当场逮住

    他确实是在酒宴上多看了那个小妾几眼,私底下说了几句俏皮话,可他绝对没有要和她偷情的意思

    叔叔最忌讳的事是什么一是别人说他矮,二是别人睡他女人。

    那个小妾被逮住后,竟然当着叔叔的面,说叔叔是个矮子,不如他季玉高大魁伟。硬是将两件事全都往他身上凑齐了。

    盘古大神在上,他季玉不足七尺,最多称得上是身材匀称,哪来的高大魁伟他冤枉啊。

    季玉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季动的报复。上次他向叔叔告状季动垂涎赵姬有意应承赵家,季动因此被叔叔毒打一顿,还被关在房里灌了半个月补药日夜与人交合。听说季动从那以后就很难那啥了。

    可是让季动那啥的不是他,是叔叔啊

    季动怎能将这笔账算到他头上

    竟设下如此毒计害他。

    从那以后,叔叔就再没有正眼瞧过他了。

    “实在不行,公子和幺幺一起回殷都本家吧。帝台有家主,家主不待见公子,公子哪有前途可言倒不如回本家,安安分分地做季家公子,娶妻生子,悠闲度日。”

    “我既来了帝台,就没想过回去。”季玉雄心壮志,双目炯炯“叔叔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我能比他做得更好。”

    叔叔能辅助天下之君,他季玉亦能假以时日,他定会成为太子殿下身边最重要的谋士。

    帝天子虽有雄才伟略,但依他季玉之见,日后收服天下的,是帝太子,而非帝天子。他季玉想辅助的,是一位真正的帝天子,一位能令天下归一,万众臣服的君王。

    帝太子很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季玉愿做太子脚下的一颗铺路石。

    “我们在云泽台外徘徊数日,连门都进不去,今日公子只是随口说了几句话,这话未必能传入殿下耳中,殿下真的会召见公子吗”幺幺深表怀疑。

    “幺幺可知今日那门后的美人是谁”

    “她自称赵姬。”幺幺笑起来,“她生得可真美,我从未见过像她那般美丽的女子。今日公子冲出去的时候,我还以为公子狗胆包天,见色起意。”

    “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觊觎太子的女人,更何况那赵姬,并非一般的姬妾。”季玉神秘兮兮,道“若我没有猜错,她定是殿下身边最受宠的女子。”

    “云泽台的事,外人一概不知,公子又是从何得知”

    “你忘了,你家公子我曾经负责云泽台的修缮之事,算起来,我曾见过此女子两次。每一次,都有殿下伴她左右。”而且还是做女子打扮的殿下

    若非捧到心尖上,怎会有这般举动。太子召寝也是召的一位赵姬,大概就是这位了。

    季玉自信满满“最迟过年前,殿下一定会召见我。”

    夜里姬稷回云泽台,家令在大门口恭候,隔着马车,急急将今日云泽台外发生的事上禀。

    姬稷凝眉“这样的事,孤不想见第三回。”

    家令紧张,殿下这是将上次赵家女跪候的事也算进去了。

    家令战战兢兢“臣明白,从明日起,云泽台外绝不会出现任何赵家人的身影。”

    “再惹赵姬心烦,你便和赵家人一同谢罪吧。”

    “臣,臣记住了。”

    “那位带头说话的年青人是谁可有留下姓名”

    “没有,只知道是个平平无奇的寻常寒士。”

    “他若再来云泽台,务必以礼待之,让他留下姓名,孤要召见。”

    “喏。”

    姬稷未再停留,让昭明加快车速,直奔建章宫而去。

    台阶前只有小童等候,不见赵姬身影。

    这几日闷坏了她,一回来总是能看到她可怜巴巴地站在台阶前候他。

    今日却没有。

    姬稷心中焦虑,仿佛有数千只蚂蚁在心窝间爬来爬去,爬得他烦躁不已。

    从启明堂出来的时候,他还高兴得很。

    新建城池突然挖出大矿,意义非凡,一下子解决了新城建好或为死城的困境。既不用使计腾空附近几座丰饶城池,又能顺利将殷人迁来,着实是件大好事。

    这件大好事足以让他高兴半年。然而,听完家令的回禀,得知今日闹剧后,新城挖矿的事瞬时从他脑子里消失,他现在想的全是赵姬。

    姬稷疾步,奴随们一边跟上一边为他换下外衣,端着盆替他净手。

    一路行来,路上皆是水渍。

    兰儿守在丙殿门口,遥遥望见太子形容匆忙而来,立刻上前问好“殿下回来了。”

    “赵姬呢”

    兰儿嘘地一下小声“在睡觉,还没起。”

    姬稷风驰电掣的脚步停下,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动作缓且轻,悄悄迈入丙殿寝屋。

    只点了两盏油灯的寝屋,光影泛黄朦胧。

    姬稷往床边去,床上少女正似在噩梦中,眉头紧锁,红唇高撅,时不时发出小动物般呜咽的声音。

    “心肝儿。”姬稷俯身亲了亲少女的眉心,将她从被子里抱出来,抱到他身上,棉被仍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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