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囚犯。
不过除此之外,他当然还有自己的过去包括他在入狱之前做了什么,都在档案里写得清清楚楚。
但这一切似乎都隔了一层灰色的迷雾,仿佛不太真切一般。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能不能在早餐时间结束之前抢到一个位置,安安稳稳地吃完这顿饭否则他还要饿着度过接下来的4个小时,在午餐时分重新加入这场肚子战争。
他从袖口里摸出偷藏的小刀时,花了几秒钟去反思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如果早知道入狱之后连饭都不一定吃得上,他也许不会
不会什么来着
他微微一愣,有点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了。
就是这几秒钟的功夫,他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新来的,是你偷了我的东西”
他握紧了袖子里那根用牙刷磨成的小刀。
下一秒钟,一根木棍横在了他眼前。他低下头,看到这是一个拖把,下意识地握住了上面的木柄。
本来捏紧了拳头准备打人的囚犯脸色不太好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里面含着威胁的意味。
他不在意。
似乎有一种力量推动着他,他知道自己能够在这把小刀本来的主人肚子上剖个洞,只不过自己恐怕也要付出一点代价。
所以他握住了拖把的手柄,看向将它递过来的人。
从某种角度讲,这个人应该是帮了他,至少让他避免了饿着肚子参与一场囚犯间的战斗但从他打给自己的熏香肠被抖落得只剩下最后短短一截这件事来看,他又不太想承这份情了。
对方抬起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意思很明显,拿着餐盘滚。
他只能单手端着没装多少食物的餐盘,再用另一只手拖着拖把,在食堂里游荡了一会儿。
那个被他偷了小刀的囚犯带着几个人占据了一张长桌,虎视眈眈地望着他的方向。
于是每当他好容易找到一个空位,就会有人立刻从旁边挤过来占住位置,让他滚到一边去。
他好像明白自己刚刚入狱就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但这也没办法。
今天一早,他亲眼看到那位小刀的主人避开了警卫的监视,把另一个囚犯的脑袋按进了马桶里然后当他转身准备摸出藏在被褥下面的小刀时,它就已经丢了。
显然,现在他成了小刀主人的新目标。
他看到那位肌肉虬结的囚犯对着他远远地比了个割喉的动作,然后紧接着又是一个要把他的脑袋按进马桶的动作。
他不禁突然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马桶有点亲切。
对方似乎受到了冒犯。
但有人在他的耳边说了点什么,让他的神色变了变,似乎眼神中藏着一丝恐慌。
“那个新来的,有点眼熟。”
一个看上去有些精明的囚犯从人群之中挤了过去,凑到长桌中间的囚犯耳边轻声说。
“什么”
中间的囚犯面目凶恶,块头大到食堂的塑料椅子都塞不下他的一整个屁股。
精明囚犯有些为难,只能凑到他耳边又轻轻地补充了一句话。
大块头囚犯倒吸了一口凉气。
与此同时,早餐时间也结束了。囚犯们在狱警的看管之下回到宿舍,而他也终于知道手中这个拖把有什么用了。
在这座监狱里,手持拖把就代表了自由当然,如果拖把与地面的接触足够频繁,还能为自己赚几个美元,去贵得离谱的监狱超市里买块巧克力。
他终于有机会坐了下来,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手腕。
是拖把让他有了在早餐结束后继续停留在监狱任何地方的权利直到他迅速地被狱警捉住手臂反剪到背后,并且戴上了手铐。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肚子还有点饿。
接下来的一整个上午,他被带到了假释室,听着假释律师和假释官在旁边嘀嘀咕咕,然后被警卫带去领了一个装着自己私人物品的密封袋,又猝不及防地被剥光了囚服。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好像可以离开监狱了。
他的物品袋里只有一套来时穿着的衣服。他看着监狱大门在眼前缓缓地合拢,心里想着是不是因为他连打监狱付费电话的银行卡都没有,才被踢了出来这当然不可能,他只是开了个玩笑。
但不好笑。
他也没有重获自由时的感激和快乐。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离这里并不远,步行半小时就能到而且他也没钱打车。
身边驶过了几辆货车,他也没有搭个便车的想法。
随着他离监狱越来越远,道路上逐渐荒凉起来。货车早就不知道开到哪里去了过了一阵子,又有灵车从他身边驶了过去。
他望着灵车,想了想。如果他现在不是莫名其妙地走在郊外的公路旁边,也许现在躺在里面的也有他一个。
他又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他沿着公路一直往下走,荒凉的道路两旁渐渐冒出稀稀落落的树,向两旁延伸了出去,在远处似乎变得茂密了许多,也称得上是一片树林。
他被树林里钻出来的人拦住了。
这人看上去是个流浪汉,长长的灰色头发脏兮兮地纠缠到了一起,凝结成了滑腻的几绺。从这一点上看,他在这里应该有很久了。
他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流浪汉穿着一套脏兮兮的黑色西装,很明显不属于他自己。西装前襟上布满了暗红色,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曾经是血。
“抢劫,”流浪汉龇出了黄牙,“把你的衣服和钱都留下。”
他脱下了自己的运动外套。
流浪汉如愿以偿地穿上了他的外套,只不过两只手都被他从西装口袋里找出来的领带从背后捆了起来,脚踝也是一样。
等到明天的货车经过这里的时候,应该会看到被绑在路边的流浪汉,然后报警。
他从地上捡起流浪汉丢掉的黑色西装,拎起来抖了抖,然后穿在了自己身上。
这件衣服很脏,应该好好清洗一下了,他想。
但当他意识到的时候,这件西装已经穿在了他的身上甚至很合身。
他继续沿着公路往下走,没多久他就见到了那块规规整整的路牌,上面还有一块简单的广告牌,写着无题镇中学图书馆欢迎您挺奇怪的。
但凡镇上有一家像样的商店要打广告,也不至于轮到中学图书馆。
而且这是他的家。
感觉很陌生,但确实是。
他走进了小镇。
街上空无一人,他随便地闲逛着,走到了挂着自己名牌的小院门口,又目不斜视地继续走了过去。
下面一家杂草丛生的院子倒是让他不由得驻足停留了片刻。
他盯着门口的牌子,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哈里森福格斯”。他想了一会儿,想不起那是谁,大概不认识。
他继续走了下去。
小镇很小,他很快就走到了镇政府的门口,有人站在上换告示牌上的公告。
他在下面站了一会儿,换公告的人也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低下头,开始被丢在地上的那张。
上面是一个新任镇长的通知,时间正是今天但它显然已经失效了。
“这是什么”他问。
在听到了这句提问之后,在上面贴新公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重新选举镇长的通知。”那个人语气平直地回答,“刚刚得到消息,今天选举出来的新任镇长昨天已经去世了。”
他有点无言以对。
他捡起那张被丢在地上的通知,上面那个人对他说“劳驾,请帮我把它丢进垃圾桶。”
他看着照片里的人,里面那个黑发的年轻人也在看着他,神色有些阴沉沉的。
他的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猛地夺过那张告示,做出了一个“撕”的动作,又很快地停住了,把那张纸叠了几下揣进西装口袋。
他转过头,对面是一个棕发棕眼的男人。
他记得这个人。
这是那个对他说“欢迎回到监狱”的家伙就凭他能说出这种话来,活到这么大一定不容易。
那个人看着他,将他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嘴唇似乎有点颤抖。
“你从哪弄到的这件算了。”
他看着对方说“抢来的有人抢劫我,我就抢来了。”
对面的男人眼角微微一跳,喉结滚动了一下。
然后抬起右手就是一拳挥了过来。
他的反应很快,从袖子里掏出还没丢掉的牙刷小刀,划破了对方的手腕但紧接着,一块柔软的手帕按在了他的口鼻之上,他来不及挣扎,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这边发生的事情被正在贴告示的人全部看在眼里,他什么都没说,掏出手机开始拨打报警电话。
“截断。”棕发棕眼的男人对着空气说。
“已经截断通讯,先生。”他的耳机里有声音回答。
站在上贴告示的人依然在坚持不懈地打报警电话,神色如常。
他被棕发男人从从腋下拖了起来,拖了好长一段路,两个人的身影都进了那个挂着他名牌的小院子里。
“我的天,托尼。”里面传来一个人惊讶的声音,“你怎么把他打成了这个样子”
“衣服上的尘土与我无关,”斯塔克恼火地说,“你仔细看看,班纳,这明显是很久以前留下来的了见鬼的是,我的记忆力告诉我,他之前不是穿着这件衣服离开监狱的。”
“好像确实。”另外一个变声期男孩的声音说,“斯塔克先生,我们要在这里动手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人称代词比较多不知道会不会有点混乱但典狱长不能真叫张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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