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霖是个行动派, 执行效率高,贺原一吩咐,当晚就和中介签订了住房合同。只是贺原却没说什么时候搬进去住, 他不提,这事便暂且搁置。
房子定下, 贺原发呆的次数稍有减少, 但有时会叫住徐霖。他像是想问什么, 每每总是欲言又止,沉默半天, 最后只说一句“算了”,就摆手让人出去。
对于贺原和苏答的关系, 徐霖无法完全揣测出贺原的心思, 但能清楚地感觉到其中微妙。他严遵守着一个助理该做的,拿捏着分寸,保持关心,不越雷池。
每天的工作繁忙依旧。
几日后,新开发的工业园建成收工, 园区入口的概念展迅速筹备完毕, 行政助理将报告递了上来。贺原结束一个两小时的会议, 徐霖连同其他文件一道,呈给他过目。
“工业园完工概念展”
徐霖道是。
工业园建成, 很快就能投入使用, 生产线囊括了贺氏旗下目前涉及所有种类, 这次增容, 整个集团的产能都将进一步扩大。
贺原随手翻了翻,不期然在末页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裴颂”他松散的眼神马上凝聚起来,语气中显露出一丝丝在意,“他是展会的负责人”
徐霖顿了下,答道“对的。这位裴先生是承接公司决策人,之前是他的团队在处理,近期刚回国,收尾部分就转交到了他自己手上。”
唇线不愉快地抿起,贺原沉默几秒,将文件合上,什么都没说。
展会验收安排在下午,工业园项目有关负责人尽数到场,早早就在等候。
从园区入口进去一百多米,迎面是一个巨大的巢形建筑,白色外身质感十足。贺原的车直直停到门口,迈开长腿下车,立即被迎着向里走。
在展会牌前,贺原见到裴颂。
不是同名,确确实实就是那张见过的面孔。
裴颂看见他也有一刹意外,全然没想到贺原的贺,就是“贺氏”的贺。不过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平静下来,笑着和他握手“贺总。”
贺原不喜欢裴颂,但不会将脾气带到工作上,是以,全程虽然板着个脸,该听他说的,都听进去了。
裴颂团队设计着实巧妙,任谁都没有可挑剔的地方。一行人陪着贺原逛了十多分钟,行至最后几处,裴颂突然来电话。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不好意思道“抱歉,接个电话。”
贺原淡淡一瞥,视线在扫及他手机背面时停住。他的手机壳,浓墨重彩,像是从油画上截取下来的一部分,偏蓝调,蓝中带些许明黄。
和苏答的手机壳看起来外像,风简直如出一辙。
徐霖后知后觉发现贺原脸色不对。待裴颂接完电话回来,再到看完展离开工业园,车朝市区开,那股郁色始终在贺原眉心萦绕。
徐霖心下暗自揣摩,不敢开口。
赶去同海外客户吃饭的路上,月亮已经挂上梢头。安静的车内,突然响起贺原的声音“徐霖。”
“怎么了,贺总”
徐霖回过头,贺原的眼神交织着疑虑、困惑和不解,散在空气中某个地方。这几日的欲言又止,到底还是问出了口“喜欢是什么样的”
面对工作临危不乱的徐霖,被这个问题问愣,支吾道“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可能是就是”
毕业后就一心忙事业,连交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徐霖至今还是单身狗一条,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最后只好认命地老实回答“我不太懂。”
本来还怕贺原听了这般回答会不高兴,然而他未作言辞,并没生气,沉默了几秒后,说“我也不懂。”
徐霖朝他投去惊讶的眼神,又不敢表露得太明显。
贺原捏了捏眉心,带点疲惫地吩咐“把我的东西搬到东洲花园。”
东洲花园那是苏答刚搬的小区,给他租下的两套公寓也在那。徐霖反应过来,不得不提出新的问题“那是搬去楼上,还是楼下”
“你看着办。”贺原无声长抒一气,将头别向窗外。
裴颂用的手机壳,和苏答用的那个是同系列。
以前这种小事他根本注意不到。
一想到有可能是情侣款,心里就涌起一阵一阵的不快。
自从苏答回国以后,他的心就乱了。对她,对他自己,对这份感情,贺原有太多不懂的地方。
所以,他决定弄明白。
“你和贺原见面了”
苏答坐在店里的休息凳上等换衣服的佟贝贝,听电话那边裴颂和她聊前一天工作的事,微微挑眉。
这还真是巧了。
裴颂说“对啊,我都没想到贺原公司就是和我们合作的贺氏,还真吓了一跳。”
“那是你太久没回来了。”苏答轻笑。
贺氏,贺九,但凡常年在北城圈子里,绝不会陌生。
裴颂自嘲见识短浅“不过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
“有什么好了解的。”苏答吐槽一句。得知贺原和他见面,态度一切正常,便没再多聊。闲说几句,佟贝贝换好衣服出来,她挂了电话,过去帮忙选颜色。
佟贝贝挑了半天犹豫不决,想了想,决定再试一件。苏答拿她没办法,摆摆手让她赶紧滚去试,转身回到凳上等候。
店员毕恭毕敬给苏答续上热茶,门口又有新客进来,其他店员迎过去,下一秒,就听一道不陌生的声音朝她喊“苏答”
端着水杯浅饮一口,苏答扭头看去。穿着最新款香奈儿套装的蒋沁走进来,手臂上挂着一个宝丽手袋,妆容浓厚。
苏答第一眼就注意到她的眼妆,差点呛了一口“你被打了”
蒋沁刚预备昂起的脑袋,被苏答一句话气得脸青“你才被打了”
苏答没兴趣跟她打嘴仗,懒怠地别开头。
蒋沁将苏答从头打量到脚,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放过。这张脸还是那么讨人厌,娇若桃李,白净出尘,只是坐在那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好久没见,上一次还是在蒋奉林的葬礼上,蒋沁捏住手腕系带,提步朝苏答走去“你倒是过得惬意。”
苏答懒懒抬起眼皮。
“舅舅不在了,你真就连家里的门都不进我见过冷血的,没见过你这样的。”蒋沁停在她面前,不无嘲讽。
苏答没被激怒,语气平静“我不进蒋家的门,你该开心才是,你不是一直都不想见到我再者你忘了你经常说的,我只是个外人,既然是外人,你管我那么多”
“你”蒋沁有点生气,又无从反驳,咬了咬牙,气得跺脚,“算了,你这种没良心的人,我跟你说那么多干什么。”她愤愤在旁边凳上坐下,“白吃白喝这么多年,拍拍屁股就走了,又来个作威作福的,我看我就是倒霉”
苏答奇怪地扭头看她“你不买衣服,坐下干什么”
蒋沁意识到自己坐得太自然,脸一黑,没等站起,苏答缓缓勾唇,笑问“怎么,受薛谭雅的气了”
被说得一愣,蒋沁回过神,张嘴反驳,底气却不是那么足“谁跟你说我受气了”
“别死鸭子嘴硬了,就你的段位,她拿捏你轻而易举。”苏答一脸了然。
蒋沁被她说中,脸色变了几变“用你管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苏答嗤笑“我没想管你。少自作多情。”
知道了薛谭雅心思深沉,对蒋沁的处境就不难想象。苏答被贺原提醒以后,查过薛谭雅的资料,她有几分手段,从过往行事来看,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眼里揉不得沙子。
这样的性,作为蒋家长媳,和骄纵跋扈的蒋沁不起冲突就怪了。
那边佟贝贝换好衣服出来,扬声喊她“苏答”
苏答闻声起身,没立刻动,而是看向坐着的蒋沁,轻声提点“像她那种笑面蛇心的人,你要比她更会装可怜,她虚情假意让你吃闷亏,你不妨一根直肠子把话捅到底,无辜和直率,这两把刀是最有效的,全看你自己会不会用了。”
在蒋沁怔愣的目光中,苏答款款走开,仿若无事发生一样,去到佟贝贝身边。
不多时,佟贝贝选好衣服结账,两人走出店外。挽着苏答的胳膊,佟贝贝回头看了眼店内的蒋沁,小声问“你刚刚跟她聊什么”
苏答没隐瞒“我在跟她聊,怎么对付薛谭雅。”
“你不是很讨厌她吗为什么还帮她”
“我没有帮她啊。”苏答微笑,纠正道,“这叫顺水推舟。”
薛谭雅背后使绊子,找着机会,她一定会讨回来。在那之前,给薛谭雅使使绊子,添添堵,也不是不可以。
陪佟贝贝逛完街,苏答打车回到公寓。
前几天她就收拾好搬了过来,住酒店的这段时间,虽然添置了一些东西,但加起来还是不多,总共两个行李箱外加一个纸盒子,就全部打包完毕。
在车库下车,苏答关上车门,转身朝电梯走。还没近前,就见一道看起来略微熟悉的背影,脚下迟疑地放缓速度。
对方听见动静回头,视线对上,苏答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住“怎么是你”她狐疑地盯着他,“你在这干什么”
她语气里的防备和警惕那么明显,贺原没什么表情,“等电梯。”
苏答更疑惑“你等电梯干什么”
“我住这。”他说得自然而笃定,一瞬间让苏答对自己的耳朵产生怀疑。
说话间,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
贺原提步入内,转身站定后,平静地看向门边的她,催促“还不进来”
苏答怔怔地,下意识走进去,待回过神觉得不对,贺原已经伸手摁下第十八层的按键,动作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她住十七楼。这里每一层都是独栋独户,他在她楼上苏答直勾勾盯着被他摁亮的按钮,半天没动。
门缓缓关上,贺原垂眸看向她,提醒“你要跟我回去”
苏答被噎得说不出话,瞥他一眼,不是很愉快地,迅速将“17”键摁亮。
逛了一天正是最疲惫的时候,和他遇见得又如此突然,嗅到身旁的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男士香水味,苏答脑子突然有点卡壳。
电梯匀速上升。
贺原长身玉立,看着闭合的电梯门上模糊的倒影,在偏冷色的光下沉默几秒,忽地问“你的手机壳,哪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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