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反派他想退婚2

    人体内有一处关阀,像是一层玻璃纸,虽轻柔,却牢牢封住周身穴位,使之无法与外界灵气进行交互。

    这层割离了世间千分之九百九十九的普通人、与那千分之一有修行资质的天才的屏障,被世人称为天人之障。

    一经突破,立即一飞冲天,麻雀亦可飞上枝头做凤凰。

    能助人突破这层屏障的灵药,无一不是极其珍贵的天才地宝,价值千金,却又有价无市,更何况修行大能以此为主药炼制的丹药。

    世间丹药又分九品,五品丹已经算是上乘丹药,不论药力,光是那周边荧纹,都隐隐蕴含天地之道,可以清除灵药破障的一切副作用。

    当真是大手笔。

    但关珩沉默地注视着着脚下锦盒,并未第一时间俯身拾取。他微垂着脑袋,发丝垂落挡住面容,背脊却挺拔笔直,宛如青松。

    潮湿的风绕着他被汗水浸透,条条缕缕耷垂的刘海打转,掀起一片低沉的呜咽。

    良久,少年缓缓抬头,低声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在这儿说?”

    “街坊邻居都看着,多不好,退婚这种私事,关上门小声说不行吗?”

    谢子游淡然道:“一点小事,不值得耽误时间。”

    关珩垂头苦笑。

    他将“小事”二字在心头默念数遍,心头不由得涌起一丝悲凉。

    眼前“少女”天姿国色,如墨长发披肩散落,宛若流云垂至腰际,侧脸剔透如冰晶,薄唇轻启,嗓音如飞流击石,又若银铃迎风,令人想起散落一地的白水晶。

    可如此动听美妙的嗓音,道出的话语,却是这般冷酷无情。

    他们关家貌似家业繁荣,但兴起时日尚短,若不是与谢家联姻之事令他人忌惮,怕是早就被那些传承多年的老牌家族吞并了。

    如今谢子游来者不善,大庭广众之下宣布退婚,无异于将他关家架于熊熊大火上灼烧。

    从此往后,怕是墙倒众人推……

    不行。

    关珩紧抿着唇,心中焦急地想,必须得想个办法……

    谢子游维持面瘫脸等了半天,对面竟没了下文。

    他等得有些不耐,心头也同样焦急起来,脑海中悄然浮现金光闪闪的积分表,目前世界对应的栏目里,最上方赫然是“主角仇恨值”几个大字。

    按照谢子游的计划,这个数值此刻应该不断飘红“+100”,“+100”,“+100”……

    然而那里孤零零地标着数字“0”,纹丝不动,仿佛一潭死水。

    这是在搞什么?

    自己退婚打脸,令他颜面扫地,这家伙难道不恨?

    谢子游突然也不觉得眼前的少年可爱了,他有些焦躁,想凶人,可偏偏又要维持高冷人设,只能勉强绷着面无表情的脸,小眼刀嗖嗖地朝着关珩飚射。

    哪来的主角,这么不上道,连句“莫欺少年穷”都不会说吗?

    沉默许久之后,关珩突然抬头。

    唇角上扬,双掌“啪”地一拍,响声清脆。

    谢子游眼底一亮,十指攥紧。

    晨光染着层薄金,随清风淡雾落入少年朗润的眉眼间,透过迷蒙雾气,谢子游眼底泛光,仿佛看到大量积分在朝他隔空招手——

    “姑娘所言,甚是有理。”

    谢子游:“嗯……嗯?!”

    他难以置信,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问道:“你说什么?”

    关珩乌亮眼底却泛着诚挚的光,明亮剔透。

    少年诚恳道:“姑娘身份何等尊贵,哪里是我配得上的?挟恩图报,君子不为,我关家若当真要求姑娘履行婚约,既不仁,也不义。”

    “这婚当然要退,马上退,要退得干脆,退得彻底。”

    谢子游:“……”

    蛤?

    主角这是在干什么?

    “你想搞什么花样?”谢子游眯缝起眼睛。

    他周身雾气更浓,玄力激荡,无形的风向裙摆长袖中灌去,衣袂纷飞,裙带飘扬。

    关珩登时感觉身前压了一座高山,沉重的压迫力几乎令人抬不起头,酸软的小腿连连颤抖,只得咬紧牙关,勉强支撑身体。

    若是换个意志稍差的人在这里,怕是已经“扑通”跪倒了。

    谢子游眸色冷冽道:“休想耍花招。今日婚约取消,你我从此云泥两隔,再不相见。”

    “云泥”二字,被他咬得极狠。

    来吧,怨我吧,恨我吧!

    立誓早晚有一天,要如同今日这般,把我踩在脚下吧!

    可谢子游满心期许之下,关珩的笑容却不见丝毫有异。

    玄气压迫之下,他支撑得辛苦,额角再度渗出点点汗珠,神色却轻松如常,眼眸中更是晃过一丝狡黠的光。

    少年缓缓道:“姑娘放心,下嫁一事,我关家绝不重提,必然不会影响姑娘清誉。不过——”

    稍作停顿,关珩眼波一转,狭长的眼尾微挑,眉眼间立即染上几丝隐晦的暧昧。

    少年眸色带痴,神情中透露出清晰可见的倾慕之色,嗓音微微压低,尾音稍颤,却又恰到好处得能让最近一圈路人听见。

    “你们谢家……招赘婿吗?”

    万籁俱寂。

    强风忽起,拂过谢子游剧烈颤抖的发丝,鬓角的冰灵花幽幽飘落,垂到地面上。

    谢子游被少年一句话,险些噎得喘不上气来。他面颊飞起两抹薄红,难以置信地拔高嗓音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关珩从善如流,诚恳道:“姑娘可招赘婿?”

    招个屁!

    谢子游气得眼前发黑。

    好好的主角,不思进取,不奋发图强,竟然想要入赘到谢家做赘婿?

    一身的咸鱼气,怎么可能做得成大陆第一强者?

    他气得哆嗦,好不容易维持的冷面仙子人设也险些破功,身旁的四个侍女见不得主人受辱,登时齐声娇喝,齐刷刷从腰间抽出一条软带。

    软带迎风一扬,登时化为利剑。

    剑尖锋锐,寒气四射,直指关珩!

    “诶呦喂!”

    少年仓皇跳脚,剑芒擦着他的鬓角而过,带起无形的剑气如丝,细细密密割在他棕灰色的布衣上。

    只听“嗤啦”几声,被汗水浸透的棕衣登时四分五裂,化作条条缕缕褴褛的乞丐装,布条扯线,随风飘荡。

    “好强!”

    周遭响起清晰的抽气声,看热闹的众人登时侧目。

    天下修者共分九境,修至深处自可腾云驾雾,移山填海。而想要不借外物,玄气外放即可伤人,至少也要有四境的修为。

    对于普罗大众来说,这般强者已经是绝大多数人一生都难以见到的,今日看这一番热闹,几乎可以吹一辈子。

    纷纷议论间,众人的目光也忍不住再度汇聚到谢子游身上。

    若说之前围观的目光中更多是对“少女”国色天香的姿容的欣慕,现下便更多了几分敬畏。

    毕竟仅仅是侍女,已经是四境的强者,那正主谢子游又该有多强?

    若是当真红颜一怒,是不是翻手间便可取在场所有人的性命?

    关珩却跟没事人似的。

    他低下头,扫了眼自己布满窟窿的布衣,咧嘴笑了笑,抬手爽快地将满身碎布扯下,掷在一旁。

    少年悠悠道:“原来姑娘是这个意思……早说嘛,早说我早脱了。”

    他拍拍紧绷的胸膛,手掌之下,漂亮的腹肌和人鱼线线条流畅,阳光炙烤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汗水从肌理均匀的线条上淌过,仿佛淋上一层炫目的棕油。

    关珩对谢子游眨眨眼:“怎么样姑娘,满意吗?”

    谢子游:“???”

    什么满意?满什么意?

    积分没涨,他满意个屁?

    谢子游一头雾水,茫然地眨巴着漂亮的桃花眼,长睫微颤。

    直到耳边隐约传来围观姑娘们轻声的“呀”,少年阳刚爽朗的气息迎面扑来,谢子游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关珩什么意思——他是在秀他的身材。

    不得不说,关珩身材的确极佳,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他常年练武,肌肉紧实,兼以双腿笔直修长,一眼望去荷尔蒙爆棚。

    谢子游双眸放空,面无表情,心底却悄悄鼓起一个酸味的小泡。

    他也很想要一身腱子肉,前世报了好多健身俱乐部,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练不出健硕的肌肉形,皮肤奶白奶白的,晒也晒不黑,细胳膊细腿,被同学戏称为“艳压群芳”的“校花”。

    谢子游心绪纷飞,嫉妒又带点小渴望的目光透过雾气氤氲的桃花眼,落入关珩眼中,登时被少年解读出些许绮丽的味道。

    关珩心头微喜。

    他摆出一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表情,叹息道:“我关家与谢家地位相差过大,万万没有让姑娘下嫁的道理。”

    “都怪我那老爹,脑筋死板不灵活,早把嫁人改入赘不就好了嘛,还麻烦姑娘亲自跑一趟。”

    “走吧姑娘,这迂腐的老爹不管也罢,从今天起我关珩就是你的人了,正所谓赘鸡随鸡,赘狗随狗……啊呸,我不是说你是鸡狗,我就……那么个意思。”

    少年冲谢子游眉眼弯弯地笑,亮出整洁漂亮的小虎牙。

    “不多说了,再晚赶不上吃晚饭了,听说中央学院伙食待遇特别好,天天吃灵兽肉、琉璃米……姑娘,咱们抓紧启程?”

    谢子游让少年带了一波节奏,直接说懵了。

    他桃花眼微微瞪大,指尖微颤,深吸口气,难以置信道:“谁说要你入赘了?”

    关珩立即改口,从善如流:“不入赘?那面首也成!”

    “老子……本姑娘不养面首!”

    少年眼底笑意更甚,眉眼弯弯道:“为仆为奴总行了吧,贴身更衣的那种?”

    谢子游简直要气吐血。

    他望着系统界面里纹丝不动的积分,恨不得上前给主角两耳光——自己都羞辱这人到这种地步了,这人到底在等什么?

    谢子游怎么也想不通,乌眸微瞪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

    “诶,”关珩竖起食指,目光炯炯道,“姑娘,你这可就问到点子上了。”

    言罢他俯首躬身,单膝跪地。

    再仰首时目光真挚虔诚,掌心摊开,捧起一朵湛蓝色娇艳的鲜花。

    那是之前暴怒时从谢子游额角飘落的冰灵花,不知何时被少年拾得。

    此时娇嫩的花瓣于轻风中微微颤抖,天空般深邃的湛蓝色从花心向外依次过渡,最终化为皎洁的白,娇艳如星,又高洁似冰雪。

    关珩眼帘微垂,虔诚垂首,一个浅浅的吻轻轻落在掌心绽放的花瓣尖上。

    他眉如刀削,眼窝深邃,低垂时眼角下弯,眼底柔情万丈,姿态温柔得不像话。

    一番动作看得谢子游头皮发麻,只觉得鬓角又麻又痒。

    那轻明明吻落在冰灵花尖端,竟似是落在了他的额角。

    “从见姑娘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输了,遍体鳞伤,却心服口服。”

    关珩幽黑如渊的瞳孔中泛起浪涛。

    阳光当头罩来,在他眼底的深情汪洋中滚荡几圈,散去锐利,折射而出时便只留下纯粹的温柔情意。

    他深情款款道:“只要能伴随在姑娘身侧,区区名分,不要也罢。”

    “我对姑娘是……一见钟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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