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字区域。
朗日当头, 灼灼热浪从四面八方用来, 携带浓重的水汽, 紧紧裹在口鼻处, 几乎让人窒息。
这片区域的日光似乎比其他区域更毒辣, 榕树都不堪其扰, 叶片蔫头耷脑地垂落,紧紧贴在遒劲枝干上。
阳光落在身上, 照进树上众人的心田,在几近干涸的耐心上浇下一捧滚烫的油,刹那间火花四溅, 焦灼的火苗迅速蔓延,几乎烧穿每个人的理智。
谢彭蹲在树下,神情近乎恍惚, 只下意识在口中小声念道“马上来了, 马上来了”
他眼底浮现难以掩饰的焦灼, 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随着时光推移, 少年的胸有成竹之势被日光浇灭,渐渐转化为浓郁的忐忑。
“喂, 谢彭, 人在哪儿呢”
树上有人气势汹汹地喊着,语气不善。
谢彭条件反射地抬起头“马上来了”
“马上”那人冷笑一声, “一刻之前, 你说马上, 半个时辰之前,你也说马上。现在太阳都快过西面山头了,你还说马上”
“你们谢家的马上还真是不同寻常啊”
停顿片刻,那人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惊疑道“该不会是谢家派你来拖住我们,让那谢子游尽早深入秘境,寻找机缘吧”
此言一出,周边数人皆是一震。
他们在脑海中回放当日遭遇,仔细回忆每一个细节
压根没见到什么谢子游。
只有谢彭,这个所谓的“憎恨谢子游之人”,在他们面前撒欢地蹦跶,叫嚣着要围杀谢子游,给他们没人几块晶石做订金,并许多事成之后加倍
晶石乃珍贵之物,一般人为了避免灵气泄露,拿到后早早便用个精光,将之转化为自身修为。因此即便是族中最得势的天才,手边也不会攒着数目如此之多的灵石。
与其说谢彭谋划已久,暗害同族,更有可能的是这一切都是谢家的计划,灵石由谢家资助,谢彭扮演小丑的角色,为谢子游清除阻碍
该死
几人接二连三从树上跃下,手指关节捏得咯吱作响,浑身如阴雨笼罩,凝着一层如有实质的低气压。
他们渐渐围成一圈,目露凶光,将谢彭困在当中。
其中一人道“你小子好胆量,竟然敢骗小爷就没考虑过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吗”
谢彭愕然仰头,争辩道“我没骗你们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想杀谢子游”
少年慌忙低头,又从衣袖中掏出一把晶石,手臂在空中甩了甩,长袖随风飘荡,这次当真是最后一点存货都没有了。
“这些都是我辛苦攒下的灵石,给你们,都给你们,他真的马上就来了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锦衣少年满脸狞笑,飞起一脚,精确地踹在谢彭手腕上。
他修为强于谢彭,出手速度也快,谢彭还未反应过来,手腕处骨骼“咔嚓”一声脆响,无助地向一边歪下。
谢彭痛得连连抽气,慌忙捂住折断的手腕,手指早已无力紧握,满满一把晶石尽数脱手,在阳光中洒下一小片晶莹璀璨的雨。
锦衣少年上前一步,利落的皮靴踩住几块灵石。
“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一把折扇从他绣着银色连枝花的锦衣中探出,灌入玄气后,折扇迅速散发出明亮光芒,每一根扇骨都如水晶打造,瞬间变得剔透晶莹,隐隐有明黄色玄气流淌其中。
锦衣少年挥起折扇,轻描淡写地击在谢彭肩侧。
又是一声响亮的“咔嚓”。
重压临顶,闷气骤至,谢珩感觉肩头上像是压了一座小山,整条手臂不堪重负,几乎连根折断。
他喘着粗气,拼命运功抵抗,但谢家之人擅使剑,此刻手臂受伤,空有一身修为,十成本事连三成都无法发挥。
瞬息之后,少年被拽着后脑勺的发髻,狠狠压倒在地面枯草上。
被日光晒到干枯的草,只剩光秃秃的坚硬草杆,染滚烫温度,直挺挺刮着他的脸,比寒冬最凛冽的风还要疼。
有人在他上方冷冷道“搜他的身,把晶石都搜出来。”
遂有长剑冰冷,挑开谢彭衣襟,露出少年光洁的胸膛。
另一人低头唾了一口,愤愤道“没了,他就剩地上这点。”
“艹,那怎么办”
“耽误这么久,这点灵石哪够”
“这该死的狗崽子,杀了得了”
谢彭缩在地上,双目无神,瑟瑟发抖。
烈日当空,皮肤几乎被烧灼出焦味,少年却感觉如堕冰窟,深入骨髓的冷意漫过四肢骨骸,向灵魂深处不紧不慢地钻去。
怎么会变成这样,谢彭在心头狂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子游呢出来啊,给我出来啊
但无论他在心底如何嘶吼,回复他的只有头顶几人愤怒的粗气声,连带问候数十辈祖宗的咒骂,劈头盖脸落下。
最终,一开始出手的锦衣少年摇着折扇,提议道“这人虽然是贱命一条,但在谢家也算有点地位。”
“不如按他自己的计划,打断他的四肢,带他去谢府要挟,换点晶石弥补咱们耽误的时间。”
“如果那谢府不给,再杀了泄愤,也不迟。”
谢彭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时此刻,谢子游正在极字区域内,观赏七品高手大战巨人蟹。
眼见它蹿云霄,眼见它亮黑钳,眼见它被宰了。
被雷霆般连绵,气势浩荡的剑光笼罩,利刃虽被甲壳阻挡,无形剑气却穿透外壳,玄力冲荡,将内部震成一滩浆糊。
巨蟹僵立片刻,朝一侧缓缓翻倒,重重砸在地面上,仰面朝天。
雪亮长剑从巨蟹身下捅进去,程晟白奋力一撬
“咔嚓。”
清脆的响声如在耳畔,蟹壳剥开的瞬间,从巨蟹内部涌出一股琥珀色浓稠液体,阳光下如黄金般闪闪发光,引人注目。
满溢而出的是油亮鲜香的蟹黄,蜂蜜般漂亮的颜色,浓稠的蟹膏顺着壳沿淌到地上,渗入棕褐色土地中,飘荡开浓郁的香味。
谢珩从旁指挥“这个留下,在火上蒸。那边的肉掏出来,一半切成细条,架起来烤,其余的切成小块,取那边湖里不带淤泥的水,一会儿熬汤。”
切肉掏肉这种事,程晟白和裴云胤很擅长,点火也容易,裴云胤在指尖捏一段法诀,指尖倏地一擦,登时有火星冒出,轻飘飘落在草堆上。
但论起烹饪的火候把控,他们两人加起来,也比不得谢珩或许婉儿一根指头。
谢珩跟许婉儿,一个自幼不受待见,小时经常被恶仆欺压,只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另一个与父亲相依为命,虽然大半年岁是被父亲宠在掌心的小公主,然“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公主”只得自食其力,日复一日为填饱肚子而奋斗,一年过去,也练就了一手不错的厨艺。
火堆架起,晶莹如雪的肉条被火苗轻轻舔舐,渐渐浮现一层油亮的光泽。
圆石被凿空,反向挂起,其中灌满清澈的湖水,气泡翻滚时,细小的肉块如一片晶莹的雨,溅落水中。
蟹黄蟹膏起到了油脂的作用,却比油脂更香,被火蒸过后呈现一种果冻般半透明的晶莹状,远远望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一股更加诱人的鲜美香气悄然氤氲,虽被裴云胤用术法锁住,不向远处飘散,但氤氲烟雾落在谢子游眼中,依旧让他口水直流。
关珩的手艺,谁能比他更清楚
心动想吃
跟美食比起来,仇怨跟面子算什么
谢子游恍惚地探出手,心想我要
“喂,你不会是想过去讨饭吃吧”
充满嫌弃的响亮嗓音在耳畔炸响,赵如皓目光灼灼,盯得谢子游心头倏地一震,眼神瞬间恢复清明。
刚踏出半步的脚假意在地面碾动几下,将一只小虫碾成粉末,又依依不舍地收回。
谢子游愤然地想,什么讨饭,说这么难听
跟自家爱人要点东西吃,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遂直截了当地问道“喂,你跟前面那姑娘不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吗去要点东西吃,不过分吧”
望着远处被圈在一个小空间内的缭绕烟雾,赵如皓不动声色地咽下一口口水,翘起下巴,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
“笑话”他说,“男子汉大丈夫,不给姑娘家分点吃的也就罢了,竟然还腆着脸去要姑娘家的食物你是不是男人”
谢子游被他噎得一口气憋在胸口,气鼓鼓地瞪大眼睛。
“那就自己做,你做啊”
“做就做”
赵如皓挽起袖口,露出瘦削的小臂和手掌,十指白皙,连薄茧都没有。
谢子游不甘示弱,同样弯起袖子,露出光洁的小臂和修长的手。
十指莹白如玉,仅在食指与中指指腹留有一点练剑磨出的薄茧。
两人对视一眼,扭过头去,都不屑地撇撇嘴。
一看就没吃过多少苦,富家公子,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
什么垃圾玩意儿
跟谢珩许婉儿相比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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