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律星洲带着药长老回来, 太极宫正殿已经空无一人。
药长老比他熟络,见这边没人,便自顾自地摸着胡须往后边的侧殿走去。
落在后头的律星洲回想起主子与那白衣男子相处时的景象,终是没忍住跟这有过几面之缘的老人打探, “长老可知道左护法的来历”
药长老回头乜他一眼, 神情戏谑“怎么, 吃醋了”
他虽住在山脚绿洲旁的药庐里, 但对太极宫近日来的八卦还是有所耳闻。
律星洲垂眸,似是没有多余的心思, “星洲初来乍到,总归要多了解点城中事务。”
药长老嗤笑一声, “你若真心问我,我倒也知无不言全同你讲了, 偏偏要在老头子面前摆谱装场面。好, 那我只讲一件事,城主大人后院里养的那些男宠全都有左护法的影子, 你可懂了”他话说完, 抬头瞥了一眼身材高大、气质如霜的男人,发现他停下脚步, 惯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多出一道裂痕, 不由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嘲笑,自顾自继续往前走了。
停在原地的律星洲咬紧牙根, 将这些日子喜欢来汀烟阁没事找事的男宠公子和刚才见过的孤飞尘比对一番, 果然都在那些男宠们身上找出那个男人的影子。
他原本就在奇怪为什么他来这些日子落雁君从不亲近他们, 现在想来,那些人根本就是代替品,只要瞧着相似就行,睡与不睡都不重要。
可笑他之前还以为主子是因为他才冷落那些男宠。
律星洲气红了一双眼,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前面的药长老已经走了老远,回头见他还停在原地,遥遥喊了一声“星洲公子,还不来吗”
律星洲闭上眼,按捺住过分汹涌的怒气,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方走去。
不染轩。
一汪热气腾腾的温泉旁,与太极宫陈设相似的朦胧纱帐后,两个身影坐在玉石垫上盘腿相对,掌心相接。
孤飞尘似是刚沐浴过,发梢微湿,面白如玉,身上也换了件干净的白衣,却没有穿外袍。
等周身又一个内力轮回运转,他撤回掌心,睁开眼笑看跟前缓缓运气的红衣人,道“恭喜师弟,这次功力不减反增。”
元映调息好内力,闻言抬头微微一笑“多亏师兄及时赶回,不然我这内力可就救不回了。”
“这得是你根骨底子好,我天赋比你差些,进步就远不如你明显。”
元映听了只笑,心底想如果孤飞尘不四处偷学武林各派的绝学,也不至于将称霸武林的上任落雁君的阴阳四术经修成这样。
孤飞尘似是想起什么,面色又有些迟疑,“只不过你功力提升如此快,过些日子突破境界我怕是帮不上你。”
元映摇摇头“无碍,我等师兄提升上来就是。”
阴阳四术经共有九重,元映已修至第七重圆满,过几天就能增至第八重,但突破境界需要有内力与他相差不远的冰寒功法者助他,孤飞尘天资甚高,但对比起元映来说实在相差太远。前五重时两人差别不大,但越到后面越是夸张,第七重“元映”足足等了两年才等到他师兄修习到同等境界。而现在元映快到第八重,他师兄却毫无动静。
元映心底明白,这是因为孤飞尘已经放弃阴阳四术经去修习其他功法的缘故,但在现在的剧情进度里,他还得扮演一个被孤飞尘蒙在鼓里、日日期盼师兄一同进阶的形象。
“是师兄无能了。”孤飞尘满脸歉意。
元映拍拍男人放在腿上的手,“师兄又说胡话了,从小到大,我们不都这样过来了你别太急,我正好多花些时间巩固境界。”
孤飞尘面露感动地反握住元映的手“小映”
元映只笑,正想配合男人作出一副互诉衷肠的情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裂帛声,仔细一看,原来药长老已经到了,刚才的声音是他身后面无表情的男人发出来的,律星洲不知为何扯破了温泉旁的一卷纱帐。
“抱歉主子,打扰你们了。”男人面无表情道。
元映被他一看,不自然地收回被孤飞尘握住的手,发觉自己似作出与人设有些违和的举止,他又强作淡定忽视律星洲的视线,回头看向眸露疑惑的孤飞尘,挽尊道“药长老都到了,师兄就先看看伤势吧。”
孤飞尘点点头,没拒绝元映递过来拉他的手,站起身一同往床那边走。
药长老侧头看了眼旁边面色黑沉、酸气如成实质的男人,捏着胡须微微摇了摇头,也跟着走到床边去。
片刻后,药长老把脉得出了结论,“左护法内伤已经没有大碍,城主刚才同护法双修过”
“嗯。”元映坦诚地点了点头,浑不知站在角落的某个人听到他回答在柱子上留下深深的五道指印。
“什么双修,长老莫要胡言。”好面子的孤飞尘反倒多嘴解释了句,“不过是一起打坐运转内力,用这词太容易让人误会,我和小映可都是男子。”
“男子如何就不能双修”药长老笑眯眯地,小眼睛用余光乜了眼旁边已经吃醋到不行的某人,“依我看,左护法您若是同城主大人在一起,那境界可就嗖嗖嗖地上去了。”
元映本想遵着人设也说几句调侃孤飞尘的话,但角落里某人的存在感太强烈,他感觉自己的背都要被盯穿一个洞来,便下意识地住了嘴。
孤飞尘察觉到元映意外的沉默,反而多看了他一眼,正奇怪师弟怎么没有趁机同他说些暧昧的话,突然注意到他背后某个男人的目光。
那双眼本就生得冷淡,微微挑起时更是不近人情的刻薄,偏偏那双眸仿佛要烧起来般,里面满是欲择人而噬的怒火,注意到被他看着的男人看了过来,他慢吞吞垂下眼睫,掩去瞳眸里的狠厉,乖顺的样子仿佛刚才那眼只是孤飞尘的错觉。
“有点意思。”男人被激出几分掠夺欲。
“师兄说什么”元映没听清孤飞尘下意识喃喃出口的那句话。
孤飞尘抬起头,冲元映一笑,“没什么。”
元映点点头,又贴心地催孤飞尘脱下衣服让药长老帮忙清理身上的皮肉伤。
孤飞尘依言照做,在等药长老帮忙包扎时,他看了眼乖乖等在旁边的律星洲,然后扭头跟目光一直黏在自己伤口的青年道“小映今晚可有空师兄许久没与你同睡过,这趟出去所见所闻甚多,想与你秉烛夜谈一番。”
依着原来的人设,元映自然该一口答应下来,但想到他背后某人,元映不由迟疑了一瞬。
孤飞尘眼睫微颤,嘴边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怎么,出去一趟,小映就同师兄生疏了吗”
元映扭捏一会儿,想着还是答应算了,帮着包扎的药长老用力地捆了捆孤飞尘身上的绷带,冷声道“左护法还是好好休息,别想什么秉烛夜谈,不然药某这药可就白敷了。”
有这递来的台阶,元映可算松了口气“正是,师兄你还是好好休息,身体要紧,那些话我们白日里讲也是可以的。”
孤飞尘笑笑,“好,是师兄想岔了。小映可比我本人还要在意我的身体一些。”
元映忍住鸡皮疙瘩,状似自然地跟着笑了下,“师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你费心了。”
等药长老为孤飞尘上完药,元映便也没久留,打着让病患好好休息的旗号,跟着一起出来。走出不染轩,药长老与元映二人告别,便独自借着月光走下山去。
元映下意识地往太极宫方向走,他身后的男人默默跟着他,仿佛一道没有存在感的影子。
直到走到寝殿,元映回头看到男人还在身后,也不由一愣,“你怎么没同药长老一起下山去我这里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休息。”
律星洲抬起头,看着月夜下的红衣美人,“主子今夜不用属下侍寝”
元映脸色一红,方才药长老提的双修都没让他害臊,“什么侍寝,就只是一起睡罢了。今夜就不用了,有师兄在,这几日都不用麻烦你,正好你也不喜与人同睡,这阵子好好休息。”
律星洲扯了扯嘴角,讽刺道“有了正主,果然就不需要赝品了。”
元映眸露疑惑“你在说什么”
律星洲走了过来,站到与元映一步远的位置,殿内明明灭灭的烛火照得他神情愈发复杂莫测,“难道不是吗后院里那些男宠公子不都是你寻来代替左护法的人,他们每个人都和左护法有相似之处,黄衣服的少年眉眼像他,蓝衣的青年气质像他,还有其他人”
元映被他迫人的气势逼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男人却跟着往前进了一步,直到元映退无可退,后背抵上漆黑的柱子,男人也走到他半步前,微微低头看着矮他半头的青年,黑沉的眸底醋意翻涌。
“我呢,和那个孤飞尘是哪点相似让你连着宠幸我这么久”
他话说完,长臂一伸,撑到柱子上,震得尘灰扑簌而落。
元映被他困在这狭小空间,仰着脸有些无措,“你误会了。”
他同律星洲睡觉,纯粹是因为体热。
却不想男人听了他这句话,薄唇微牵,露出一个冷笑“是了,我只是暗卫而已。怎么能和你那些有名分的男宠公子们比。除了好穿白衣,功法冰寒,我实在想不通这些日子你对我如此特别的原因。落雁君,你能否告诉在下,你究竟在想什么”
这是除了辞行那夜,他第一次以平语相称。
元映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脸,蹙着眉头整理半天,才道“你不是知道吗我那日走火入魔,全身如被炙烤,你虽然用内力帮我调理一夜,可我经脉仍有燥意,有你在身边才会感觉舒服些。”
律星洲不放过他脸上表情,“仅是如此”
“是。”元映不躲不避。
律星洲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成拳,“那你为何在我面前再不称本座,又为何每夜睡得那般毫无防备,还有那句长虹掩钓浦,落雁下星洲,为何其他暗卫都是次序为名,而我却叫星洲”
难道你不是同我一样一见钟情
“”元映都没想到这些日子他竟然暴露了这么多不符合人设的地方。他能如何解释不称本座是因为习惯私底下用我自称,睡得毫无防备,是因为同面前这人两世情缘,下意识对他信任亲近,至于诗纯粹是他信口胡诌,律星洲本来就叫律星洲。
可这些偏偏都不能如实相告。
啊,真的头疼。
律星洲看青年突然沉默,心下燃起些许期望,“主子,你对我终究是特别的。”
元映忍着突突跳的额头,本想破罐子破摔,点头算了,反正面前这人迟早要睡。
却不防十步外突然传来人声,有人提灯而来,一袭白衣月下皎然。
“可笑,你叫律星洲自然是因为本名就叫律星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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