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映也很懵, 它从身体腾空后就挣扎着想往外跑，结果还是被不知哪里来的力量送上了讲台。
“我可不记得空桑山收了猫族学生你是怎么跑到肃然庭来的”白泽提溜着小猫的后颈皮，眼神好奇地打量。
全身失了力气的元小猫怯怯地抬起头，描着天然黑眼线的眼角往下垂着, 一双冰蓝色的眼睛起了水雾。
“喵。”
我想来学习如何成为厉害的大妖。
堂下众学子听不懂猫语，单见着那娇小柔弱的幼崽发出一声绵软的猫叫, 其中也不乏同长离那样第一次见到猫的, 被这可爱的叫声直戳心脏, 整颗心都化了。
“这是猫我以前从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幼崽”
“不是说和虎族很像吗, 怎么它叫声如此绵软”
“而且它体型好小, 感觉与我母亲刚生出的崽子一般大, 怎么上到这空桑山来的, 它父母如此舍得”
“我要是有个这样的弟弟, 我定天天在家带他玩。”
“我也”
堂下七嘴八舌、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其中唯独离讲台最近的长离，依旧一副冷清疏淡的样子, 完全不理会邻桌抛来的话题，只是平日不动声色惯了的他一直盯着堂上的先生和猫, 眉头微锁。
而被他注视的一人一猫，正旁若无人地交流着。
白泽作为通万物之情的神兽，自然能听懂猫语, 对于这只看起来像是刚脱奶的猫崽, 也感到有些惊讶“你才多大, 就有这般的目标。”
“喵”我不小了已经六十岁了
已上万岁的白泽笑出声, “原来还真是个小不点。”
元映反应过来，歪头感觉有些神奇地看了眼白泽，“喵”
先生和长离一样，能听懂我说话吗
“嗯”听到意外的名字，白泽眼神斜移了一下，正好对上台下正直直盯着这边的狐族少年。
出乎意料的，他平日如何打趣都牵动不了他一丝情绪变化的得意弟子，正皱眉看着这边，银灰色的眸子里隐隐有些阴翳。
白泽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手指一弹，在周身布了一片结界，“你认识长离”
元小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以为白泽误会狐狸是带他进来的人，连忙道“长离是好妖，我是自己偷偷跑进来蹭课的，先生不要怪他。”
白泽听着这一连串的猫叫，余光又看了眼那边的少年，发现他眉头愈蹙愈紧，嘴角不由意味深长地勾了起来，“有趣有趣。”
元映没弄懂先生这句是什么意思，它在白泽手里试着挣扎了下，先生竟也真的将它放了下来，它站在书案上，甩了甩被抓乱的脑袋，一抬头，便刚好对上少年看来的视线，少年眉头锁着，眼睛里的担忧没藏下半分，它下意识地冲他“喵”了一声，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受惊后的委屈。
而这时，白泽已经点破了结界，那声猫叫正好传到长离耳边。
刚才还在堂下冷静坐着的少年霎时心口一疼，他起身走了过来，气质凛然地冲好整以暇看着他的白泽道“先生赶紧上课吧，时辰已经有些晚了。”
说完，他想伸手抱过书案上的猫儿，刚想说这只幼崽就由他来照顾。
白泽却已经按住他的手，语调悠长地“哎”了一声，“你好好听课，倒累不着你来帮我。”
说完，他拍了拍刻着责令纹的戒尺，堂下议论声顿时小了下来，一个个乖得像是刚入明山馆的学子，盯着台上的白泽先生，大气也不敢出。
白泽并不在意自己的威慑程度，他让长离回了自己的座位，然后顶着少年有些寒凉的视线，摸了摸还站在书案上的小猫脑袋。
元映被摸得有些懵，偏偏又不敢反抗，耷拉着耳朵愣愣地跟堂下众多学子们大眼瞪小眼。
头上高深莫测的白泽先生开口道“方才我课上讲的重点有几个人记住了”
台下众学子不敢吭声。
白泽冷笑一声，“就连一只刚六十岁的猫儿都知道要好好学习，你们这些七八百岁的大妖，拿什么来给学弟学妹们做示范。”
有特别不怕死的，指了指书案上的猫儿，一脸惊讶道“先生的意思是，刚才的课这只幼崽听懂了”
白泽低头看了元映一眼，带着笑问它“听懂了吗”
元映缩了缩脖子，决定还是坦诚以待“喵”
也不是特别懂。
白泽点点头，转眼跟刚才质疑他的学生道“它说它都听懂了，先生的课特别通俗易懂，它对自己未来成为大妖更有信心，而你们这些大人家好几百岁的还敢在我课堂上睡大觉，天赋不比长离，努力不比小猫，真不知道你们哪来的脸皮上空桑山占学位”
堂下的学子被说得脸皮发烫，低下头完全不敢吱声。
白泽又敲敲戒尺，怒喝道“坐直了再有一个敢睡觉的，把位置让给这只小猫。”
众学子昂起背来，齐声应道“是”
被戒尺吓了一跳的元映呆在书案上瑟瑟发抖，还得接受满学堂学子们的热情注目礼。
喵它不想呆在这里呜。
堂下，看着元小猫委屈的后脑勺的长离蜷蜷手指，强忍着想将它抱回怀里护住的冲动，提起笔努力跟上白泽的上课进度。
讲着妖气理论的白泽满意地扫了学堂一圈，这次果然再无睡觉的学子，看来用这只猫儿做吉祥物确实有用。
只不过
白泽视线掠过第一排最近的少年。
他好像有些太过分心
白泽在心里“啧”了一声，没想到这只猫儿会让长离这么在意，他现在写的笔记可不是他现在所说的内容。
近距离聆听神兽教诲的元映还不知道自己的地位在白泽眼中突然拔高起来，它端坐在书案上，再次承认了一个事实无论离先生有多近，听不懂就是听不懂。
元小猫沮丧着脸，有些想趴下身子，偏偏堂下的学生似乎将它当成了典范，时不时朝它看来一眼，它就算听不懂也得装作一副深受教诲、认真上课的样子。
过了不知多久，仿佛有一年那么漫长，元映总算听到堂外传来浑厚的钟声。
相比早上的嫌弃，此时的钟声仿佛回暖时第一枝迎春花绽放的声音，美好得让猫只想喵喵叫。
白泽顿了下，看出大家的强撑，难得大度道“那好，我们就先休息片刻。”
“是。”众学子终于松了口气。
有困得实在撑不下去者，见先生起身出了学堂，便仿佛晕厥一般倒在书案上，下一刻就开始打起了呼噜。
也有好事还清醒的，走过来想逗弄这桌上的小猫，可他们刚靠近先生的书案，平常风轻云淡、举止文雅的长离君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动作迅速地出手将小猫捞到了怀里。
“长离同学”他们瞠目结舌地看着少年急匆匆地将猫带走，纷乱的步子仿佛衣摆上着了火。
元小猫昏昏沉沉，满脑子睡觉，见着将自己抱走的是长离，便放松下来，往少年怀里缩了缩，委委屈屈地“喵”了一声，便想转头睡过去。
它就睡一会儿，等下一定能起来好好学习。
呼只是那先生的课，为什么这么催眠啊。
好困。
动用禁术听了猫儿心音的长离一顿，抱着猫愣在长廊的角落里，神情有些无奈。
他没想到猫儿竟真的是过来学习，他还以为它是因为粘他。
少年叹口气，点了点它的小脑袋，转身想先将猫送回寝阁去，却不防对上立在长廊看了不知多久的青年视线。
白泽一脸促狭的笑“看来你确实喜欢这只小猫，连同窗接近都不让。怎么，现在是要将它送回去睡觉，下堂课不上了”
长离对师长还是十分尊敬，尤其眼前这位还是上万岁的神兽白泽，“学生会赶紧赶回来，它是我昨日在望云台捡到的猫崽，也是来空桑山求学的，刚才课上如有对先生冒犯之处，还请先生多多见谅。”
白泽走了过来，仔细打量他怀中的小猫，“冒犯之处倒没什么，只是这猫儿确实可爱。只可惜它们猫族并无多少修炼的资质，空桑山之所以只对某些妖族开放招生，便是因为有些妖族天性懒散，很难在修炼这条道上成器。尤其是你怀里这只猫儿，年已六十都未能开口说人话，满打满算日后也就活个五百年。就算它留下来，空桑山也不会轻易收它做学生。”
长离一顿，“幼育堂那边也不会收”
白泽笑了下，“看来你是真不关心外事，幼育堂那么多崽子，有几个是百岁以下，同它这般不能说人话的，空桑山中还没有一个。”
“”
长离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猫，浓细的眼睫微掩住银灰色的眸子，“我会帮它。”
白泽耸耸肩，无可无不可地道“看出来了。”
此时绵延的钟声又响了起来。
“好了，先回去上课吧。”白泽转过身，朝学堂那边走。
长离还站在原地，在犹豫是先将猫带回去睡觉，还是带它去上课。
白泽回头看他一眼，“带它过来吧，你先生再混不吝也是一只神兽，让它多沾沾祥瑞之气，也许哪天就开窍了呢。”
长离不言，默默跟上老师的脚步。
白泽听到跟过来的脚步声，微微摇头一笑。
只是走着走着，他心中突有所感，抬头看了眼天。
乌瓦檐外，沉重的铅灰云已经承不住负担，开始下起纷纷扬扬的雪。
白泽一顿，斜睨了眼跟在身后的长离，若有若无地低喃了一句“天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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