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大师兄韩清商是叶甜到翠微峰的第十日清晨回来的。

    考虑到叶天先前没见过这位翠微峰大弟子,谷碧云还体贴地特地派人去喊了他来。正巧,叶甜对这位与她十分有缘,却几次三番错过正式照面的大师兄也很感兴趣,因而没有推脱,顺水推舟答应来了。

    叶甜进门的时候,正巧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爆娇小师弟姬星移,别别扭扭地走上前,声如蚊呐地叫了一声大师兄,用万分期待的眼神望向韩清商。

    这般场景不由让叶甜联想起了前世,邻居家小姐姐养的一只萨姆耶,每次它有求于人的时候,就是用前蹄子搭在你膝上,用水汪汪的双眼凝望着你,让你心生不忍,心软之下不知不觉就答应了它的请求。

    韩清商入翠微峰门下,尚在姬星移出生之前,可以说是看着姬星移长大的,看见他这副表情,心底怎么会不明白小师弟在盼望什么。

    韩清商挑了挑眉,用略带歉意眼神看向姬星移,“星移,抱歉,你托我寻的那块离火石我没能寻到……”

    随着他的话语,姬星移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寞下来,“这样啊,”他十分勉强地强撑起笑容,掩饰道,“没关系啊,大师兄的正事要紧,何况此行本来就是为寻助你结丹的材料,方才出门的,我离筑基还早,离火石一时寻不到也没关系……”

    “不过,”韩清商话锋一转,方慢悠悠地将下半句说完,“离火石虽然我没寻到,无意中却得到了一块苍焰石。”

    韩清商话音刚落,姬星移顿时双眼一亮,苍焰石可比离火石还要稀有和难得的多。有了苍焰石为阵眼,布下的聚灵阵,可使火属性灵根的姬星移筑基更为顺畅。此外,即使不将苍焰石用来助力筑基,将其添加在材料中,亦可以铸造出更适宜姬星移使用的火属性灵器。

    “好了,大师兄不逗你了。”韩清商伸手敲了敲他的头,将苍焰石取出交给他。

    姬星移欢呼道:“大师兄你最好了!”

    苍焰石只有拳头大小,外表呈苍青色。姬星移手里把玩着这块石头,简直爱不释手,也就不再计较韩清商刚才故意大喘气,捉弄他的事情了。

    不过他高兴的心情,只持续到眼神余光瞥到一旁进来的叶甜,正在观看他们师兄弟情深的叶甜,那一刻为止。

    姬星移笑容霎时冻结,没好气地对叶甜说:“你来做什么?”

    谷碧云连忙训斥他,“星儿!”

    姬星移撇下嘴角,不再说话了。

    韩清商顺着他的目光,侧过头来,望向了叶甜。

    这是他第五次见这个少年。

    第一次,是在魔修肆虐后的村庄中,他幼小的身躯伏倒在死去的亲人的身体之上,若不是那隐约可闻的呼吸,几乎让韩清商错觉,他与村中其他惨遭杀害的村民一般是尸体。

    第二次,是在掌门大殿上,清微派入门测试的最后,他师父与万剑峰峰主争夺这个少年的所属时,韩清商从影壁石墙上窥见了他测试的身影。

    第三次和第四次,分别是叶天仍在外门的某一年,他奉师命去外门主事程潜那里,关心询问叶天的修炼进度,无意之中,他远远看到人群中的少年。

    与头两次相比,那个少年长大了许多,韩清商不知是否是因为自己知道少年未来必将会成为自己师弟的原因,在外门弟子汹涌的人潮中,他一眼便能瞧见叶天,总觉得少年英姿不凡,远超身旁同辈众人。

    第五次,便是如今了。

    此次出门之前,韩清商还曾去往过一次始方山,向程潜主事问询叶天的情况,得知他已是炼气十阶了。只是当时韩清商赶时间出门,便没有特地抽空去探望他,没想到才过去短短几日,叶天就已筑基成功,成为了他名副其实的二师弟。

    “叶师弟。”

    清晨的微光并不刺眼,似一层浅淡的金粉,泼在韩清商淡雅的青衣上,仿佛一卷轻描淡写却意境颇深的水墨画,让人难以忘怀。他微微一笑,眼波含水,光是凝望着你,便温柔得犹如春风轻抚,令人顿感心情舒畅。

    “大师兄。”

    叶甜如今非常能理解,为何像一只小狼狗般十分具有攻击性的姬星移,唯独在韩清商面前会伸出脖颈,让人抚摸,因为这位大师兄的确是一位令人无法拒绝的人。

    “你的事,我已经听师娘提过了,”韩清商的声音非常温柔可亲,“若修炼上有什么问题,或者生活中遇到什么麻烦,叶师弟你都尽可以来找我。”

    “谢谢大师兄!”

    叶甜当然不会拒绝这可以为自己带来便利的帮助,随即她又想起一件重要之事,她欠韩清商的,岂止这一句感谢。

    “大师兄!”见韩清商正准备转头和师娘说什么,叶甜连忙叫住他。

    “嗯?叶师弟现在就有事要请教吗?”韩清商疑问。

    叶甜摇头道不是,反倒提起旧事,“若非前些日子师娘提起,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连宵师兄口中那位救我回清微派的韩师兄,便是大师兄你,此等大恩大德,叶天一直未曾报答,实在是不应该。”

    提到往事,忆起安宁村中的惨象,韩清商神色不由一阵黯然,“算不得什么恩德,我只不过是在村庄后山发现了昏迷了的你,才将你带回门派中,若我和连宵师弟能尽早赶到,说不定就能……”

    叶甜连忙安慰他,“大师兄不必自责,我赶回村子之时,村中早已是那番死寂的模样,我秋姨……秋姨是我唯一的亲人,她是躲藏在后山树洞里方逃过一劫的,可惜后来秋姨还是因为身体过于虚弱,病逝了。”

    韩清商道:“原来你是因此才不在村中?我还以为……你是同亲人一同躲在后山中,才避过灾祸的。”

    叶甜点头后又摇头,“事发之时,我远在几十里外,在为秋姨的病采药,不过当时发生了强烈的山体震动,我险些坠崖丧命,幸亏遇到一名白衣女子御剑经过,得她搭救,方保住我这条小命来。”

    山体震动可能是由于天剑老人和魔修的打斗引起的,韩清商忖度道。至于白衣女子?韩清商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你可知晓那位女道友的名号?”

    门派领地附近村庄遭劫的消息,是由天剑老人师徒俩通知师父,再由师父向掌门通报的,理论上来说,当时路过那附近的,只有天剑老人与他徒弟羽轻尘才对。

    不过随即韩清商就觉得自己想得太狭隘了,或许是某位恰巧路过的女道友救下了坠崖的叶师弟,这也未尝不可能。

    叶甜摇头,不好意思地说:“当时我晕过去了……没有问到恩人的姓名。”

    具体来说,甚至连对方的样貌,迷蒙之中叶甜都未曾看清楚,只留得衣料残布一块,可以用作寻人的线索。

    韩清商闻言不由想到,当年叶师弟遭受这些磨难之时,不过七八岁大小,还是一名垂髫幼童,会因为惊吓过度晕过去,是理所当然。且他好不容易脱险,回到村庄中,继而发现他唯一的亲人也去世了,悲痛之下再次痛哭得晕厥过去。难怪他发现叶师弟时,他脸上犹有泪痕,原来他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么多惨事。

    思及这些,韩清商顿时觉得叶师弟过去的生活颇为不易,心中大生怜悯之心。

    此刻再看叶师弟,明明在清微派外门已经待了十年之久,如今已满十八岁,身高个子仍是不出挑,人也长得十分瘦弱,和同龄人相比,体格更是小了一圈不止,想必定然是因为受幼时吃苦太过,营养不良的拖累。

    幸亏叶甜没有读心术,不知道这位大师兄此刻心中所想,不然定是要反驳自己已经长得很高了,至少系统数据认证的一米七八的身高,在女生中已经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此外更勿论她的身材,女生要是和同龄男生的体格一样,那才是出了鬼了。再说她每天起早贪黑出门修炼和练武,运动量超级大的,这个世界又没有炸鸡碳酸饮料等高热量食物的存在,她就算想增重也增重不起来啊。

    不过叶甜根本不知道韩清商此刻心中所想,也就无从辩解。此时她还在为自己当年因为坠崖吓晕过去,没能问到神仙姐姐的名号而羞腼呢。

    韩清商现在看叶甜,虽然不知道她其实是二师妹而不是二师弟,但已经戴上了厚度厚达八百米的怜惜滤镜,见她为此苦恼,不由安慰她,“若是有缘,以后自会见面,若是无缘,也不必强求。叶师弟,修真之路虽是逆天而为,但也不能过分强求,你应明白拿得起放得下的道理。”

    “大师兄说的是。”叶甜应道。

    其实叶甜生性最为豁达,要不然也不会穿越了还苦哈哈地过了八年贫困潦倒的日子,还一点都不怨天尤人,今日若不是和韩清商聊起往事,她都快记不清这个神仙姐姐,险些将那惊鸿一瞥当做梦境了。

    “不过……师弟还有一不情之请,希望大师兄能答应我。”叶甜颇不好意思地说道,感觉她才第一次和大师兄见面,报恩还没有实际行动,要求倒是挺多的。

    韩清商闻言没有丝毫不耐,仍是好声好气地问:“哦?不知是何事?”

    叶甜摸了摸自己脑袋,“其实是我……想回村为秋姨扫墓。之前我听连宵师兄说,他和大师兄你让村民们入土为安了,并立了墓碑,包括秋姨在内……我想回去看她。可先前在外门,外门弟子无命令不可擅离门派,即使是做日常门派任务,也无须走那般远。况且,当年我是昏迷着来清微派的,对路径一概不知……”

    韩清商温和地看着她,为她补充道:“所以安宁村的地址,你已经记不清了?”

    叶甜回道:“是。”又道,“本来这件事,转为翠微峰正式弟子后,我打算去叨扰拜托连宵师兄的,可从师娘那儿知道……”

    “于是你希望我带你回安宁村,为亲人扫墓?”韩清商一口答应了下来,“这当然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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