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串数字, 祁星辰终于弄清楚陶桃为何要指使李董卷钱跑路。
李董跑路后, 分公司那边的亏空只能由总公司填补。总公司填补完, 账面上可用流动资金必定减少。
遇到罚款时, 就必定拿不出那么多钱。
开公司遇到这类那类检查不合格, 交个几百万的罚款几乎每年都会发生。比如年初天承火灾,祁氏被罚了几百万, 并且和物业赔偿了将近千万的商户损失。
但几十亿元的天价罚款,已不是正处于流动资金紧张阶段的祁氏能搞定的了。
祁星辰深吸口气, “姐, 咱家没做过那些事, 为什么要罚款”
“星星, 这不是你做没做的问题。”
“我知道了, ”祁星辰停顿片刻,“钱这方面你不用操心,我去问问律师, 如果必须缴的话我去弄钱。”
祁雨霁“嗯”了声。
那么多钱,她怎么可能让弟弟一个人承担。
挂了祁雨霁的电话,祁星辰没去拘留所, 让柏夜直接改道律师事务所。祁氏有专业的律师,但祁星辰等不及把人约到家里,直接杀去事务所找他。
结果, 在听到分析以后更加烦躁。
律师说, 如果对罚单不服可以申请行政复议, 但一旦申请行政复议, 走司法程序,案子的时间会越拖越长。
也就是说,祁氏的资产会一直封着,祁老爷子会一直羁押在里面。
别的祁星辰能承受,但他受不了年事已高的父亲继续受苦。
所以说,无论做没做,这笔钱他都必须缴上去。
他和祁雨霁的对话,柏夜多少听到了点。到家之后,趁他去卫生间的功夫,柏夜分别给自己的理财顾问和柏妈妈打了电话。
等祁星辰出来,柏夜叫他,“宝贝,过来。”
祁星辰乖乖地坐到他旁边。
“洗完脸怎么不擦”
“忘了。”光顾着想钱的事,拿凉水冲完脸之后忘擦了。
柏夜抽出两张纸巾,边帮他擦脸边问“你这边能拿出来多少”
闻言,祁星辰垂下眸子。
祁雨霁说话的时候,他特意调小音量,不想让柏夜听见。没成想到底还是被柏夜知道了。
“我转到国外的钱,和放在安然账上没拿出来的只有不到两亿,卖掉车子飞机游艇应该还能凑点。”
仅仅是五十二亿的零头。
他事业起步不到一年,能有意识地攒起来两亿已经够好了,柏夜点点头,“我让理财顾问算了一下我的钱,加一起大概七亿多。我妈那边能拿出来的流动资产不到五亿你知道的,以我爸的身份,我家不适合有那么多钱。我还有几套房子,刚才也让阿伦帮我挂出去了,大概能卖个三四亿,等我再跟朋友串一串,你别着急。”
祁星辰完全没想到,柏夜竟然会为他卖房子,赶紧拒绝“不用没事我自己能搞到钱”
“你别嘴硬了,这么多钱去哪弄,”柏夜把纸丢进垃圾桶,双手捂住他凉凉的小脸蛋,“而且我能赚回来以后别用凉水洗脸洗手,对身体不好。”
“可是、可是,”祁星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可是你帮我有理由,麻烦到柏阿姨的话,就太”
“没关系,你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柏夜强硬道,“不用说了,听我的。先吃点东西休息会儿,下午咱们再想想办法。”
话已至此,祁星辰不好继续拒绝,低声道了句谢谢。柏夜心脏被他无助的样子揪了起来,轻轻抱住他,“我们一定能挺过去的。”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柏夜说“你能做到”、“你可以”,他就真的以为能做到、真的能可以。
他反手抱住柏夜,“我最大的底气就是祁家干干净净,清者自清,我也觉得一定能挺过去。”
说是吃饭,可他们谁都吃不下去。厨师做了好几个菜,祁星辰怕浪费,托司机给祁雨霁送了过去。
饭后,他和柏夜分头给关系较近的朋友打电话,争取能凑一点是一点。打到一半,远远听到张姨唤“小少爷,您慢点”
祁星辰正寻思小少爷是谁,转眼只见祁嘉泽穿着鞋子跑进来。把书包往沙发一丢,紧紧握住祁星辰的手。
柏夜不动声色地把他手拍掉,将祁星辰拉到自己身边,问“这位是”
“我是他弟弟,”祁嘉泽替祁星辰答道,“你就是哥夫吧”
哥夫这都是哪来的称呼。
祁星辰有点想笑,抬起头,才发现祁嘉泽头发染黑了,人瘦了些、白了些,眼睛红红的,似是刚哭过。
“他是我男朋友,”祁星辰低声道,“大小伙子不许哭,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我去封闭训练营了,没手机没电脑,上午出来才知道咱家的事,”祁嘉泽吸吸鼻子,“哥,现在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孩子能帮上什么,祁星辰摇摇头,“你好好准备高考,照顾好陶宣就够了。”
“不行,你等我,我回去看看”
说着,祁嘉泽又跑了出去。一阵儿风似的,来的快去的也快。
祁星辰抓不住这阵风,无奈地坐回去,从通讯录里翻还能找谁借钱。
谁知道天刚刚擦黑,祁嘉泽真的回来了。带回来一个消息祁嘉泽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叔叔,把家里和他公司能动用的所有钱全拿了出来,差不多十二三亿的样子。
祁星辰鼻子霎时酸了。
叔叔家的公司是祁氏下游,业务发展不如祁氏。十三亿,差不多是倾家荡产凑出来的钱。
“替我跟叔叔说声谢谢,”祁星辰忍住鼻酸,“等事情处理完,我一定尽快还上。”
“没事哥,不急。我手里还有这些年攒下的几十万,明天一起转给你虽然不多,但能有一点是一点。”
祁嘉泽平时不住宿舍不吃食堂,喜欢买衣服鞋子电子产品,花销特别大,祁星辰刚想说不用
门被推开,梁景随之进来,道“上午听说你家被罚,我爸妈从公司那边凑出点钱,加上我自己的能有七八亿。账号给我,我今晚转给你。”
没有亲属关系,梁家却愿意慷慨解囊,祁星辰没忍住,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在一圈人面前哭鼻子,他实在臊得慌,赶紧低头躲到柏夜身后。柏夜握住他的手,替他感谢梁景,“谢谢,等事情解决会第一时间还你。”
“不急,愿意帮祁家是祁家平时做的到位,”梁景看了柏夜几秒,“还有,好好待他。”
说完,梁景转身离开。对于曾经的竞争对手,这一刻柏夜只剩下尊重。
临近高考,祁嘉泽每晚都有晚自习,待了会儿去学校了。晚八点,祁雨霁从公司回来。她白天联系同学借了些钱,并把值钱的首饰、奢侈品挂出去卖,能变现一部分钱。
凑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今天能有这么多收获已经很好。祁星辰揉揉太阳穴,把所有帮他的人都记进了心里。
估计是为了弥补丢失发丨票的错误,翌日一早,子公司那边便将录像传到祁雨霁邮箱。录像显示,一个月之前,负责做账对账的财务副总监离职时,带走了整整一包账本和发丨票。
因总公司对子公司实行按季度查账政策,即三月末查一次,六月末查一次以此类推,四月份正处在上次查完、下次还没查的时间段内,总公司并没发现票据丢失。
而分公司本应每周查一次票据保管情况,可能是财务总监工作不认真,加上发现票据丢失后怕担责任没敢上报,导致直到现在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票据和账本丢失可不是小毛病,祁雨霁问好离职副总监的信息后,直接撤去子公司负责人的职务。而寻找副总监的任务自然落到了祁星辰身上。
这边还凑着钱,祁星辰暂时倒不出时间跑去s省抓人。想起曾经帮他跟踪陶桃的私家侦探,联络后私家侦探表示,能走到一个大公司副财务总监的职位,就不可能是没名没姓的人物,应该比较好找。两人谈妥价钱后,侦探立刻买机票带人出发。
与此同时,祁星辰收到了许常林发来的几个虚拟电话号,都是陶桃用来和他单线联络的,每一个不尽相同。祁星辰和柏夜都不认识会扒i的人才,最后走投无路,祁星辰登上自己“竟夕起相思”小号,打开昨夜星辰c站管理核心群,悄悄发出一串消息大家有会查虚拟电话i地址的吗
核心群里23个人揉揉眼睛,气的火冒三丈
你个盗号贼,连我哥哥的号都敢盗,看老子不举报死你
我劝你别作死,小心出门二百码
群主,快联系诺亚那边,让哥哥上号把盗号贼顶下去。
群主赶快的赶快的
看着大家群情激奋的样子,祁星辰没办法,只能用手机里存的各种同人文以及同人视频,表明自己的正主身份。
大家蒙了一阵子,又开始疯狂扣字。在无数安慰的语言里,有个管理通过群聊私敲他虚拟电话号一般通过境外运营商送出国内虚拟号码,伪装成国内手机号码漫游去境外,再送回国内通信运营商。拦截技术比较复杂,但我研究生正好学的这一块,可以联系我在运营商那边的朋友一起试试。
祁星辰单独加了她的qq号,和群内粉丝约好不泄露此事后,稍稍松了口气。
一晃三天过去了,这三天间,出乎意料地,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传了过来。
第一个好消息的是粉丝那边。经过虚拟号码查i,又根据i查询位置,确定几个i的定位分布于不同城市,且都能与陶桃当天的行程单或路透照对上。
可怕的是,有一天正是火灾发生的日子。八成是陶桃信不过被她派去破坏线路的人,干脆本人到附近监督,亲眼看着火着了起来。
有这条证据,祁星辰立刻联系t市交通运输部门,调取陶桃下飞机以后去的所有地方的录像。
t市离h市远得很,对于祁家现状了解不深,满以为祁家会很快翻盘,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第二个传来好消息的是私家侦探。以不追究责任为条件,经过半天的博弈,副总监终于交代出唆使她做假账、并带账本和发丨票离开的人。
是位男士,两人没有电话交流,通常男人需要找她,便会在下班的路上等她。
祁星辰皱眉道“能查出那男人的信息么”
“对方只知道男人的外貌,别的证据什么都没有。”
“那钱呢,钱怎么给的”
“二百万,全现金一次性付齐。”
如果神秘男子用卡转账,可以通过银行卡号查到他的个人信息,用现金就没处可查了。祁星辰刚要挂电话,柏夜突然阻止他,“你等等,我问问我妈。她公司和银行有合作,也许可以找出新思路。”
祁星辰依言等着,不多时柏夜拿着手机回来,“这么大笔钱,必然是从银行取出来的。可以通过纸币上的冠字号,查到点过这笔钱的点钞机。通过点钞机的信息,又能查到其隶属于哪个银行网点。银行网点留存有客户个人信息,你让侦探在那边多待两天,我妈已经开始联系人民银行查冠字号了。”
祁星辰完全想不到还有这等操作,赶紧转述给侦探。
第三个喜讯是柏爸爸那边。经调阅通讯记录得知,该车牌号的主人与一名女星有过密切往来。显而易见,这名女星就是陶桃。
棘手的是,该车主单身,与女性往来不算违反纪律。
授意证监会与银监会查祁氏同样不算违法纪律企业扑腾的越大,漏洞越多,被抓到漏洞举报属实正常。“下面”不过是揣摩着“上面”的脸色行事,一切行为均由“下面”负责。
对方做的滴水不漏,柏爸爸找不到理由处罚他。但敲山震虎点了对方几句,让对方别把手伸太长。看对方表态,大概是不敢再轻举妄动。
虽然搞不掉陶桃的靠山,但对于祁星辰来说,别让祁家境况更差,已经是很难得很难得的了。
外部舆论压力、持续下跌的证券市值、被关在拘留所的爸爸哥哥、姐姐一个人艰难支撑的公司、被冻结的资产、欠下的巨额罚单和债务
哪怕多一根稻草,祁家都会承受不住全盘崩塌。
是柏爸爸,从悬崖边缘拉回了祁家。
祁星辰哽咽道“谢谢、谢谢叔叔。”
“别客气,孩子,咱们是一家人,”柏爸爸语气慈祥,“这阵子委屈你了,等处理完来叔叔这儿,叔叔给你做好吃的啊。”
当然,除了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这几天借的钱都陆陆续续打进柏夜的账户,祁星辰拢了下账
他自己卖东西、借钱,加上从梁景国外实验室转回来的钱是四亿。梁家打过来的有八亿。祁叔叔和祁嘉泽贡献了十三亿。柏夜这边因为房子卖的太急,没要上好价钱,最后和家里一共拿出了十六亿。
祁雨霁认识的有钱朋友多,许多首饰即使贱卖也相当值钱,东拼西凑弄到差不多三亿。
最后他们一共凑出四十四亿,距离五十二亿,仍剩八亿。
三天内能凑出四十四亿相当不容易,只是罚款数额太大,资金缺口太多,对于身边朋友来说,拿出百万帮忙已经是天大的面子和交情,可对于他们来说,塞牙缝都不够。
“我妈手上还有几套房子,”柏夜道,“不敢明目张胆卖给陌生人,需要找熟人卖,你再给我几天时间。”
“不行,不能让柏家为了我把全副身家搭进来,”祁星辰语气坚决,“而且几套房堵不上八亿这么大窟窿,别卖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柏夜想了想“咱们身边的人借遍了,再想要钱就得从陌生人身上弄。”
柏夜这句“陌生人”提醒了祁星辰,他心思一动,“夜哥,我忘告诉你了,我收购了一个新三板的上市公司,月初刚更名成夜星传媒。法人和实际控制人是安然,这次没被冻结,正好可以用来融资”
“融资这是个从陌生人身上弄钱的好办法,”柏夜说,“不过融资得有项目,而且不能是生产类那种后拿钱的项目,最好做一些先拿钱的,像研发、科创之类的项目。”
先拿钱的祁星辰思忖片刻,莫名想起即将拍完灰色轨迹时,安然给他看过的电影剧本。
剧本主要讲述一名出身于社会底层的杂技演员的故事,主题很深刻,但因题材太小众一直没人投资。
如果他投拍的话,那么导演有了、编剧有了、主演有了不就是一个项目吗
祁星辰兴奋地给柏夜讲了遍电影,柏夜听完抿抿嘴唇,低声道“你的想法很好,可如你所说,这本子写出来两年都没人投资,就算加上杂技科班出身的主演,以你现在没上过大荧幕的资历和人气,拉到八亿投资的希望微乎其微。”
祁星辰“”
他尴尬道“好像是这样,那当我没说过吧。”
“不过”
柏夜话锋一转,“不过如果再加个元素就不一样了。”
祁星辰脑子一时没转过来,“什么元素”
“昨夜星辰咱们谈恋爱后首度合体拍的第一部片子,噱头绝对足。”
“”
对呀祁星辰听完后开心的差点跳起来
然而开心之余,他忍不住又想到一个问题“那剧本需要改一改,改成双男主,加一个适合你的角色,希望不会耽误太久。”
“不用。”
柏夜却道“不用改,我给你作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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