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凤祁起身去屋后沐浴。
季朝云陷在柔软的床榻里,倦得一根手指也不想动。
他半阖着眼,不需要刻意感应便能感受到凤祁不远不近的气息,平和而强大, 令他心绪前所未有的平静。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 凤祁回来了。
他换了件浴袍, 身上裹着青竹与泉水湿润的味道,从身后将季朝云拥住。
凤祁扫了眼被季朝云丢在一旁的经卷,低声问“不是要温习功课吗, 怎么还不起”
“不想动。”季朝云往凤祁怀里缩了缩,没来由有些低落。
凤祁调笑道“舍不得我呀”
“”季朝云沉默许久, 轻轻应了一声,“嗯。”
不想他走。
不想他闭关这么久。
凤祁本来没指望他会回答, 听见他这么说,稍稍一愣, 心里顿时软得不像话。
“朝云”
“你不用管我,我就是”季朝云用手指勾着凤祁的衣服, 声音放得很轻, “天枢仙尊是对的,你得去闭关, 你的修为尚未稳定, 拖得越久便越不安全。”
凤祁并不知晓自己身体的真实情况, 可季朝云知道。
那份神力在他体内, 万一失控危险可想而知, 谁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他都明白。
可就是
就是不想他走。
季朝云翻了个身,有些气恼地把头埋进凤祁怀里,说不清自己在生什么闷气。
凤祁一下一下安抚地摸着季朝云的头发,有些哭笑不得。
小龙近来被他养得渐渐骄纵,都耍起小性子了。
“别担心,我不会去太久。”凤祁安抚道,“我就在后山的灵虚洞内,跑不掉的。你若不放心,可随时来见我。”
季朝云小声道“我没有不放心”
“我明白。”
那三百年给季朝云留下了太多不好的回忆,他变得害怕离别,变得患得患失,恨不能时时刻刻守着对方。
现在是凤祁最不该离开的时候。
“抱歉,我也不想现在离开。”凤祁道,“可我不能放任自己留在你身边,万一又像先前那样控制不住,真欺负了你”
“我也不是担心这些。”季朝云打断道,“那日的事我早就不生气了,你对我做什么,我都”
“嘘,你还想让我放心闭关,这些话现在就不要说。”凤祁指尖按在对方唇上,声音有些无奈,“放过我吧小龙,你不知道我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
“”
季朝云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凤祁含笑抱紧了季朝云,后者忽然道“那你给我读道经吧。”
“嗯”
季朝云越过凤祁,取来丢在床边的经卷,翻开自己正在背的那页,递到凤祁面前“道经可清心凝神,对修行有益。”
凤祁还没在道经考核前一日以外的时间读过道经,他默然无语片刻,可视线触及季朝云明亮的眸子,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叹了口气,道“好吧,我读给你听。”
午后的阳光将一切烘烤得惬意而慵懒,屋内一时间只能听见凤祁低低的读书声,与指尖翻动书页的轻响。
屋外的虫鸣鸟叫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副静谧祥和的画卷。
翌日,凤祁开始闭关,季朝云也正式复课。
季朝云下界历练这两个月,发生了不少事,而书院弟子也有耳闻。书院早将魔族的事情传了个遍,可无奈书院仙尊不允许弟子议论此事,众人没有消息来源,对此知之甚少。
如今见季朝云终于回来,个个按捺不住,刚一下道经课,便将人围住了。
“听说你们闯入上古天神留下的圣地,还获了许多秘籍与宝贝”
“你们当真遇到了魔族大军,杀了魔族护法”
“凤二殿下为何忽然闭关,是在与魔族对抗时受了伤吗魔族当真如此厉害,竟连凤祁都不可全身而退”
众人问题一个接一个,把季朝云的桌案围得水泄不通。
季朝云无奈朝众人扫了一眼,没等他说什么,叶沉星率先开始轰人“去去去,都上课去。天枢仙尊说了不让妄议此事,有什么可问的。”
北染也道“就是就是,今日午课开阳仙尊会亲自到场抽考,可不能迟到了”
二人适时解围,打发走了课舍内大半弟子,季朝云这才站起身“谢了。”
“没事,小事一桩。”叶沉星熟络地揽过季朝云的肩膀,笑着道,“不过,我也很好奇你这两个月都发生了什么。”
季朝云道“没传言这么玄乎,回头有空告诉你。”
“行啊,等休沐时我请你喝酒,为你接风。”
三人结伴步出课舍,叶沉星忽然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道“对了,这几日你要小心一个人。”
“谁”
“君如琢。”
季朝云一怔,便听叶沉星又道“他坚持是凤祁害死了他堂兄,死活要与凤祁当面对质。如今凤祁闭关,可你与他是一同下界,君如琢找不到凤祁,估计免不了来找你麻烦。”
“他”季朝云睫羽微动,“他没有回灵渊海么”
叶沉星“听说是灵渊海那边不让他回去,具体我们也不知情。”
“前几日我还见他在天枢仙尊那里大闹一场,要向凤族讨个说法。”北染道,“听闻君如琢自小被龙王三太子照顾长大,关系如亲兄弟一般,也难怪他会如此。”
“总之,你躲着他点没坏处。”叶沉星叹息一声,“他们这种在仙域地位超绝的宗族,咱们惹不起。”
季朝云沉默片刻,忽然问“他知道我回来了么”
叶沉星“你昨日回来倒没多少人知晓,可今日复课,消息估计很快会传出去吧。”
季朝云淡声道“那他很快会来找我,躲不掉的。”
他话音刚落,三人脚步皆是一顿。
松林小径的前方不远处,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那里,神情苍白憔悴。
君如琢。
叶沉星和北染下意识挡在季朝云面前,却被季朝云拉住了“无妨,你们先去上课,我与他聊一聊。”
二人纵使有些不放心,却也只得依言离开。
此时刚下早课,松林小径内仍时不时有放课弟子经过。君如琢扫了季朝云一眼,转头朝小径深处走去。季朝云轻叹一声,跟了上去。
君如琢一直走到了松林小径的深处。
眼看此地已经不会再有外人,季朝云开口道“阿琢,有话直说吧,别再往里走了。”
君如琢脚步猝然一顿,转过头来“我以为,该是你要与我有话直说。”
季朝云闭了闭眼,轻声道“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很抱歉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很抱歉”君如琢疾走几步回到季朝云面前,一把攥住他衣领,“好啊,那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凤祁做的”
季朝云握住他的手背“你冷静一点。”
“你要我如何冷静”君如琢双目赤红,嗤笑道,“你还不知道吧,灵渊海已经盖棺定论,说三堂兄就是死于魔族之手。凤族帮着填补好了神庙的魔域封印裂隙,灵渊海还特地派人登门道谢。呵荒唐至极”
“你前脚刚找我寻来灵渊海神庙所在,没过几日三堂兄便死在了神庙,偏巧凤祁在现场而你不在。兄长,我不是傻子。”
君如琢深深吸气,竭力维持声音平稳“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份,我现在只想问一句,到底是谁杀了三堂兄。是你,还是凤祁”
季朝云注视着他的眼睛,平静道“如果我说是我,你要如何”
君如琢摇摇头“不,不可能是你,以你现在的修为,你根本”
季朝云道“君玦天赋根骨不高,身法更是远不及我,何况我有凤祁从旁协助,他不是对手。”
“可你没有理由这么做,你为何要”
“他三百年前便对我动了杀心,一心将我赶尽杀绝。我重登仙域,自然该有仇报仇。”
君如琢低下头,指尖颤抖得几乎抓不住季朝云的衣服“不会是这样的,不可能是这样君晏你与我说实话”
“那你觉得真相是什么”
君如琢募地僵住了。
季朝云一点一点掰开君如琢的手,理了理衣襟,平静道“君玦死时我不在现场,凤祁已被证实与此事无关,龙王三太子死于与魔族的缠斗中,这便是真相。”
“阿琢,无论你心中还有何猜测,都已经没有意义,你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所谓真相。”
他抬手逝去少年眼尾的泪痕,温声道“逝者已逝,生者还要好好活下去,别再纠缠了。”
“可、可是”君如琢低下头,“可是灵渊海该怎么办”
灵渊海龙王重伤多年,长子修为被废,次子死于战火,唯一的幼子也意外丧命,昔日盛名一时的灵渊海,如今竟已后继无人。
君如琢抓着季朝云的手,声音颤抖而无助“兄长,你教教我,灵渊海如今该怎么办”
“阿琢,我帮不了你。”季朝云道,“我早已不是灵渊海龙族,事到如今,能救灵渊海的是你,不是我。”
“我”
季朝云扶起他,声音坚定而温柔“龙族统御四海,灵渊海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离开而覆灭,它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午课时间将至,季朝云告别君如琢离开。
君如琢抹了把脸,整了整衣襟,正准备往回走,脚步忽然一顿。
他低下头,从衣襟中取出一枚挂在脖子上的海螺。
乳白色的海螺如今泛着淡淡幽蓝的光芒,这是灵渊海特有的通讯之术。
而只有一人传讯时,灵力光芒会呈现这样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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