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祁身上浅色的衣袍很快被鲜血染红,季朝云呼吸急促, 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快走”季朝云声音低哑发颤, “我动不了, 凤祁, 我不知道怎么会”
“别怕小龙, 我在这里,你别怕”凤祁的神情很快恢复至往日的平稳, 他朝前走了半步, 季朝云执剑的手忽然用力,细长的剑锋刺得更深。
凤祁闷哼一声,忽然抬起手紧紧握住剑锋“白秋月, 给我滚出来”
“被你猜到了啊。”夜空中忽然传来白秋月清雅温和的声音, 他轻轻笑了笑,温声道,“我说过会为你准备一份大礼, 凤祁,喜欢我这份礼物么”
凤祁声音冷然“你不可能进入仙府, 你到底藏在哪里”
白秋月“你这么聪明, 为何不自己猜猜看呢”
凤祁视线朝周遭一扫, 最终落到了季朝云身上。
剧痛使他呼吸略有不稳,他深深吸了口气,冷声问“你到底是何时”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自他回来后, 白秋月根本没有接触季朝云的时机, 而且若他真对季朝云做过什么, 凤祁不可能察觉不到。
唯一的可能,便是在更早之前的文曲峰。
为了帮季朝云缓解对幻境的恐惧,他曾求助白秋月,让他施法帮季朝云入梦,织出幻境。
难道就是那时
凤祁心下骇然,冷冷问“你从那么早开始就在算计他”
“看来是猜到了”白秋月道,“不错,那时你让我施法让季朝云入梦,我就在他的神识中留了个缺口,以便控制。我本不想用这种小人伎俩,可谁叫你用神血暗算我,我就只好一报还一报。”
凤祁闭上眼,轻声问“从他的身体里滚出来,我可以任由你处置。”
“好啊。”白秋月声音中的笑意更甚,轻轻道,“收起你护体的神力,让他一剑杀了你,我自然放过他。”
季朝云双目通红,忽然颤抖不止。
他的四肢仿佛被某种力量紧紧压着,不听使唤,就连说话都显得十分艰难“不凤祁,你快走”
可凤祁没有动。
萦绕在他身上的金光飞快消退,凤祁温和地笑了笑,染血的手抬起来,指腹在季朝云颊边轻轻擦过“别怕,有我在。”
随后,那只手顺着季朝云的手臂滑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凤祁微微发力,猛地将那柄长剑抽出。
滚烫的鲜血喷洒而出,溅在季朝云脸上。
凤祁急退几步,屈膝半跪在地,腰腹处的鲜血流淌开,瞬间白了脸色。
他身后的传送法阵依旧跳动着光芒,将凤祁侧脸的轮廓映得越发深邃。
凤祁抬起头,眼神温柔而怜惜“过来,小龙,到我这里来。”
“不”季朝云竭力摇头,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地朝前走去,紧紧握在他手中的长剑滑落一串血珠,在地面溅开一朵朵血花。
凤祁定定注视着那雪亮的剑锋,垂在身侧的手缓慢收紧。
季朝云闭上眼,从龙珠内不断涌上的灵力终于在腹中那股精纯力量的帮助下,冲破了身体的禁锢。
重获自由的瞬间,季朝云用力挥出一掌,击在凤祁肩头。
“朝云”
凤祁被他这用尽全力的一掌击得向后倒去,身体没入传送法阵的光芒中,瞬间消失在原地。
手中长剑哐当一声落地,季朝云力竭般跪倒在地,不住地喘息着。
失控感卷土重来,从灵识中散发出的魔息很快又重新掌控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白秋月的声音在他耳畔轻轻响起“帮他逃走有什么用呢,有你在我手里,他迟早会回来的。”
“小龙,到青丘来吧,我等你。”
翌日清晨,一艘乌篷船涉水而来,停在了海岸边。
季朝云静静坐在船内,裹着一件素白的斗篷,脸颊旁还残留着尚未拭去的血痕。
忽然,有人在船外喊了一声“公子,青丘到了,族长派属下前来接您。”
那声音季朝云并不熟悉,他神色未改,淡声道“是他请我来的,让他自己出来见我。”
“这”
那人还未回答,船外忽然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季朝云,你别给脸不要脸,族长大人凭什么出来迎你”
季朝云略微一怔。
这个声音是魏少炀。
魏少炀领着一帮天狐族族人等在岸上,见季朝云仍然没有下船,他脸上挂不住,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人给我拖出来”
他话音刚落,一只白净纤长的手掀开了船帘。
季朝云踏上水岸,抬眼淡淡看向魏少炀“我倒是不知,原来云麓城当真已经成了魔族走狗。”
魏少炀没料到他会是这个态度,一时有些发懵“我们呸,你骂谁呢我们那是审时度势,另寻明主仙域气数已尽,像你这般冥顽不灵,如今这局势便是你的下场”
季朝云轻轻弯了弯嘴角,水岸边海风阵阵,吹得他身后发丝随风扬起。
他脸颊边还残留着些许血痕,衬得脸色越发苍白,却多了几分妖异。
魏少炀被他这笑容晃了眼,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移开视线。
季朝云走上前,轻声道“如今局势盟军早已等在外面,随时准备攻入青丘,围剿魔族,清扫你们这群仙域败类。至于我,诛杀魔族我死不足惜,但死之前,我自然不介意多一个魏少城主替我陪葬。”
他说完,越过魏少炀朝前走去。
“季朝云”魏少炀脸色忽青忽白,忽然抬手一掌朝季朝云背心击去。
身边没人敢拦,就在魏少炀将要触碰到对方时,腕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谁也没看清季朝云是如何转身,他一把擒住魏少炀的手腕,用力一折
“啊”
季朝云松开手,冷眼看着魏少炀软倒在地。
魏少炀捧着脱臼的手腕,疼得满头大汗“你如此猖狂,就不怕”
“应该是你为何如此猖狂才是。”季朝云稍稍倾身,一字一顿徐徐道,“我对白秋月还有用,他不会杀我,可他会不会杀了你,就很难说了。所以,少来招惹我。”
季朝云朝他谦和地点了点头,转身朝前方走去。
青丘乃一座海上孤岛,岛上山峦陡峭,易守难攻。季朝云跟着几名天狐族族人进了山,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看见立于山中那扇高大的青铜门。
门外爬满了各式藤蔓,林中气候阴冷湿润,季朝云停在那大门前,抬手擦了擦额前的薄汗。
很快,青铜大门打开,显出其中的巍峨高殿。
此处宫殿统一使用青石玉砌,季朝云被引至一处偏殿内,殿门被人徐徐合上,只剩下他一人。
这应当是一处寝殿,窗户紧闭透不进光,唯有几盏灯火可供照明。
季朝云视线四下环顾,藏在斗篷中的手下意识抚上小腹。
“累了么,坐下歇歇。”一个声音从内室传来,白秋月掀开珠帘,走了出来。
季朝云呼吸一滞,警惕地看向他。
白秋月自顾自走到殿前坐下,倒了两杯茶水,往对面推了一杯“坐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
季朝云沉默片刻,走上前坐下。
白秋月抿了口茶水,悠悠道“听说方才你把魏少炀打伤了”
“是。”季朝云道,“怎么,你要替他讨回来”
“当然不。”白秋月笑着摇摇头,声音温雅平和,“云麓城虽然投靠了我,但他们势力低微,对我没什么用处。若那魏少炀惹你不痛快,不妨我把他抓过来,任由你处置,如何”
“不必。”
白秋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他兀自静坐品茶,左手随意搭在身侧,宽大的袖口垂下,季朝云视线扫过他袖口,隐约觉得有些异样。
像是注意到他的眼神,白秋月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向他“你在看这个吗”
他抬起左手,袖口滑落,却只见一截腕骨。腕骨截面被绷带包裹着,隐隐透着血色。
那只手,竟已被生生斩去。
季朝云心中骇然“你”
“拜你家神上所赐,那神血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白秋月的目光在季朝云身上转了一圈,忽然伸出完好的那只手,擒住他的手腕抬起来,“当初在文曲峰,你刺我一剑,害我断一只手。如今那一剑已经从凤祁那儿还回来了,按照我这有仇必报的规矩,是不是该向你讨要一只手”
季朝云脸色苍白,本能想挣开对方,身体却又开始不听使唤。
白秋月放开他,眼底笑意更深“别害怕啊小龙,我暂时不会动你。”
季朝云问“你要我来青丘,究竟是为什么”
“不是我想。”白秋月笑容稍稍收敛下来,他抬起季朝云的下巴,指腹摩挲着他颊边干涸的血迹,“有人想留你一命,我不过奉命行事。”
“阎花青”
白秋月没有回答。他忽然收回手,转身朝殿门方向走去“这些时日你就住在这里,吃穿用度我不会亏待于你。等我打开了通往魔域大门,我们一道前往魔域,到时你自然会明白。”
殿门打开又合上,空荡荡的大殿内再次只留下季朝云一人。
桌上灯火跳动,季朝云扫了眼桌上没用过的热茶,起身朝内室走去。
这大殿内陈设极简,桌椅床榻却布置齐全。
他合衣在床榻上躺下,裹紧了身上斗篷,身体轻轻蜷起。
腹中的灵气轻微地波动着,似乎有些不安。
季朝云一下一下抚摸着小腹,轻声道“别怕,爹爹在呢,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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