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姐姐听说了么,灵霄宫的婢女近来一直往御膳房走动呢。”
“人家是丞相千金,有太后背后撑腰,胃口自然得比我们好。”
“也难怪皇上被太后逼着去了几日灵霄宫就不想去了呢,换做是谁对着她都下不了饭。”
“谁能吃得过她呀。”
“妹妹们慎言,今日亭台小聚,咱们就不谈扫兴话。”
“梁姐姐说得是,太后生辰再即,今年准能还是姐姐一手操办,到时就得姐姐多替我们谋划在宴席上的表演节目了……”
“就是就是。”
“妹妹们说笑,这宴席操办的好事哪能次次都轮到姐姐来……也该轮你们一回了,太后那边姐姐给你们提上一两句……”
“哎~这哪行呢……姐姐莫谦虚了……”
“对呀对呀,除了梁姐姐,我们笨手笨脚的哪能操办好宴席。”
…………
后宫妃嫔亭台里小聚着赏花喝茶。
灵霄宫却乱成一团。
顾思绵正在寝宫里翻箱倒柜,当初进宫的嫁妆都充进国库,剩余的首饰在宫里又当不了,明明记得大哥在自己进宫前还给自己一沓银票来着,现在却记不起来丢哪里了。
碧果进来,看见娘娘跪在地上,半个身子都要掉进装书的大箱子里了,旁边散乱着几小箱装珠宝的,装名贵药材的,装首饰金银的……都开着口,有的还掉满了地。
这月份例的银两都花在向御膳房办置鱼肉,不过短短一周,已经花光了。
御膳房又不能收首饰珠宝当典押。听说是在先皇那时,有个受宠的娘娘丢了祖传手镯,先皇命人搜了全宫,结果在一个厨子的住宿处发现了。厨子狡辩是那娘娘身边的宫女拿来办置燕窝的,而那娘娘说她是用银两办置的,唤来宫女,宫女刚开始不承认,后面才认罪是宫女看上了厨子偷了娘娘的手镯去讨好厨子,以为是件普通首饰,却没想到是娘娘祖传的手镯。
先皇大怒,杖毙了宫女和厨子,还定了以后御膳房一律用银两银票置换食材的规则。
碧果看着娘娘跪坐回地上,双手撑着白嫩嫩的小脸,苦恼地伸着藕荷色织锦鞋踢了踢大书箱子。
“娘娘。”碧果唤了一声。
顾思绵回头,撅着小嘴,很是委屈,“碧果,我饿……”
今天中午没有银两换鱼肉,后厨给娘娘做了三菜一汤。菜都是素菜,汤也是豆腐汤。娘娘一向无肉不欢,中午定是没吃饱。
碧果叹气道,“娘娘再忍忍,奴婢以前在浣衣局认识几个小公公,下午随他们出宫替娘娘典当些银两,娘娘晚上就有肉吃了。”
顾思绵怏怏地点点头。就像一只耷拉着毛毛耳朵的兔子,碧果双手互相交叉着,竭力忍住不以下犯上摸娘娘的头。
浣衣局的小公公常常需要出宫办置一些衣角布料的琐物,碧果找了熟识的小公公借了套公公服,打算混在他们中间出宫。
结果到了下午,因为太后生辰再即,所有宫的婢女都得去尚衣局交自家娘娘宴席的要穿的服饰,及要让他们绣花装饰服饰的图版,碧果出宫的事只能耽搁下来了。
料想娘娘会很难过,碧果一忙完就回了灵霄宫,想着虽然没有鱼肉也能给娘娘变个花样做菜。
一回到宫,却四处找不到娘娘的影子。
碧果急得不行,正要去禀告太后,忽然看到殿外有小公公端着木盒子路过。碧果忽然想起放在偏殿的公公服,跑过去一看,顿时瘫软在地,那件公公服不见了。
*
正是为皇上准备膳食的时候,御膳房里井然有序地忙忙碌碌着。
扑鼻的香气,刀剁葱蒜的得得声,大火翻炒的滋啦声,煲汤鼎咕噜咕噜身……蒸笼上头呼呼的白气,爆炒椒香的红光……
一个娇小的身影探着小脑袋瓜吞咽着口水,偷偷溜了进来。
一只大手揪住身影的后颈,震耳欲聋的声音,“做什么?想偷懒是吧?端过去!”
一宽大的木盘被塞在小人手里。
顾思绵下意识端好,低头一看,木盘上是一翡翠盘糖醋蜜汁鲤鱼,细细碎碎的葱姜点缀在焦香的鱼上,淋着蜜汁香醋的鱼,散发着勾人食欲的香气。
那人把顾思绵推进队伍里,“都给我麻利点!耽误了圣上用膳,小心你们的脑袋!”
队伍利索地前进。
顾思绵拼命咽着口水,呜,好香……
太极宫。
小公公们鱼贯而入,一个接一个,摆完菜肴有序出去。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
大殿柱邸雕龙盘旋,檀木案几上山珍海味,色味俱佳。
太后寿辰在即,景王特地提早从封地赶来,为的就是找皇上叙叙旧喝喝小酒。
“这么多年,皇上还是没有变啊,和你吃顿饭能把人先等饱了。还记得小时候抢先皇上吃块茯苓糕,被皇上揍得灰头土脸,我现在看见茯苓糕都头皮发麻。”
殷烈慵懒地靠在御座,散散地抬眼,“儿时揍你可不是因为你抢先开动,是景王没洗手就拿糕点吃,影响了朕当时的食欲。”
景王摸摸鼻子,“……真为皇上后宫妃嫔们担忧。对了,我昨日到长安城,百姓们都在传太后偏爱一个什么丞相千金,硬要她给皇上生龙宝宝……哈哈哈哈皇上也有今日啊……”
殷烈不耐,“谈起母后这点,朕就头疼。”
忽然暼见端菜的小公公手一抖,盘里的鱼酱汁都洒到木盘上了。
殷烈厉声,“内务局如何教你们做事的?菜都不会端?”
手抖的小公公笨拙地蹲下,拿出翡翠盘放到案几上,一急,半条鱼都滑出盘了。
糟……糟糕。顾思绵紧张地抬眼,皇上皱眉望去。
两人就这么对视上了。
顾思绵:“……”
殷烈:“……”
一旁的李公公刚要斥责,看见小公公的脸,话立刻咽进肚子里,替顾思绵抓了把汗。
“李公公,景王回来一趟还没去太后那里请安,太后定是想念,你带他去一趟慈云宫。”
“啊?不是吧,现在啊?”景王瞪大牛眼,“皇上,我还没吃到一口饭!”
殷烈不耐,“让你去就去,这菜朕给你留着!”
景王嘟嘟囔囔着起身,由李公公引着出殿,去母后那定得听她唠叨半天,饭能吃成才怪。
“剩下的菜不用上了,有通知再上。”
小公公们有序又迅速地赶紧退下,其余宫人也被皇上挥退,应声出去。
顾思绵也想赶紧抽身,还未起身,端着木盘的胳膊就被一双强劲有力的手给把住。
殿内很快就只剩两人。
殷烈松开手,靠回御座上,修长的手把玩着银筷,忽地丢出去,顾思绵头上的帽子被银筷掀开,直直被带着刺进身后的柱子里。
一头秀发扑散而下。
顾思绵披散着头发,跪坐得乖乖的,不敢动。
殷烈目光冷淡,“私出后宫是死罪,擅盗宫服,是死罪,欺君罔上,更是死罪。顾妃,你有什么想辩解的?”
空气中的乳猪,软玉糕,佛跳墙,蟹黄羹,黄焖鱼翅……的香味……愈发浓厚。
顾思绵肚子应景地咕噜一声,小眼湿漉漉,“……臣……能吃一口吗?”
“……”
殷烈气笑了,“不能。”
顾思绵扁嘴“哦”了声,耷拉着小脑袋。
青蓝色的太监服,衬得底下的人愈发娇小白嫩,圆乎的小脸蛋似乎比之前看还瘦了些,黑葡萄似的眼眸虽然是微垂着地面,仿佛知错一般。但……别以为朕看不出她余光里瞄的都是案几上的菜肴!
殷烈冷哼,“就算太后来,朕也照旧治你的罪。”
回应皇上的是顾思绵肚子咕咕叫的抗议声。
顾思绵有气无力,可怜巴巴:“回皇上,臣妾知错,皇上把臣妾打入冷宫吧,不用份例,每餐有肉吃就行。”
殷烈:“……”
“若旁人不知,还当朕是虐待你了?”殷烈手指叩着御座扶手,“顾妃放心,朕让你坚持养胃,定不会让你半途而废。”
顾思绵气得脸颊鼓鼓,眨巴着眼就要落下泪来。
两只修长的手指掐住顾思绵脸颊上软软的肉,殷烈皱眉道,“不许哭,给朕憋回去!”
顾思绵哭得更凶,大颗大颗的泪珠直往下掉。
殷烈迅速撤回手,避免被顾思绵的眼泪蹭到手。
拿一旁的龙帕擦擦手,殷烈心烦意乱,“别哭了。”
顾思绵依旧。
殷烈头疼:“朕认输,你究竟怎样才肯停下来?”
顾思绵抽泣着,泪眼婆娑地瞟向案几上的菜肴。
“……”
*
李公公送景王回来,在太极宫外面踌躇一会,想着等会怎么劝皇上放宽对顾妃娘娘的处罚,前几日才削了顾妃娘娘的贵妃位,这时候再处罚娘娘,定会使太后不悦,皇上和太后就更隔阂了。
打好一番措辞的李公公进殿。
“皇上……”二字还没出口,就看见一副奇异的场景。
顾妃娘娘秀发披肩,挽着青蓝色的公公服袖子,鼻子和眼睛红通通的,坐在案几旁,模样乖巧地咀嚼着美味佳肴。见李公公进来,鼓着嘟嘟的脸颊,投去一个好奇的眼神,然后继续吃。
皇上靠在御座上翻阅着奏折,见李公公进来,也只轻微抬了个眼。
李公公:“……” 为么感觉老奴才是这个局外人。
待送顾妃娘娘平安回灵霄宫后,李公公给御书房批改奏折的皇上端上醒神茶。
“皇上,这顾妃娘娘的份例是要恢复原样吗?”鉴于今晚看见的情景,李公公很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
“恢复?”殷烈冷笑,“传朕旨意,内务局管人不治让总管自去领罚,还有御膳房以后禁止灵霄宫办置鱼肉。”
李公公:“……喳。” 皇上又罚了顾妃娘娘了,难道老奴会错了皇上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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