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汤早就放凉了。
沈凌渊端起来喝的时候, 温映寒躲得他远远的。刚刚要不是那个真正进来奉茶的小宫女出现,她敢笃定沈凌渊现在也不会松开她。
温映寒趁着他垂眸喝梨汤,本能地抚上自己的双唇。
被咬破了。
若不是后背已经抵在书架上了, 她还想再往后退一退。
沈凌渊放下手里的梨汤,凤眸轻挑望向站在角落里的温映寒,薄唇间透着些许淡淡的笑意。
“过来。”
他声音低醇好听, 在这烛光中的书房里透着种低沉地蛊惑。兴许平常的时候沈凌渊真的就顺利将人给骗过去了,可刚刚已经吃过一次亏的温映寒,这个时候肯定是不会再轻易相信这个人的话了。
温映寒果断摇了摇头,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直直地望着他, 也不说话, 反正没有半点打算过去的意思。
“听话。”
温映寒再次摇头, 朱唇轻轻抿了抿, “臣妾站在这里挺好的不打扰皇上处理公务。”
沈凌渊无奈轻笑,淡淡地收了视线, 垂眸间望向手边的瓷碗,“自己拿来的梨汤, 自己都不来尝尝味道的”
温映寒一怔, 听到沈凌渊这么说,神情间微不可见地有了些许变化, 这次送来的梨汤她确实没尝过, 只想着是炖雪梨, 应当同平常喝的梨汤没差别的, 也没额外给自己留出来一份。
难不成是这次做的不好喝
她纤长微弯的睫毛轻轻动了动, “不合皇上的口味吗”
沈凌渊眼下眸底的深意,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手指,他声音低沉“不是说以后要做给朕喝不尝尝怎么知道味道的差别。”
温映寒这下犹豫了。
沈凌渊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重新将梨汤端了起来。温映寒下意识地追随着他的动作朝碗里望去,不大的瓷碗里还剩下一多半,最下面还沉着一小块白梨,看起来便甚是香甜。
真的瞧不出有哪里不妥的。
“这么快就打算食言了。”沈凌渊凤眸微敛,语气上倒不是责怪她的意思,只是听起来有些遗憾似的。
温映寒眸光闪烁,朱唇微微动了动,她声音很轻“臣妾没有。”
沈凌渊抬眸望向她,没说话。
温映寒轻轻攥了攥手指,“只是尝尝味道”
“只是尝尝味道。”他说罢将放在食盒里的白瓷勺取了出来,替她放进了瓷碗里,像是就等着她过来品尝。
为了让她放心似的,他自己先饮了一口。
温映寒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步,抬眸重新看向沈凌渊,然而对方只是默默地等她,连姿势都未变。
先前的疑虑稍稍放缓,她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
“皇上可是觉得这梨汤太甜了”她伸手去拿他手里的瓷碗,然而就在指尖将将能碰到碗沿儿的那一刻,瓷碗忽然被移到了她够不到的位置。
温映寒看到他喉咙微微动了动,视线上方传来那人熟悉地轻笑。
“终于过来了。”
沈凌渊漫不经心地将梨汤放在身侧的书案上,眸色微暗,抬手轻捏了她的下巴。
温映寒眼眸微睁,浅色的眸子里透露出了一丝惊慌,再想往后退已经来不及了。羊入狼窟便没有了回头路,轻轻一带便被人重新“叼”了回来。
宽大的手中轻箍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身,沈凌渊掩下眸底的幽深,垂眸深深地吻了下去。
刚刚被人平白打断,他怎会叫她就此溜走了。
薄唇带着一贯的冷硬,却又与以往不同。清冽的气息间混合着梨汤的香甜,霸道得撬开她温软的双唇,逼得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涌上了些许无措的水雾。
方才小宫女出去的时候并没有将房门关严,温映寒刚刚还注意到了外面下人们走动的声音,随时都有可能有人像刚才一样推门进来。
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被人看见。
她清楚地认知到自己是推不开沈凌渊了,这会子被人逼得没法子了,只好转而紧紧攥住了他前襟上的衣衫。
沈凌渊看着怀中的人忽然乖顺了下来,俯身轻轻亲了亲她温软的唇瓣。修长的手指带着微凉的温度,沿着刚刚捏着她下巴的位置缓缓蹭了蹭她的唇边。
温映寒蓦地绯红了耳尖。
他注意到了她下唇上被咬破了的地方,语气间带了些许无奈“怎么对自己也这么狠心的”
方才小宫女进来奉茶的时候她有些慌乱,无措间紧咬了自己的嘴唇,待到退至书架前的时候才发现,刚刚无意中竟弄破了一小块。其实这会子已经不疼了,但被沈凌渊这样望着,温映寒感觉自己的心跳在默默地加快。
她即刻让自己恢复了清醒,原本该似是含情的桃花眸中此时写满了无声地控诉。
这会子问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狠心他也不看看是因为谁的吗
其实沈凌渊也不是真的想听她说出个答案,凤眸微深之间他抬手将她鬓角垂落下来的碎发缓缓挽到耳后。
夏天的晚风吹拂在雕花镂刻的云窗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夜色伴着庭院中细小的虫鸣,廊间悬挂的宫灯随风微微摇曳。光影晃动之间,屋中外沉静。
有那么一瞬间,温映寒似是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她怔怔地愣在原地,任由沈凌渊缓缓吻了下来。
夏季的潮湿似乎渗透进了风里,沿着云窗的缝隙悄悄深入,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屋中的空气。
好看的桃花眸中蒙上了一层如雾般的迷茫,缱绻温沉之间让温映寒连原本想反驳他的话都忘记了。
沈凌渊缓缓加深了这个吻,一贯深沉无澜的凤眸少见地染上了些许温度,从前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总是轻易便被她悉数化解。
“还没回答朕刚刚的问题,”他薄唇轻轻勾了勾,尾音微微上扬,“今晚留下”
“嗯。”
明明是已经被他敲定了的事,非要再听她亲自答应一遍。眼下这种状况,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只怕是她一刻不答应,那人便一刻不会放了她。
“暴君。”温映寒垂着视线盯着被她攥皱了的前襟,极小声地轻斥了一句。
“嗯”沈凌渊喉咙微微动了动,温映寒立刻收了声,改成了不会被听见的腹诽。
沈凌渊抬起手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不许在心里骂朕。”
温映寒吃痛眉心微蹙,好看的桃花眸嗔怪地望上他的视线,瞬间气势便减了大半。
这人怎么什么都能猜到的
沈凌渊轻轻勾了勾唇,屋子里一时有些安静。
他垂下视线缓缓摩挲了一下手指,声音沉缓“还以为你不会肯主动过来的。”
温映寒眼眸微动,她知道他说得是她今日来勤政殿的事。其实按照她之前的想法,她确实是不会主动过来的,最好再避上几日,叫她看见那人时再想不起那些令人窘迫的画面才好。
可是今日温承修的一封信却大乱了她全部的节奏
温承修的信
温映寒这才想起来她把来这里的正事全都给忘了,刚刚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里想着的全都是要如何开口叫芸夏回去拿她需要更换的衣物的事。
真是彻底被沈凌渊给带进去了。
温映寒顿了顿,缓缓开口道“臣妾有一事,想跟皇上商量。”她虽这样说着却始终没抬头,视线落在沈凌渊还握着她腰的手臂上,手指轻轻攥了攥。
沈凌渊凤眸微挑松开了她,以为她这是又要讨价还价了,声音轻缓“什么事”
温映寒抿了抿唇,“臣妾的兄长忧心臣妾的失忆之症,之前寻遍了宫外的名医,终于找到一人是擅长治疗此症的,臣妾知道这事不合规矩,所以想同皇上商量”
“所以你是为了这件事才来见朕的”
温映寒心脏莫名悸动了一下,像是被人轻揪。她正欲开口
“罢了,”沈凌渊敛去眸间的神色,视线淡淡地落在一旁书案上的毛笔上,像是顷刻间便恢复了一贯那般的冷静自持,“需要朕的手谕对吧”
民间的大夫入宫,这是从前不曾有过的事,宫中有规矩,但凡是皇家生病需要调理的事都得是由太医院里的御医来诊治的,脉案病情皆有记档,一切都一板一眼地按照规矩来办。所以民间的大夫若想入宫,可不是普通的口谕或是一块令牌能解决的问题了。
沈凌渊望见了她眼底的神色,抬手揉了一把她的额发,也没再说话回身去拿那只狼毫毛笔。然而修长的手指还未伸出去,余光便恍然间瞥到了身边那人地靠近。
原本要去拿笔的动作蓦地一顿。
温映寒轻轻拉住了沈凌渊的衣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清澈潋滟透着无措,也透着一丝被那人看到后的慌乱。
连温映寒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何会下意识地伸出手的。只是本能地想拉住他,更不想被他误会了什么。
可是,她究竟不想被他误会了什么呢
沈凌渊随着她的力道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似是拿她有些无可奈何,声音低沉轻缓。
“朕没生气。”
这要他怎么生得起气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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