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看到了侄儿是这么个德行, 心就凉了大半。
事实上,苏容从说出明青琅这么三个字开始, 城主就总觉得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听说过但是记忆不真切,才想问问苏容找这人干嘛, 苏容自己是拒绝透露, 但有了苏容拒绝的这么一段时间, 时间虽然不长, 却也已经足够城主自己脑内检索一波到底是谁了。
可正是检索到了才吓人好么
是自家侄子。
他在三百年前突破了元婴巅峰进入化神期,就此成为了天下城年轻一辈人们中的风流人物,修炼速度直逼风头正劲的那位炼丹师玉枢尊者,这样优秀的成绩自然要得到来自家族的表扬和奖励。
那时, 侄子提出的要求就是想去云州玩一趟,希望家族给报销一下这次去云州的旅游经费。
这么简单粗暴的要求这特么谁能拒绝
于是给了这位少年批了十倍有余的旅游经费让少年随便玩去,也不用担心在云州的安全九州的修炼水平比星界还是要低上一个档次, 那儿元婴算老祖, 化神横着走,盛洪波自然是想怎么玩怎么玩。
结果么, 他到底在云州玩了什么, 没人知道。
只是听说他带了个人回来说的是听说, 其实盛洪波甚至都没有带那人回家族给家族报告,盛城主之所以知道这个, 还是因为自己在参与青鸿道尊继位天地共主的那次典礼, 刚好旁边搬个蒲团坐着的是庆城的甘城主, 大家都坐得那么近了不找点话题聊聊也不好, 一通瞎聊之后盛城主说起自家侄子,甘城主夸上两句龙章凤姿,再一说,得嘞,你侄子还带了个人回星界呢,走的我庆城的那个传送阵。
盛城主当时好奇心就起来了呀“那女子是何人何种身份长相如何”
甘城主
不是哥们你说,女子
盛城主就反问不是女子吗难道我侄子还能带个大男人回来他又不是断袖
然后,甘城主果然露出了个见鬼了哟的表情,说的是你侄子带回去的就是个男人啊,那男人看上去娇弱得一匹,有出气没进气的模样,修为也就是个筑基期的样子,仿佛吹口气他都能人间蒸发,哦对了,丹田还废了根本没办法修炼。
盛城主“”
作为家长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培养的下一代有前途地侄子就这么走向不同寻常的性取向吗
哪怕可以也要问问吧。
于是,一问之下,才知被自家侄子带回来的那个少年叫明青琅。
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盛城主肯定得担心就这么把人家少年带离了云州会不会给家族带来麻烦啊,这算不算是私奔或者逃婚啊之类的问题。
庆城城主就让他放心,问题不大,明青琅没啥背景的。
明青琅还没有拜师,自然没有什么师门一说,明家也不是什么显赫家族,至少在庆城城主耳朵里是查无此族,没准根本就没有什么明家。
天下城城主这才放心。
暂时的放心。
特么万万没想到啊我怎么知道那个据说啥背景没有的人能得道尊弟子亲自垂问我但凡是提前点知道这事儿我早就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规避风险了好么
但现在后悔已经没用了,看着自家侄子居然还在纠结要不要把这件事给家族坦白,盛城主只觉一阵不详的预感。
但他还是说“你先说说看,你是我侄子,如果可能,我还是愿意护着你的。”
“那伯父。”盛洪波想了想,还是蛮镇定的,“是什么人向您打听明青琅啊。”
同样的,在这愣神的功夫,盛洪波已经把整本大宗师都给回忆了一遍,着重思考自己在见到明青琅的时候是书里的什么环节明青琅都可能认识什么大佬自己可能得罪谁。
而盛城主一听此问,眼眸微微一闪,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坦白“苏容。”
盛洪波当即瞪大了眼睛“苏容”
“怎么。”盛城主也懵了,“苏容问这个很奇怪么”
奇怪,很奇怪。
书里说好的苏容悄悄来天下城看看自己的对手都会是什么人,逛街的时候看到明青琅留下了好印象,在天池之会上和他动手的时候被那一手剑术惊艳到,再之后才在秘境之中有进一步接触,但是无论如何,他们俩最早见面的时机应当是天下城啊
“她问这个做什么”盛洪波问。
盛城主冷笑“你觉得苏仙子需要对我解释这个”
那个当然是不需要的。
盛洪波开始头疼权衡了好半天,才转传音给盛城主解释。
与此同时,蹲在盛洪波窗外的那只三足乌鸦眉中金光一闪,本来发黑暗淡的羽毛边缘处同样亮起淡淡金光,整只乌鸦在寒夜中开始冒着淡淡的暖气。
盛洪波突然皱眉,一挥袖直接以法力冲开了窗户“谁”
城主和盛洪波一块转头看向窗外。
三足乌鸦垂下发亮的双眸,特别淡定地第三条腿随便划了划。
于是,在盛洪波的感应里,原本外头地灵气是突然有点不太一样,但是推开窗户之后看到的却是微风扑打着窗棂,带来了灵气的淡淡变化,刚才的那点子异样,仿佛只是风和灵气的流动产生的一点小漩涡。
盛洪波皱皱眉,虽然没看出来有哪里出了问题,但是属于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你不必担心。”城主眉目闪烁了好几下,想了好半天,才沉声道,“自苏仙子入天下城被我知晓之后,玄影便已经在她住处呆着了,方才玄影才和苏仙子动过手,确定了她就在住处入定,她自拜师以来一直在昆仑山侍奉道尊,从未下山来,身边也没什么人可用,她自己在住处修炼,咱们这儿必然无人,至少没有她的人。”
盛洪波这才放心,但还是保密意识十分强的用传音给盛城主解释。
这时,外头的风还保持着原来的频率,灵气也因为风的吹拂起来了细细小小的漩涡,看上去一切正常,而外头那只三足乌鸦身上淡淡的灵气流动,在外人感应下也不过是那些漩涡的其中之一,丝毫不足为奇。
而三足乌鸦耳朵里,已是听到了朦朦胧胧的盛洪波传音
“伯父可还记得,我自云州归来之后,曾问伯父要了一个天下城暗牢的令牌,说是在云州游历时听说了天下城暗牢中锁着一个功法挺有趣的前辈,想进去看看”
盛城主点头。
“这自然是哄您的。实际情况是侄儿将明青琅收到了暂时锁灵兽环里,偷偷带进暗牢,将他藏到了暗牢最深一层,给他留了足够的辟谷丹。”
盛城主眉头一跳,都不传音了直接出口“你和他何仇何怨啊他不过是个筑基期,哪怕他得罪了你你杀了就是,何必这么费心”
你杀了我还好给苏容解释,就当我没看见就完了,你把人家关起来
盛洪波没有给天下城城主多解释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地跪到了天下城城主膝前“明青琅不能杀,侄儿自然是有需要如此做的理由,就此给伯父带来的麻烦侄儿真的很抱歉,但侄儿保证此事除了侄儿之外再无别人知晓,且即便那明青琅被发现了,他也绝不敢说半句侄儿的不是。”
“这是何故”
盛洪波脸色沉了沉“明青琅有个妹妹,从小体弱多病,明青琅对之爱若珍宝。”
都说成这样了,那自然是人家妹妹被控制在了盛洪波手里。
天下城城主沉沉地看着这个侄子,仿佛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侄子似的,半晌,他低声道“他妹妹人呢”
“侄儿在天下城西郊买了一块灵地。”盛洪波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块令牌来,“地方伯父一查便知,这是打开那处灵地的令牌。”
“也是囚禁”天下城城主低声道。
“她出不来。”盛洪波道。
说到这里,天下城城主已经是没有了任何聊天的兴致。
他把令牌推回了盛洪波手里,身心俱疲地站起身来“我知道了。你睡吧。”
盛洪波是万万没料到自己这么轻易就过关了,特别诧异的“伯父,这事”
“你既说此事无人知晓,明青琅也不会说你什么坏话,你担心什么”城主留下了这么一句话,“饶她苏容是大罗神仙,只要不知道是你干的,她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盛洪波本也是如此想的,如今这个想法得了城主的补强,便也没有多想什么,只欠身“恭送伯父。”
天还没亮。
城主没去内院抱老婆睡觉,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回了自己的书房,即将迈入书房的时候,他突然回头,看向站在歪脖子树上那已经把自己腿收起来,看上去就是只两足鸟的乌鸦。
乌鸦也很平静地看着他,似乎就是只啥也不懂的小可爱。
半晌,城主疲惫地道“我本有心维护自家侄儿,毕竟家里出了这么个天才,身为长辈自然是能护就护,但他行事如此也罢,仙子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想做什么便去做吧。至于仙子若因我管教不严意欲责罚,我也甘愿领受。”
树杈上那只乌鸦看了城主半天,终于开口“哪怕我杀了他”
城主眉目沉沉。
乌鸦抖了抖身上的雾气,丝毫不惧地对上盛城主,原本灰扑扑的乌鸦便很快变得金光灿灿,令人不可逼视。
城主甚至感知到了些许特别奇怪的威压,照理说同为返虚期应该没这个感觉,但这威亚还是让他头皮发麻。
硬抗半晌,城主才道“是我管教后辈无方,仙子要杀”他闭了闭眼睛,“杀便杀罢。”
“地牢在哪”苏容问。
侄子的性命都交出去了,指个路那就是小事情了,城主直接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玉简出来“仙子。”
那金乌果然拍打拍打翅膀,叼走了那枚玉简,随后直接往自己翎羽之内一藏,也不知道那羽毛内到底有多大地空间反正那玉简没掉出来,接着那只金乌就是轻轻“啾”了一声,直接一个转身,拍拍翅膀飞走了。
而留在原地的城主长长地舒了口气。
苏容收下了这玉简,那至少意味着接受了他的善意,如此无论明青琅现状如何,无论侄子到底做了多过分的事情,至少是不会牵连到家族。
这几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终于推门走入了自己的书房,纠结了片刻自己要不要连夜下文命令那在暗牢留守的人悄咪咪放松一下戒备,给苏容连夜去看那位她亲自垂问的明青琅一个空间,但想一想
算了,人家是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破了盛洪波的传音的大佬,去趟暗牢啥的对人家来说信手拈来,倒不必大张旗鼓给人家降低难度。
于是他安安心心地在书房打坐,再不曾有什么变化。
而三足金乌那边,小鸟儿带着那玉简也没飞多久,只差不多到了无人处便找了棵树停了下来,再等片刻,树下的空间便有些微的变动,那变动最初无序,但很快空间之力就开始听使唤了起来,最终定格成了一道空间裂缝。
随后,苏容自空间裂缝中钻出,仰头看了看等待已久的小金乌,直接抬手招了招,那小金乌得了召唤便扑腾扑腾翅膀往苏容的袖子里钻,钻的时候还没忘了翅膀一抖,把那来自天下城城主的玉简抖给苏容。
苏容再查看了一下玉简里城主给的天下城地图,辨别了一下方向,便往玉简上标注的暗牢而去。
今夜注定无眠
天下城的暗牢关的都是些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的大佬,像什么为了炼制个法宝就屠杀了一整个城池的修炼狂人,为了修为进步采补死了好几十个妙龄少女的采花大盗,悄咪咪和域外天魔勾结的各种本界叛徒。
一般杀人犯都是没资格进来的那种
因为里头的人修为都极高所以连个送饭的狱卒都不需要的那种
当然,也没有人料到,这样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暗牢里,最下面一层关着的不是什么江洋大盗,而只是一个简单朴素的筑基期小可怜。
筑基期小可怜明青琅如今琵琶骨被穿了,穿琵琶骨的那条链子连在石壁上限制他的行动,同时手上脚上那限制行为限制法力钉死在墙壁上的镣铐,手腕脚腕都已经被镣铐磨出了厚厚一层茧,因为是最下面那一层而不见天日,肤色也由此是那等病弱的透明,双眸已盲,根本看不到房间里是个什么情况。
而今日他醒过来的时候,因为双目已盲而其他感官格外敏锐的缘故,能听到这小小的斗室之中,还有一个人的呼吸。
他坐起身来,裹了裹自己的小被子,带得身上得镣铐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动,然后他默默挪了挪自己的位置,确定自己是面对了囚室之中多出来的那个人。
然后,开口,是一把清朗好听的男声“盛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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