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盛的表情实在是太严肃了,让人无法敷衍他。
王启和刘申都没说话。原慕依然坐在门槛上没动,只是略微抬起头看着他。夕阳仅剩的那么点余晖照在他的侧脸,温柔到了极点。
“你希望有神吗?”
“我……”千盛沉默半晌,慢慢红了眼睛,“我不希望有,因为如果有,那就太荒唐了。”
就像那一年,那个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里,一步一叩,跪遍了神佛,最后也是徒劳无功。
毕竟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如何如何也逃不过的。
千盛后退一步,突然不想再追问了。而跟他一起来的东子却不依不饶,“你走什么?你得问明白了!”
千盛那个非酋抽卡说出来是真的挺可乐的,可仔细琢磨下来却是细思极恐。
这是游戏抽卡,要是别的也是呢?
就像去蹦极,绳子突然断了。开车过十字路口,红绿灯坏了。还有电梯突然掉下去。
甚至过年喝酒,意外酒精中毒猝死的这些意外屡见不鲜,每一个碰上的,都被形容是太倒霉了。
东子很怕千盛也步入那些人的后尘,毕竟那时候也是这样,本来就是因为一点倒霉的陷害开头,后面就闹成了那样。
东子深吸一口气,直接质问原慕,“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别弄这些邪魔外道,否则,你信不信我找人举报你?”
“哦。”原慕唇角笑意未变,可眼神却冷了几分。
怀里的小木槿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了地上,眯起的眼,眼神格外危险。
东子心里一突,陡然觉得害怕。冷汗也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算了,”拍了拍小木槿的头,原慕拢着大衣站起身,“有罪之人能不偿命,已经是宽宏大量了,何必咄咄逼人。”
这一句话,让东子如遭雷劈,而千盛却一把推开东子冲到原慕面前,“你,你为什么这么说?什么叫有罪之人?什么是偿命?”
“他不是意外才没的吗?你到底知道什么?”千盛的情绪太过激动,几个问题下来俨然是语无伦次。除了他自己,根本没人明白他要表述些什么。
原慕抬起手,摸了摸千盛的头,语气却温和下来。
“冷静点千盛,你想问我什么?”
“我……”下意识抓住原慕的袖子,千盛蹲下身体,又另一只手捂住脸。
“我想问问,他到底是不是自杀……”
“五年前,我最好的朋友,在我不在的时候突然去世了……我虽然没有见到他生前的最后一面,但我不相信,他绝不会会自杀。”
“毕竟经过哪样的事儿,他,他都活下来了。”
千盛说着,眼睛慢慢湿润了。而那个尘封在他心里的秘密也就此展开。
五年前的夏天,千盛刚入高中。这时候千盛的爸妈已经起家,而千盛在他们高中里也算是高富帅的风云人物。
“沈书,我当时的同桌,也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就是一进高中认识的。”
“他是一个很……平淡的人。但我就是喜欢他,天生就那么合得来。”
同为学霸,和千盛的张扬不同,沈书相貌偏向平庸,顶多算上清秀。个子也矮,性格也懦弱。偏偏家庭还贫困。
一般这样的特质,在学生期间很容易成为校园冷暴力的受害者。然而沈书很幸运,因为他一进校门就和千盛成为好朋友,被千盛死死的护住了。
“高一一整年,我们都几乎形影不离。谁能想到,就在高二刚开学那会,我因为参加比赛离开了一周。等再回来,沈书就没了。”
千盛抓着原慕衣袖的手,指骨因为用力隐隐发白,语气却带上了哭腔。
“我说出来你肯定不会信,沈书是在半夜从三楼跳下去,让旗杆穿透身体失血过多死亡的。”
“他足足在上面挣扎了一宿。”
“学校里的别人说是为了赎罪。”
“可赎他妈什么罪?不就是不小心推翻了放标本的架子?”
“而且电话里,他亲口和我说,标本不是他弄碎的。然而我相信,别人不信,还有人说,沈书是家里缺钱了,才想偷仪器去卖。”
“那时候学校里风言风语太多了,后来班里的人也开始疑神疑鬼,东子说,他们怀疑很久之前我们班丢了的班费也是他。”
“沈书本来就有点敏感,最后一通电话的时候,他说自己受不了了。可我都说了,我都说了我马上回去……”
“我说了,让他别害怕。”
千盛当时是放弃了决赛连夜坐车会的省城,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才赶到学校。可一进学校看见的,却是慌乱成一团的学生们,还有拿着铁杆和梯子的警察。
至于他心心念念的沈书,就遥遥挂在不远处的旗杆顶上,剧烈的血腥味飘过来,千盛控制不住的吐了出来。
“沈书走的太惨了,到最后都闭不上眼睛。警察一开始也往他杀的方向去查。可最后却判定是自杀。”
“可我不相信!我们都说好了,等我回去帮他处理。大不了钱我给他赔,以后等他功成名就再还给我。”
“我已经很快了,真的,就这么几个小时……”
千盛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他抖着手打开手机放到原慕手里,“你看看,就这样的人,他平时磕着一点都要叫唤好半天,个子矮胆子小,娇气的要命,就算他什么都不管了要自杀,也不会用这样的办法的。”
“可警察没有找到疑点,最后就是用自杀结案。”
“你在看这个。”千盛把照片往后翻,是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太太。
“这是他奶奶,也是他唯一的亲人,沈书一走,再也没有人能照顾她了。”
“你说,沈书就是真不想活了,他也会把奶奶安置好,哪能就这样一言不发,连个遗书都不写?至少要和我托付一下老人吧!”
千盛后面的话说不下去,沈书走了两年后,老太太熬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折磨,最终还是跟着去了。一家子到最后,连一个有活气的都没留下。
真正的家破人亡。
“我记得太清楚了。在那之前,沈书给我打电话,他说自己走投无路,把省城所有的道观和庙宇都拜遍了。”
“他连八百米体测都跑不下来啊!观音庙好几千阶台阶,一步一跪,三步一扣,九步一拜,他都跪下来了,就求一个公道。”
“所以,如果真的有神,为什么连我他妈一句废话都能应验。可他都那么恳求了,那么绝望了,为什么那些神都不答应?”
原本因为他抓住原慕衣袖而有些动怒的黄毛胖啾听到这里陡然收敛了怒意,而白毛胖啾的黑豆眼也闪过一丝讽刺。只有小木槿慢慢走到他身边,低头蹭了蹭他的裤腿,像是在安慰。
原慕一直没说话,千盛就着蹲着的姿势抬头看原慕,眼里满是恳求,“你告诉我吧,到底有没有神?”
这些年来,沈书的死就是千盛永远也过不起的坎儿。他在沈书奶奶的墓前发过誓,一定要还沈书一个公道。
可人走茶凉,就包括东子在内,都一口咬定沈书是自杀。
所以那时候的千盛没有办法,求人不到,只能奢望于鬼神。
而千盛以前会来过兽王庙,也是因为想要碰碰运气。万一山神显灵,哪怕让他和死后的沈书见一面呢?
是的,千盛坚信沈书冤枉,定然不会投胎。
这么想着他看向原慕的眼神变得更加恳求,甚至恨不得给原慕跪下。
原慕叹了口气,把人拉起来,“你给我个地址,我明天和你一起去你们高中看看。”
“真的?”千盛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可紧接着他就犹豫了,“那你明天的生意怎么办?”
“没事。”原慕并不在乎。
千盛想了想,“等我回头找我妈他们给你做推广,免费做,肯定不会因为这个影响的。”
原慕笑了,“真的不用,我不缺钱。”
千盛顿时觉得奇怪,“那你干嘛开饭馆?”
原慕理所当然,“因为我喜欢!”
有理有据,千盛顿时无言以对。而一旁从刚才被原慕说了有罪的东子,却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点畏惧。
原慕远远看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东子后退两步,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然而千盛的注意力都在于原慕答应他调查沈书上,也并没有发现发小的古怪之处。
而回去的路上,千盛也一直在翻找自己以前查的时候留下的证据。
沈书,绝不能白死。
一路无话,两人从山上很快回到市区。千盛心里有事,很快就回家了。而东子却总是慌神。
好不容易到家了,却也没有安静多少。他爸请了不少朋友过来聚餐,家里直接开了一个小型宴会。
“你这孩子,怎么才回来?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都没接。”东子的母亲过来拉了他一把,“还不赶紧上去换衣服!”
“啊,我这就去。”东子答应着,机械的往楼上走。
等他换完衣服回来的时候,已经开始上餐了。
这次是烤肉聚会,花园里摆着许多地中海风格的桌椅,还有一个小型的户外舞池。
原本东子很喜欢这样的节目,可今天却说什么都安定不下来。
他下意识的打量参加宴会的人,不少都是熟面孔。只有角落里一个少年看起俩眼生。他低着头,干巴巴的喝着杯子里的果汁。这个姿势,总让东子觉得十分眼熟。
而此时一个和他挺熟的男孩过来问他,“我说东子,那是谁家的?怎么没见过?”
东子一开始想说多正常,没准是省外来的。可这话还没说出口,他就愣住了。因为他发现,参加这次宴会的全是熟客。所以那个少年到底是谁带来的?
就在东子想要问母亲的时候,对面那少年也仿佛感受到了。
他抬起头,羞涩的对着东子点点头。
“呯”的一声,东子手里的杯子落地,人也后退了两步。
“……是,是鬼!”他喃喃自语,身上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
东子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下站在他对面的,竟然是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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