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 125 章

    西域马商

    李钦远脚下步子一顿, 目光也跟着投向说话的地方, 那里正坐着几个商贩说着马商的事。

    顾无忧却不知他心中所想, 瞧见身边的人没跟上来便转头朝他看去,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李钦远笑了下,上前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往比较偏僻的位置坐。

    他们刚刚走到楼下, 原先说话的一众人便都消了声,目光似有若无地都往两人身上瞟,有在客栈住得久的,早些时候便见过他们, 知晓这两人无论衣食用度皆是独一份, 虽说身后没跟着什么仆从、护卫,但明眼人都能瞧出两人非富即贵。

    有刚刚来的, 瞧见两人的穿着打扮、容貌气度,心下也不禁暗叹一声。

    虽说女的戴着帷帽瞧不见模样,但那一身气度便让人咂舌, 更不用说她身边那位穿着滚金边玄服的男人,风姿卓然、雍容华贵。

    不过这客栈人来人往,他们也都是走南闯北的,心中虽然暗叹,但也只是瞧上一眼, 经验一回便收回了目光。

    小二给他们上菜的时候, 那边几个商贩便又继续说起马商的事, “听说那位马商原是咱们大周人, 只是早些年去了西域。”

    “咱们大周的马匹本就不多,要是这次能跟这位马商合作,便是在朝堂也能露个脸。”

    “可不是,虽说这些年,咱们商人的地位较起从前是高出不少,但那些正统世家出身的,哪个把咱们当回事要是这次能在朝堂露了脸,若运气好,再得天子一声夸赞,咱们的好日子才算是来了。”

    那边说得热火朝天,不可开交。

    李钦远面上不显,一边用热水给顾无忧清洗筷子和碗,又用干净的帕子替人擦拭干净,给人夹菜的时候,这才看着还在布菜的小二闲话问道“小哥可知晓他们说得马商是怎么回事”

    这些客栈里的伙计整日跟人打交道,哪有不晓得的

    听人询问,便压低嗓音说道“听说那位马商姓韩,原是金陵人,早年去了西域后便在那做起了马匹生意,这人也是个厉害的,一点根基都没有去了那边,如今竟然都已被西域皇室奉为贵宾。”

    说到这更是咂舌艳羡道“平日里那边皇室若是有什么宴会啊什么的,都会宴请他,对了,听说那位韩老板还娶了西域皇室的四公主。”

    顾无忧对生意这些并不在行,只不过听起这些八卦,倒是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这人竟娶了公主”

    她声音犹如黄莺一般好听,带着蓬勃的朝气,那小二一听差点没晃过神,目光呆怔地看着她,等察觉到身边有一道凌厉的视线朝他看来,这才连忙收回视线,继续说道“可不是,自古以来,哪有商人娶公主的,可见那位韩老板是个厉害的。”

    “可惜那位四公主福薄,早些年就故去了。”

    “啊”顾无忧本以为是一桩佳话,哪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倒是红颜薄命,可惜了。”

    小二忙附和一句,“谁说不是呢”

    李钦远没太多的感触,发觉顾无忧停下筷子,便又替人夹了一块她喜欢的糖醋里脊,柔声哄道“吃菜。”见她点了头,继续埋头吃菜,这才又问起小二,“还有别的吗”

    那小二倒也不藏私,把知晓的都给人说了一通,“这韩老板行踪不定,又没人见过他,便是平日碰上了恐怕也认不出,不过,我刚听几个金陵来的老板说,下月十八是那位韩老板父母的祭日,估摸着是会先去金陵那边。”

    那边有人在喊了。

    小二不敢耽搁,朝两人告了个罪便去忙活了。

    等他走后,顾无忧透过那层白纱看着李钦远若有所思的脸,小声问道“你是想做马匹的生意”

    李钦远也没瞒她,笑了下,又替她夹了一些菜,柔声说,“这几年咱们大周做什么生意的都有,例如顾三哥做得最多的便是贩盐,德丰做得大多都是绸缎、香料,还有其他商号,卖酒的、卖米的,卖茶的,卖木材的可唯独马匹,在咱们大周是个空缺。”

    “你可知道为什么”

    顾无忧虽然对生意不在行,但她身处顾、王两家,最接近权利中心,又怎么可能真的一无所知这会听人询问,便也抿着唇答道“大周物产丰富,却不适合饲马,虽说这些年,姨夫为了马匹一事,特地把甘肃、宁夏那边开辟出来,植了水草,花了重金着人解决,但显然如今还效果甚微。”

    “是。”

    “咱们大周什么都好,唯独在马匹上落了人一大截,要不然当初我”李钦远一顿,没把那个称呼往下说,敛了神色改口道,“那人打败突厥后,陛下明知他们狼子野心,不可能这么安分,但还是因为他们愿意每年上呈三千匹好马答应他们的求和。”

    顾无忧听出他刚才停顿的称呼是什么,没说话,只是伸手握住他的手。

    李钦远垂眸看着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笑了下,眼中又化开一些柔意,他也没说什么,反手握住她的手,这才继续和人说道“西域多好马,若是我们能跟这位韩老板合作,也算是解决了咱们大周的一个难题。”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大周。

    “只不过”李钦远薄唇微抿,声音也跟着低了一些,“虽说德丰这阵子在临安的名声是起来了一些,但较起旁人还多有不足,这位韩老板在大周大肆散播,只怕届时会有不少人去金陵。”

    “我们”

    “只怕去了也只是当做陪客。”

    “怕什么”顾无忧在帷帽下扬起笑颜,“就算不行,去试试也好啊,哪有事情还没发生,就在想输了怎么办的你这次原本不是也没觉得吕老板会答应你的合作吗,可如今不还是被你拿到手了”

    她嗓音温柔,语调仿佛能抚平人内心的不安,“李钦远,去试试吧。”

    李钦远一怔,半响也跟着笑了起来。

    倒是他糊涂了

    他以前做事从不考虑成果,想到什么就去做,恐怕是近来和生意场上的人待久了,也开始学会瞻前后顾,反倒失了原本的赤子之心,轻轻捏了下她的手,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已恢复成往日的自信,“你说得对,哪有还没试就先想着输了怎么办的”

    他想通了,便没再纠结这些事,朝人笑道“过会我便先给徐雍等人去一份信,和他们说下我们的安排。”

    顾无忧点点头,她一向是李钦远想做什么,就陪着人去做的,这会见人想通了,也没再说旁的,只是给人夹了菜,笑盈盈地说道“吃菜。”

    李钦远眉眼温柔,应了声,“好。”

    两人在这边吃饭的时候,那头马商的事倒是也消停了,反倒是又说起了其他事,“对了,这次殿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听到这个。

    两人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循声往那边看去。

    无需他们开口,自然有人询问,“怎么样,今年三甲花落谁家”

    那人笑答“状元是琅琊那位永安侯世子,榜眼好像是甘肃的一位刘姓学子,探花便是那位京相公的二子”想起那日情形,他不由又感叹道“他们受封游御街的时候,我就在京城,当真是意气风发啊。”

    知道京逾白得了探花,两人都很开心。

    虽说不是状元,但至少也是在三甲,日后加官进爵是迟早的事。

    李钦远更是难得外放,激动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小子一定能行的可惜没在京城,要不然我一定要把他拉出来好好灌他几天。”

    顾无忧看着他眉开眼笑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高兴,柔声道“等日后我们回去了再请他吃饭。”

    “你说得对,”

    李钦远笑着握住她的手,“等回去了,总有机会的。”

    “对了,你们听说没”客栈再经历一阵的欢声笑语后,突然又不知道是谁起了头,说了一句,“那位永安侯怕是不行了。”

    听到这话

    顾无忧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还未消下去的笑也凝在脸上,永安侯不行了这,这怎么可能前世那位永安侯明明是在她嫁给赵承佑几年后才去世的

    她这般动静,落在这嘈杂的客栈里,能起什么水花

    那边说话的声音还未停顿,全都是在诧异永安侯这事的,只有李钦远一直关注着她,见她掉了筷子便疑声道“怎么了”

    他一边重新给人换了一双筷子,一边朝人看去,未听人答,索性趁着无人注意这边,偷偷掀起纱帘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惨白,就连平日粉嫩的嘴唇也仿佛失去血色一般,不由握着她的手,拧眉道“怎么回事”

    “你”顾无忧显然还处于巨大的震惊中,目光呆滞地看着李钦远,声音都哑了,“你听到没,永安侯他”

    “听到了。”

    李钦远握着她的手,只当她是害怕,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别怕,我听他们说是剿匪的时候受了伤,现在人还活着,只是那箭上淬着毒,损了根本,以后怕是只能在床上躺着了。”

    顾无忧还是觉得不敢置信。

    明明前世活得好好的人,怎么如今突然就受了伤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偏又说不出来。

    “蛮蛮”

    李钦远见她神情惊慌,眉头也跟着锁了起来,疑惑道“你到底怎么了”

    不就是个永安侯,不沾亲不带故的,不,也不能这么说若是她跟赵承佑没有退婚,这位永安侯还算是她名义上的公爹。

    顾无忧大抵也发觉自己的不对劲了,她勉强压抑着那股子情绪,朝人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惊慌,“我只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那位永安侯剿了那么多年的匪,身边又有那么多人护着,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李钦远问她“你若是担心,不如我让人去琅琊打探下消息”

    “不用。”

    顾无忧倒是没犹豫地摇了摇头,“我跟赵家早就没什么关系了,没这个必要。”她也只是惊讶这件事罢了,至于那位永安侯如何,倒是和她没什么干系。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前世的那些事,是不是也会有其他的改变

    李钦远总觉得顾无忧的情绪有些不太对,他握着人的手,喊她“蛮蛮。”

    “嗯”

    顾无忧回看他。

    李钦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语气郑重“如果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不要让我担心。”

    或许是因为他的这番话,又或是因为握着他的那只手十分有力,让她还残留着一缕恐慌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顾无忧透过蒙蒙白纱望着他,点了点头。

    又怕他瞧不见,轻轻应了一声,“好。”

    是她多虑了。

    永安侯出事,和她有什么干系她家里人好好的,李钦远也好好的,或许只是一个意外吧想到这,她也就没再想这桩事,反握住李钦远的手,重新扬起笑脸,“我知道了。”

    这一个不算风波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翌日。

    李钦远给徐雍等人写了信,又把顾无忧给家中买得那些东西遣了驿站的人送到京城去,而后才和人去往金陵,仍是坐得马车,因为这次路上得耗费不少时间,又置办了不少东西。

    约莫大半个月后。

    他们一行人才到了金陵地界。

    如今已近六月,天气是越发炎热了,好在早间刚下了一阵雨,这天气才总算是舒爽了一些,因为走得是山道,没什么人,李钦远怕顾无忧觉得热,便把两边车帘给人掀了起来,由着外头送进一阵舒爽的风。

    手里还握着把团扇,替怀中红着小脸酣睡的人,扇着风。

    “不公平。”顾无忧在人怀里,看着神色从容的李钦远,忍不住小声嘟囔了句。

    “什么不公平”

    没明白她的意思,李钦远从冰盒里给人拿了一粒冰镇过的葡萄,剥完皮喂到人嘴里。

    突如其来的一阵冰凉让顾无忧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过身上那股子热意总算是褪去了不少,跟只小猫似的柔了眉眼,又舍不得李钦远一直给她打扇,“你歇歇吧,我没那么热了。”说着,她从人怀里坐起身,靠在马车上,也拿了一粒葡萄喂到他嘴边,这才和人说,“你冬日里热得跟个小火炉似的,夏天倒是又不热了。”

    “我冬天明明怕冷怕得要死,夏天又怕热。”

    扁了扁小嘴巴,“太不公平了。”

    李钦远听到这番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曲起手指轻轻叩了叩她的脑门,好笑道“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顾无忧轻轻哼一声,“你不怕热,才不知道怕热多难受呢。”她从前待在家,每日用那风轮做的风扇,再放上几盒冰才能挨过去,现在整日坐在马车,一天都洗不了一次澡。

    想到这。

    她不禁变了脸,更不肯挨着人坐了,还拿起团扇挡着脸,轻轻嗅了下,也不知道自己臭了没。

    “干什么呢离我这么远”李钦远觉得莫名其妙,刚要把人抓过来,耳朵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打斗声,离得有些远,并不是很真切。

    顾无忧不知道他怎么了,只晓得他突然变了脸,“怎么了”

    李钦远朝她摇摇头,把人拉到自己身后,而后拉起一角车帘,目光望着一处竹林,沉声吩咐车夫,“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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