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镜像世界2

    莘映光没有急着调用过去24小时的回忆，他慢慢地踱步，在这个时间停滞的、黑白的世界里四处观察。

    他的座位在最下面的一排，站起身后莘映光大大方方地转过身，抬头往上看。

    练习生们动作表情各异，由于越往上座位越稀疏，因此下排的练习生们看起来互动更密切一些。

    莘映光走到导师们的桌前。

    从左到右，欧阳靖微笑着眼看前方，王嘉尔戴着黑帽子，表情淡淡，张艺兴刚好低下了头，摸着下巴看练习生的资料，程潇和周洁琼两位舞蹈导师靠在椅背上，被时间凝固了美貌。

    莘映光停在最中间的张艺兴面前，在他的眼睛和桌面的资料纸中间晃了晃手掌。

    意料之中地，面容英俊的男人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定在低头看资料的动作。

    或许……可以做些什么？

    莘映光试图触碰张艺兴搁在下颔处的手，但在接触的瞬间，莘映光的手变得半透明，没有任何阻碍地穿透了对方的身体。

    他转而向下探，然后切实地感受到了纸张和桌子坚实的触感。

    莘映光将自己的手从张艺兴的身体取出又交叠几次后，确认自己对于生命物体是无法触碰的。而对于无生命物体，能够触碰，但无法移动。

    有点遗憾。

    莘映光走向后台，没有忘记自己原本需要时间的目的。

    如果按刚才的声音所说，这是和现实世界完全无关的另外二十四个小时——不管到底是不是一场梦——那他一定要利用好这些时间！

    在这个即将上场表演的紧要关节口，这个所谓的镜像世界，来得实在是太及时了！

    管它是什么原理什么东西，先练起来再说！

    后台，忽视了静止在旁边的练习生，面对镜子，莘映光在心里数着节拍开始舞动。

    “五、六、七、八”

    莘映光忽地停止动作，观察镜子里自己的动作。

    调整一下。

    抬高一点会更好看。

    再次练习。

    “五、六、七、八”

    不停地重复练习。

    寻找张艺兴说的Balance。

    平衡与稳定。

    教过莘映光的舞蹈老师都说他跳舞有天赋，身体协调性好，没有从小开始学舞真是可惜了。

    在无数次的练习中找到感觉后，了解到评级的严格要求后莘映光的不安和焦虑终于有所缓解。

    当视野右上角的绿色数字跳到【20：46：36】时，莘映光才停下练习——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无声的世界，只有莘映光步伐转换时和脚底摩擦地面的声音，仿佛让他回到了在公司练习室里的一个人练习的时光。时间流逝得飞快又令人无知无觉。

    莘映光想，可以来点儿音乐。

    但这次镜像世界没有遂他所愿。

    莘映光也没多失望，清清嗓子，做了几个开嗓的音阶。

    镜像世界里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莘映光跳了三个小时的舞，本该汗流浃背、口干舌燥。但莘映光在练习第一个小时后发现，他仍感到体力充沛，就像没有运动过一样，甚至连一滴汗都没有。

    镜像世界中，他的体能状态也凝固在了现实中过去二十四小时里体能最好的那一刻。

    唯一有变化的，只是精神上有了些许疲惫，这在莘映光的可承受范围内。

    【20：40：09】

    莘映光开始唱自己准备在等级评定时表演的歌。

    【19：50：52】

    莘映光停止了练习，虽然嗓子并没有任何需要休息的感觉，依旧轻松且活力十足。

    进入镜像世界的第四个小时之后，他想听听声音，看看颜色。

    想起了【请挑选过去现实世界24小时内的任意时间，选择时长不限，选择次数不限。选择之后可无限重复】，莘映光回忆起过去一天自己的经历。

    “入场的时候。”

    一眨眼的功夫，莘映光眼前的景象就变了。

    他所处的位置从后台瞬间转换到了录影大厅的舞台边上，正是莘映光回忆时想要到达的位置。

    他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自己从通道走出，步履平稳，腰间贴着白底蓝字的自评级字母D和“莘映光”这个名字。

    对面座位中间有个穿黑色皮夹克的男生起身弯腰：“你好。Jeffery。”

    舞台上的少年平淡回应：“你好。”光线打在他的脸上，勾画出白皙而清冷的容颜。

    恢复正常的色彩让莘映光一时有些兴奋。他闭了闭眼，“开始录制的时候。”

    景象又变。

    莘映光站在第一个房间里，看到另一个自己持笔在镜子中写下：“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莘映光”

    少年抿着唇，写字时的侧脸显得认真，一如他写在镜子上的话体现的态度。

    莘映光凑上前去，镜子里就出现了两个莘映光，但写字的莘映光没有分毫察觉。

    一不留神，探过来的摄像机撞到了莘映光的脸。

    真实存在的痛感。

    并不真实存在的莘映光无奈地后退两步揉了揉，在镜子里看见自己被撞上的地方有些泛红，然后在他的注视下，红色又渐渐褪去。

    不知道是不是莘映光的错觉，他觉得脑海中的倦意似乎又多了一丝。

    莘映光决定休息一会儿。

    他是下午到达的集合地点，和其他人一起前往录制场地。由于被告知今天的录制将会进行到很晚，甚至很可能通宵，因此整个上午他都在酒店睡觉。

    而昨晚……莘映光练习到了凌晨两点钟。

    做好了下一步计划，莘映光看着那个【19：43：11】，选择回到今天的凌晨。

    他以和那个镜像的自己完全同步的动作，翻身上床，窝进被子。

    莘映光在被子里看自己的身体，和镜像重叠的部分果然已经变成透明的了。

    被子被镜像世界施加了不可移动的固定魔法后，虽然柔软依旧，但也限制了莘映光的移动幅度。

    莘映光和“自己”略微错开一些，小幅度翻了个身和“自己”面对面。

    素颜时少年的脸庞依旧白皙细腻如上好的瓷玉，黑色短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睫毛长而密，闭上眼睛后冷漠的气质被减缓许多，变得柔软无害。

    ……挺帅的。

    莘映光如是朴实地评价道。

    然后又翻回身去，和镜像中的自己重叠在一起，安稳睡去。

    【10：02：18】

    距离镜像世界消失还剩下十个小时，莘映光醒来了。

    在他醒来的前半个小时，镜像世界里的房间已人去室空。房间明显被收拾过。

    所有行李都被整理好带走了——因为参加的是为期四个月的封闭式训练和拍摄，因此他带的行李基本是自己的全部家当了。

    往脑袋后一摸，果然枕头也不在了。

    莘映光躺在啥也没有的一张床上，突然感到一丝莫名的凄凉。

    或许下次应该中途醒来倒带一下记忆——这样睡醒还会有被子盖。

    【09：58：00】

    九个多小时的睡眠后，莘映光精神上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指挥镜像世界播放凌晨零点到两点的记忆，随着曾经的自己一起练习舞步和歌曲。

    【03：22：43】

    六个多小时后，练习再度停止，莘映光又有点困了。

    他终止了所有记忆的播放，回到黑白世界的舞台现场，在上面完整地进行了几次自己的表演。

    【02：56：52】

    为了养精蓄锐，莘映光回到自己的93号座位上，放松地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01：00：00】

    镜像世界的时间倒数剩下最后一个小时。绿色的电子计时转换成了橙色。

    莘映光睡着了，没有看见。

    【00：10：00】

    最后十分钟。

    电子计时又从橙色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莘映光依旧没有看见。

    【00：00：03】

    最后三秒。

    三、

    二、

    一。

    滴答。

    所有被暂停的一切都喧闹起来，有人推了推莘映光的肩膀。

    “哎。”

    那一瞬间，莘映光从镜像世界回到现实。上一秒莘映光在椅子上半躺着，下一秒却双手交握微微向前俯身。他立刻清醒了，但身体的失重感让他没能马上掌握好平衡。

    于是旁边座位的练习生便看见，极其认真看表演的少年在被他碰了一下肩膀后，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如同触电般地缩了一下身体。当他直起身子时，脸上的表情虽说没什么变化，但旁人就是能感受到那上面是一片空白的懵懂。

    被……被吓到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选管姐姐说到你去准备了。”

    旁边的练习生连忙解释道。

    “嗯。谢谢。”

    莘映光对他道谢，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起身离开了。

    坐在导师位置最右边的周洁琼听到了旁边的动静，正好见到莘映光离开的一幕，耳边响起练习生们的议论：“你喊就喊，推人家干嘛。”

    “反应这么夸张，他看得很入神耶。”

    “说不定在睁着眼睛睡觉？”

    推莘映光的练习生正面遭受少年的颜值暴击，咽了咽喉咙，道：“有……有点可爱。”

    周洁琼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撩了撩头发，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意。

    与此同时，对准这片位置的数个摄像机不停运作，忠实地记录着这里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