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的嗓音又软又甜, 像极了冬崽的声音，比起冬崽嫩嫩的小嗓音，人鱼的嗓音更加清澈。
一时间, 各种各样的水母从四面八方飘荡过来，犹如夜空中闪亮的星星, 散发出它们独特的光芒。借着水母微弱的荧光, 寒湛看清楚对方的脸。
这是刚刚成年的人鱼，他仰起脸, 黑发滑向脸颊两侧，露出额间皇冠形状的图纹。
寒湛心头一震，喉咙发哑，突然说不出话来。
寒湛曾经无数次在脑海勾勒出小人鱼长大后的脸庞，却从未如此清晰地出现过，而就在这一刻，他想象出来的模样, 与眼前人鱼的脸庞重叠在一起, 丝毫不差。
寒湛漆黑的眸子似乎有星光闪烁。
冬晨笑吟吟, “哥哥, 不认得崽崽了”
听到冬晨软软的嗓音，寒湛心脏不受控制地发软发涨。他已经做好等待的准备, 却不想这一天猝不及防地到来, 让寒湛有种不真实感。
寒湛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地开口，“崽崽。”
心中仿佛有道不尽的喜悦, 最后化为一句若有若无的叹息, “你长大了。”
冬晨同样觉得非常奇妙，他居然回到了亿万年前, 见到了他的人鱼父母。源自血脉的悸动不会作假，让冬晨仿佛觉得自己原本就是这个时代的人鱼，因为各种阴差阳错导致不能降生。
还好这一世，他再也不是孤零零长大的小人鱼了。
冬晨忍不住张开手，像以往那样，充满依赖地扑进寒湛怀里，“哥哥抱抱。”
寒湛伸手接住了冬晨，他嗅着怀里人鱼清甜的气息，寒湛心头徒然生出想将对方揉进自己骨子里的冲动，想亲亲他，还想
寒湛无比清楚地认知到，这是他的小人鱼。
怀里的人鱼猛然想起什么，他抓起寒湛的手臂，看到血淋淋的伤口，冬晨眼里浮起雾气，难过得差点掉眼泪，“哥哥受伤了。”
寒湛抬手，冰冷的手指从冬晨眼角拂过，目光柔和，“很很快会好，崽崽不要哭。”
“我没哭。”冬晨抿抿嘴角，有点不好意思，“我长大了，不能再叫崽崽了。”
寒湛终究没忍住内心的渴望，他低头亲亲冬崽的眉心，“你永远是我的崽崽。”
感受到眉心湿热的触感，冬晨倏然睁大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被哥哥亲吻过的额头变得烫呼呼的，连带脸颊也跟着发烫。
冬晨感觉此时几乎快要呼吸不上来，他垂下眼，掩饰心中的涩意，鸦羽般的眼睫毛轻轻颤动，像是在欲语还休。
暧昧的情愫在他们之间蔓延开，冬晨还没意识到，自己耳尖已泛起了红晕。
“那个”这时，身后响起原溪茫然的声音，“冬崽”
冬晨连忙推开寒湛，他深呼吸一口凉冰冰的海水，转身看向原溪，眯起眼睛笑道“原溪哥哥。”
原溪望着长成少年模样的人鱼，仍觉得不能适应，可看到冬晨眉眼带笑，熟悉的感觉涌来，让原溪觉得他还是那个软软的小人鱼，他不由得关心道“冬崽，你没事吧”
冬晨摆着尾巴转了一圈，语气轻快，“你看，我没事。”
艾瑞就在不远，他惊愕很久，才反应过来，面前的黑发人鱼是冬崽，他游过来，仔细打量原溪有没有受伤，“小原溪。”
原溪看到艾瑞肩膀上的伤，小脸紧绷起来，严肃道“艾瑞叔叔”
艾瑞伸手揉揉原溪的头发，笑容浅淡，“别急别急，一点小伤，很快就好。”
艾瑞转头看向寒湛，他皱起眉头，“冬崽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长大了。
冬晨轻轻喊道“艾瑞叔叔。”
艾瑞瞟见冬晨额头上的图纹，“之前我就怀疑小冬崽觉醒了图纹，如果是这样的话，能提前成年也不稀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艾瑞最后一句话直接冲着寒湛去的。
寒湛侧身挡住冬晨，不让艾瑞看到，他面不改色，“没有，我也是刚知道的。”
艾瑞嗤笑，显然是不信的，“冬崽崽图纹特殊，我知道你是想保护他，但雷哲他们知不知道”
冬晨悄悄探出脑袋，对艾瑞说“爸爸知道的。”
见状，艾瑞无奈地摇头，暗骂自己多事，既然雷哲他们都放心将冬崽交给寒湛照顾，他还多管闲事做什么。
寒湛看向遍地狼籍的浅海区，海水里漂浮着沧龙、蛇颈龙的尸体。寒湛察觉到，附近的海兽们正蠢蠢欲动，如果不及时处理，还会引来虫子。
寒湛冲珑回点点头，“我带他们清理一下尸体。”
料想今晚龙族不会再回来了，艾瑞按住胳膊的伤口，“行吧，那群小鱼崽还在海岛上，我去接他们回来。”
原溪有点无措，他好像又没地方可去了。
艾瑞不经意看过来，一眼看到废墟中，茫然无助的小人鱼，艾瑞心头微微触动。
他朝原溪招手，“小原溪，过来，我带你去找索图他们。”
原溪舍不得地看了珑回爸爸一眼，“爸爸。”
珑回面色淡淡，“好好照顾自己。”
原溪微怔，他乖巧地点头，“爸爸也是，不要受伤了。”
冬晨目送原溪离开浅海区，转头看见歪歪斜斜倒在水底的小石屋。
屋顶还被沧龙咬开了，里面乱糟糟的。
冬晨紧抿着嘴唇，表情苦恼，屋子坏了，他今晚该睡哪里呀。
寒湛带着其他人鱼将沧龙的尸体拖走，往海底深处丢出去。
隐藏在海水中的海兽张开血盆大嘴，接住从上面抛下来的尸体，三两口吃进肚子里。若仔细听还能听到，一阵“咔嚓咔嚓”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艾瑞他们赶到海岛时，就见汀兰隔着树木，正和一头沧龙对峙着。
艾瑞游过去，和汀兰联手赶走沧龙。
见外面终于安全了，东葵葵背起索图，哒哒哒跑出来，小嘴趴趴说道“汀兰叔叔，索图他受伤了，你快来看看他。”
闻言，汀兰看向东葵背上的索图，见到鱼尾上深深的伤口，他心脏揪起，索图是他第一个崽崽，自然非常重视，没想到他刚离开家，就遇到龙群偷袭，还受了重伤。
汀兰有些自责，要是晚一点放索图出去就好了。
索图捂住东葵的嘴巴，他说“爸爸，别担心，我没事。”
小人鱼们回到海岛，脸上仍有些惊魂未定。
索图没有选择和汀兰一起回去，他冷静地说“爸爸，回去小心。”
汀兰眼眶湿润，他游出一段距离，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视线穿过散着荧光的海藻，看向海城里若隐若现的影子，心里不禁骄傲，他家崽崽终于长大了。
寒湛回到浅海区，看见满脸困顿的冬晨，“崽崽。”
寒湛接住冬晨，即使已长成少年模样，可还像小人鱼时一样，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叫寒湛只能小心翼翼地搂住，生怕碰坏了他。
冬晨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长大了，不能再这样抱着哥哥了。
但是他好困呀，冬晨懒洋洋地窝在哥哥怀里，不愿意动弹。
“崽崽困了”寒湛拨开垂落在冬晨脸上的黑发。
寒湛抱起冬晨，游进小屋里，这会冬晨体型变大，不适合再睡贝壳床里。
寒湛把他放在石床上，“崽崽睡这里。”
冬晨咬了咬下唇，“哥哥呢”
寒湛摸摸冬晨的额头，“哥哥有事出去。”
冬崽依恋地蹭蹭寒湛的手指，浑然不觉此时的他有多诱人，“哥哥早点回来。”
寒湛目光一暗，他扫过冬晨隽秀的眉眼，努力压抑住身体的躁动，还不是时候，要再等等。
会吓坏小人鱼的。
角落里堆起亮晶晶的夜明明珠，冬晨躺在石床上，海水里还残留着哥哥的气息，冬晨感到非常安心。
冬晨闭上眼睛，回忆起在人类社会的二十几年的记忆。
他破壳出来，还是条懵懵懂懂的小人鱼，后来他变出双腿，爬上岸。那会他年纪太小，变成人形后，生长速度也随了人类，他渐渐忘记自己是条人鱼。
他运气很好，遇到一个善良人类的老头。
将他带在身边，手把手教他知识。
后来冬晨额头发烫，他只记得他考上了研究院，他和师兄发现了人鱼的化石，证明人鱼曾经存在过，并在大灭绝中销声匿迹。
再往下想，冬晨额头开始发烫，脑子一片空白，他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重回到远古时期的了。
冬晨有种直觉，他丢失的记忆非常重要，一定要找回来。
过了会，冬晨放开尾巴，游到门口，眼巴巴地往外面看了看，哥哥怎么还没回来呀。
昏暗的深海，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寒湛凭着龙族的留下的气味，一路追到了峡谷裂缝。
正有几只落单的沧龙在舔舐伤口，闻到人鱼的气息，它们警惕起来，从喉咙发出“咕噜噜”的恐吓声。
里面有头体型庞大的沧龙，如果他没猜错，这头沧龙正是他们的头龙。
寒湛甩着鱼尾，冲进龙群里。
头龙怒不可竭，张嘴嘶吼着扑过来。
肩膀上的伤口再次撕裂开，寒湛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他眉间带着煞气，眸光阴沉，手指一划，割破沧龙的腹部。
将身体里狂躁的冲动发泄出来后，寒湛甩开后面穷追不舍的沧龙，往深海绕了一圈才游回浅海区。
看着从屋里透出的夜明珠柔和的光芒，寒湛胸腔里的暴戾消散殆尽，他静静看着，没有进去，他怕他会忍不住做出什么事，吓到他的小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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