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郊边又是深夜, 府里安静无声, 只剩下蝉鸣声不绝于耳, 吵得耳廓生疼。
柔风席卷而来, 沿着打开的窗棂悄悄的灌了进来, 拂过人微红的脸颊,将燥意消降下来了些。
耳边因绕着那人的话。
什么我想你了, 这么没脸没皮的话他也能说得出口
今羡咬唇,身后都是那人温热的气息以及与生俱来的压迫的气势笼罩着她,又一道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露出来的玉颈上,她浑身一颤,忍住心头的酥麻感,强装镇定“祁琛, 放手”
她已经三年没有同人如此的亲密了, 和严於最亲密也不过是亲吻, 那人也坐的同她距离有点儿远,哪里和现在贴的紧紧的做对比, 那人身子的变化她都能一清二楚的感觉得到。
就是因为能感觉得到, 方才觉得羞涩和心颤。
她还在挣扎,那人霸道至极,不给她动弹,精瘦的手臂紧紧的抱住她的细腰, 下巴戳弄在她单薄的肩上, 一点一点的呵笑, 嗓音细听其实能听见他极力忍耐的暗哑“别动, 再动我真的就忍不住,带你去床上了”
他好像就是会拿捏到今羡的软点,只一句话,让她从一条赖皮的小狗变成了乖戾的奶猫。
就这么乖巧的呆在他的怀里,被他牢牢地锁住。
顾归酒若是同三年前那般自大又张扬,早就一言不合的拖着人上了床了,哪里还会同现在这般,乖乖的自我舒缓。
真真是遭罪
心上人还在眼前,偏偏还碰不得,若是强硬的碰了,不知恼他多久
待那人血气方刚的热气消降下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知过去多久,她脸色依旧粉红粉红的,脸上的燥热是一点儿也没有消降下去,直到又过了许久,今羡终于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他都抱了那么久了,那处怎么还没降下来。
她樱唇轻抿,羞愤的开口“祁琛你到底好了没”
话音刚落,那个人动了动,一只手像是在解开衣物,过了许久,速度很快,安静的屋内便响起男人极力隐忍的闷哼声,味道很大,浓郁又刺鼻。
而方才的闷哼声,就像三年前的很多个夜晚,他到了顶点释放的声音。
她整个人僵硬在原地,目瞪口呆的望着桌案上的幼年画。
裙摆似乎沾到了什么东西,是那人弄的,今羡垂眸一看,地上有点儿白色的不明液体。
只见那人也没脸没皮,非但没有快速清理掉那些脏乱的东西,反倒还毫不避讳的大剌剌地让她尽收眼底。
继而慢条斯理的单手穿好衣裳。
今羡脸红透了,又羞又恼,正准备从他怀里挣脱掉,却听见那人嗓音暗哑带着零星地笑意“亲一个。”
今羡才不像他这么没脸没皮,红着快要滴出血的脸,嗓音带着委屈带点倔强“谁要和你这个泼皮无赖亲一个了,给我放手”
屿国的让人闻风丧胆的九五至尊如今被人说泼皮无赖,顾归酒眉微抬,非但没有恼怒,甚至还哑声笑得更欢,他清淡的嗯了声,欢喜的很“嗯,那你亲泼皮无赖一个。”
没有恼怒,没有搬出皇帝的威严驳回这句话,却承认自己是个泼皮无赖
哪有这样不要脸的人
今羡恼羞成怒,葱白的指尖狠狠的抓了一下顾归酒的手背,麦色的肌肤上很快出现了几条抓痕,隐隐有些痛意,顾归酒嘶了一声,舔唇,“谋杀亲夫啊”
谁和他是夫妻了
今羡怒“谁是我的夫了”
顾归酒舔唇,“我”
“我同你才不是夫妻”今羡说话没有留一丝情面,“没有拜过天地,没有喝过交杯酒,我同严於才是夫妻,同你才不是”
不得不说,今羡现在本事大得很,轻轻松松的便可以把顾归酒的炸点点燃,他如今心头梗着的一根刺那便是严於,她说什么不好,偏偏说严於,旁人说严於,他只听过便罢了。
偏偏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而且说出的话,还顶顶的挠人气人
顾归酒抱着她的手都不自觉地收紧,深呼吸几口气,将胸口地怒意收敛了些,生涩地岔开话题,却伴随着浓浓的酸味“那我回去便给你一个婚礼,比这好看不知多少倍的,今生也唯有你一人,三千弱水,我只取一瓢饮”
今羡才不搭理他的满腔真心和热血,只冷笑了声,“管你取多少瓢饮都不关我事,快点放手,我要回去休息了”
送上门来的猎物哪有这么快就送还的道理,顾归酒自然知道如今同她亲昵还得过段时间,但吃不到肉,总得喝口肉汤吧。
“要回去可以,亲我一口。”
真是不要脸,还蹬鼻子上脸了
今羡整个人都震惊了,小身板因为他的这句话,僵硬了好一会儿,被这么调戏,她显然气的不轻,胸膛起伏很大,他能感受到手上的变化,很圆,很大,他眼眸微暗,嗓音哑的自己都觉得惊讶,“亲我一口,不然今夜就留下来同我睡了。”
“你想都不要想。”今羡抬高嗓音驳回了他的痴梦。
“那你亲我一口,不然不放人。”
今羡真想让三年前的祁琛看看今日的他自己,看看这个无赖的人,她估摸着那人会自戳双眼。
亲他是不可能的,她不想亲,但是眼看着天就黑了,阿默还在等着她的消息,她两边为难,想挣开,动了下,那人锢在腰间的手收的愈发的紧了,她能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
“真的,亲一口我就放你回去,不然我真的留你在这里过夜了”
今羡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也知道他真的能做出这种事,她咬了咬唇,还想同他打商量。
许是一直犹豫不决,那人也来了劲了,将她整个人从怀中换了一个方向,继而将俊朗的脸送上来,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唇,哑声“亲,现在亲立刻放你回去,若是不现在亲,那今夜我也同你一道耗着,反正明日不用上早朝”
今羡可没有时间同他耗着,她今夜得去和阿默说清楚她的事,还得同阿默一道想法子怎么救出清风道士然后逃开顾归酒的视线。
心头思绪烦乱的缠在了一块,她感觉头脑都快不够用了。
烦躁的同时,什么都觉得无所谓了,不就是一个吻嘛,以前还在一道睡过,还有方才那不堪入目的动作都做过了,对比起来,好像亲吻还没那么难接受。
她抿唇,指尖攥紧,看着男人站得笔直的身影,蹙眉低声呵斥道“蹲下来点啊,不然怎么”
说到后面两个字时,她声音放的很轻,很小很小。
但顾归酒却知道她没说完的那两个字是亲你。
他闷声笑了下,怕她反悔亦怕她恼怒,立刻蹲下身子,他本高她许多,如今屈膝,刚好便将脑袋凑上前。
今羡咬唇,一脸的不耐,扯了扯嘴角,“只亲一下。”
顾归酒哪里还敢讨价还价,眼看着她已经不耐的很了,他能喝口汤就喝口汤吧,还能挑里头有多少肉沫不
他嗯了声,视线锁着今羡。
今羡看着他的脸颊处,抿了抿唇,垂落在袖口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咬了咬唇,鼓足了勇气,将自己的唇贴在顾归酒的脸上,只是快要贴上的那一刻,那人忽然将头侧了过来,她瞪大双眼,没来得及收回来,唇贴上了他的唇。
他故意的她只是想亲他的脸而已啊
今羡想要退后撤回自己的吻,却被男人眼疾手快地摁住了后脑勺。
唇齿间是他刚喝过的茶香味,渡过来了,充斥在她的唇齿间,她睁着眼,能看见眼前人,他闭着眼,似乎很享受,往日矜贵的眉头爱蹙起,如今倒是舒展开来,摁在她后脑勺的手也慢慢的往下移。
经过背,经过腰,眼看着就要往下,浑身颤栗,今羡登时瞪大了一双眼,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开了那人。
紧接着,屋内响起了清脆悦耳的巴掌声
啪的一声,很响,可见打人那人用了狠劲。
满屋子的安静被这个巴掌声打破,甚至那还在回味亲吻的人也愣住了。
他头被她的巴掌打的微侧一边,小麦色肌肤上的巴掌印也甚是清晰,喉结滚动,顾归酒吸了吸腮,骨节分明的大手触上了自己刚才被打的那个脸颊。
今羡差不多能猜到等会将要迎来什么,无非就是男人的盛怒。
她能猜到的,毕竟他们之间的正常相处无非就是如此,三年前就是这样,他们从来没有沟通过,一个不开口,另一个装沉默,情绪到了顶点,找个地方宣泄掉,继而又开始升满,然后又宣泄,又升满,到最后一次爆发的时候,才一次性,将旧事重提,狂风暴雨。
就好比如此刻,他们之间定然少不了一场争执和剑拔弩张的氛围。
她太了解了,她也不想忍,总之今天就做个了断,她也不想同他回去。
只是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那人轻慢的呵笑声,他舔唇,舌尖顶了顶腮,嗓音很沉“手疼吗”
今羡怔忪,蹙眉看着他,似乎很不解他的这句话。
什么手疼了吗
顾归酒伸出手,将她方才打了他巴掌的那只小手抓在大掌里,一下一下的揉捏着。
他垂着眼眸,嗓音很低“我的错,下次不这样了,你别生气。”
和想象中剑拔弩张的氛围相差简直很大,那人非但没有生气,还主动道了歉,真是天底下的大笑话,可就在眼前,他眼底的关心和歉意不似作假,今羡却很烦躁。
说不上来为何,她就是很烦躁。
她收回手,冷着眼道“没有下次。”
一句话,将他所有的希望都打得稀巴烂,打得粉碎,顾归酒喉结滚动,情绪在心口翻腾,血液都在沸腾,阴鸷暴戾布满眼底,临到头了,也只能哑着声辩驳,仿佛像个孩子般天真说了就能实现那样“有,有下次,我们有很多下次。”
他总是这样,一副固执的模样,这话说的,像是他和她之间,定会有余生似的。
余生太漫长,不要去想。
他这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让今羡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三年前的绝望和无助,而他却依旧的冷眼旁观,她的孩子,梦烟,以及家人,她在一夜之间所有都没了,而他依旧坐拥天下,享万民朝拜。
依旧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人人敬慕不已的炎卿帝。
她眼眶一酸,说不清楚为什么感到悲戚,但她忽然很想和顾归酒说一句话。
很想说。
“顾归酒。”如他的愿,她不叫他祁琛了。
那人很快的嗯了声,应了。只是声音很低,似心口有千千结那般。
她看着他,眼眶泛酸,喉口发涩“你知道你现在的模样,让我想起一句什么话么”
没等他回答,没等他接话,她自个儿开了口。
“迟到的深情,比草还轻贱。”
她说完这句话,睨了一眼浑身僵硬了的顾归酒,继而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背影看上去倔强的很,脚步很快,一会儿就消失不见踪影。
夏夜的晚风轻轻的吹过,门被打开,风灌进来,吹动了顾归酒的广袖。
他依旧站在原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不见她的踪影了,他浑身血液沸腾,喉口发涩,眼眶也酸,半晌后,只能仰起头看着屋檐。
耳边是她方才讽刺的话,一直萦绕散不去,握成拳的手背青筋都被逼出好几根。
想说什么,却把话梗在喉咙里,一点儿音都发不出来,憋了半晌后,也只能哑声说了四个字。
“是你不懂。”
今羡不懂,她逃离了顾归酒的房间,几乎像是落荒而逃,有种恐慌和窒息感缠绕着她,直到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心上一直被压着的打石头终于掉下来了。
她松了口气,坐在了凳子上,阿默闻声而来,倒了杯水给看上去很慌乱的今羡顺气,“公主,皇上怎么说”
今羡忽然不敢直视阿默,但这事事关重大,她自然知道不能回避这个话题,她看着阿默,决定告诉她这件事的原始。
“阿默,我有件事儿想同你说,是关于我三年前的身份。”
阿默愕然,一双眼看着今羡。
屋内的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燃烧到了尽头,伴随着今羡的说话声,最后一丝光燃尽,终是恢复了满室的黑暗。
“公主你是说你就是那个屿国的懿卿皇后”阿默惊讶的问出声,室内恢复了亮光,是阿默拿了新的蜡烛。
今羡看着阿默点头,嗓音很淡很淡“对,我就是,三年前我逃出来了,但现在,清风道士就是因为我而被屿国皇上抓了去,只要我回去,他便会放过他。”
话音刚落,阿默便高声道“不行公主不能回去”
今羡看着她,阿默蹙眉“那个人太坏了,不适合公主。”
原本以为阿默找到了法子救清风道士会一直催促自己回到屿国方便救出清风,却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劝自己。
不得不说,今羡的心口感觉暖呼呼的。
“可是我不回去清风道士定然会被顾归酒给处死的。”今羡还是把真相告诉了阿默,让她做选择。
阿默默然,片刻后道“公主放心走便是,阿默自己想办法,但是你答应我,无论到时候我和徐倞出了什么事,都无你无关,你也无须自责,知道吗”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阿默还来体恤她的感受。
就冲这一点,今羡也不能丢下阿默不管,她可以丢下清风道士,但不能丢下阿默。
“阿默,你想不想和我一起走”今羡问她,“带上徐倞,我们三个一起逃。”
阿默怔忪,片刻后问“可是这根本不可能,我到现在徐倞的面都还没见到。”
今羡也想到了这一点,捏着茶杯的手收紧,默了片刻后,“不如我去问问吧,问问顾归酒清风道士在哪里,就说你有话要同他说,到时候你就把我们的计划告诉他。”
阿默立刻道好。
可今羡的心中可谓是难受死了,要是早知道刚甩完他巴掌,刚骂他轻贱,现在又要自己回去找他,她怎么都不会那么快动手打他和骂他的,她怎么样也得忍,忍到逃跑计划的最后一日,狠狠的骂他打他,把恨意给一次性消掉才是最好的
这么晚了,送上门去要是又被他威胁同睡就得不偿失了,她去了浴池沐浴,脑海里都是计划怎么逃跑的。
这里出去安国那就只有一个藩地,还有枫林山,再之后就是收复了三国的屿国,屿国地基很大,几乎占据了全部,她垂眸浅思,她不能去枫林山,也不去屿国,更不能留在地势小的安国,只能去藩地了
到时候避过了风头,她就在藩地找一处落脚点,等日子起来了,顾归酒也渐渐的消掉了对她的念想,她便可以给林九捎一封信,和他说自己很好。
今羡叹息一声,她现在其实搞不懂顾归酒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要她回去,他追封她为皇后,她能理解,或多或少她就死在他怀里,他心头有愧疚亦或许是她不懂得情绪,但他如今,要她回去干嘛
心中有个荒唐的想法,莫不是那人又要把她绑在身边同三年前那般日日夜夜的欺负
想到刚才讽刺他的那句话,什么深情,也不过是她随口说来的,真的深情吗她看不见他的心,不知道。
但或多或少只是觉得她没死,心头对她还存了点念想,方才会如此纵容她。
不然换作了三年前的祁琛,早就不知道发了多少次火了。
总之,无论那人是想要她回去日日夜夜的欺负,还是其他,她都不想回去了。
到了临睡前,今羡心头杂乱一片,直到彻底的昏睡过去前一刻,方才在脑海中计划了出来。
翌日,蝉鸣声在窗棂前响个不停,像是在催促今羡赶紧去和那人问问清风道士的踪迹,今羡烦躁的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起了床,刚准备唤阿默进来伺候,却看见桌子上有一屉糕点。
今羡穿好鞋子走上前,上面还有一封信。
她伸出手,把信给拆开了,里面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字,笔迹刚硬,仿佛在告诉她,他的真心。
信里是你不懂,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都没有迟到过。
“迟到的深情比草还轻贱。”
“是你不懂,我从来都没有迟到过。”
她敛眸,眼眸微颤,攥着信件的手仿佛指尖点了火一般,滚烫的很。
正当她游神之际,阿默拥着一束梅花进来,一边还惊喜的道“公主,你看,梅花耶”
安国是没有梅花的,她不免诧异,抬眸望去。
阿默怀里拥着梅花,梅花红粉红粉的,上面还湿哒哒的挂着露珠,今羡看着阿默将梅花佣进白玉的瓷花瓶里,她舔唇,低声问“这梅花是打哪来的”
阿默摇头,道“一大早就放在窗棂上插着了,喏,公主看,这还有一张画儿呢。”
阿默边说,还边上前把画递给了今羡看。
今羡垂眸,只一眼便攥紧了手中的信,上面的画是一朵梅花,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只有今羡懂,这朵梅花就是那年他强硬的画上去的那朵,甚至中间还有他的点睛一笔,红红的一个点。
和当年他画在她眼角处的那一朵一模一样。
阿默将画放在了桌子上,哼着小曲儿将没插进去的梅花继续佣进花瓶里。
风吹过,掀开了那幅画的一角,今羡才看见那个角落,有一行小字。
朕的懿卿收。
安国没有梅花,但是安国边境的另一座山上,常年四季都开了梅花,但那里山高路远,而且山路崎岖难行,没有人敢去摘。
她抿唇,敛去了心头繁杂的思绪,将那幅画和那封信收起来,动作有点快,像是想要遮掩住什么似的,她转身,对着阿默说“我想到计划了,等救到了徐倞我们就往西边去,那里有一座很古老的山,我曾和严於去过那处游玩,山中有木屋,我们带着粮食,先在那躲上一段时间,等风头小了,我们就出来。”
阿默道好,又听见今羡说“我现在就同他说你要见徐倞,等会儿你把我们的计划告诉徐倞,顺便问问他有没有那种吃了能让人昏迷的药。”
不出意外,今日便能走。
阿默自然忙声道好,继而端了水进来让今羡洗漱了,洗漱完了后,一主一仆往隔壁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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