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冷了,等姜泠的生辰一过, 紧跟着的就是两人的婚期。
姜照原本没打算让姜泠这么早出嫁, 怎么也要多留半年,等开春天气好了再说, 然而外头却传来消息, 被幽禁在康王府的姜熙, 身体却突然熬不住了。
他这才知道,这十几年里,姜照一直都在寻访名医, 甚至搜集了数十部修行心法, 只为能够治好当年留下的伤。
是药三分毒, 再加上这些心法彼此间未必相合, 非但没有让他康复, 反而渐渐破坏着他的身体,举止投足间也多了些阴柔。
姜熙早已被贬为庶人,不再是皇族血脉, 纵然是立刻暴毙,姜泠也不必为他服丧, 完全影响不到婚事, 但姜照却心存犹豫,皇室的子嗣并不昌盛, 当年或多或少夭折了许多兄弟,留下来的也只有他们二人。
即便名义上不再是一家人,可血脉却无法否认, 姜照不想让姜泠的婚事受到任何诟病,索性提前了婚期。
婚期提前,最高兴的莫过于穆衍了,再加上听到姜熙活不了几日的消息,他就像是突然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了,满脑子晕乎乎的。
姜照就没那么高兴了,除了盯着礼部抓紧准备公主的婚事外,每天都念叨着非得狠狠收拾穆衍一顿不可。
但不管他多么不情愿,纳彩过后,出降日便也到了。
前一天夜里,昭阳宫烛火通明。
姜照坐在殿中,半张脸隐没在昏暗中,往日俊朗的面容,仿佛突然间老去,额上布满的细碎皱纹显得格外刺目。
好像也没几年的功夫,只是她一直在长大,而父皇在一直变老罢了。
姜泠眼睑颤了颤,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长大是这世上最无奈的事情,变老也是。
“父皇”姜泠抿了抿唇,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轻声说道,“明日是儿臣的大喜之日,您该为儿臣高兴。”
姜照拍拍她的手,安抚道“父皇没事,只是一时有些难受罢了,这么多年你都陪着朕,蓦然走了,朕怕是会不习惯。”
以前日日想着怎么为她挑一个好夫婿,可真到了要出嫁这一日,到底还是舍不得。
“公主府就在京城,离皇宫也不远,”姜泠笑了笑,说道,“父皇若是想见儿臣,说一声便是了,若是父皇应允,叫儿臣时常回来小住也并无不可。”
可到底是嫁出去了,哪有以往那么方便
姜照却没再提,只说道“朕也算是完成了你母后留下的任务,只要你喜欢就好,穆衍那小子哼哪比得上咱们老姜家的人长得好看也亏他说得出口那种混账话。”
想起他那天说过的话,姜照就一脸便秘似的表情,这小子人长得是挺精神的,怎么感觉脑子不大正常没多久他便想通了,穆衍傻点儿也没什么,正好被阿泠拿捏着不敢造次。
再说了,有姜擎和姜堰两兄弟在,即便是穆衍真想做点儿什么,也得好好掂量一下。
“这都是你母后为你备下的嫁妆,”姜照让赵武把厚厚的一本账册呈上,脸色缓了几分,“朕这些年也陆陆续续往里头添了一些,都带上,可不能落了咱们皇家的面子。”
说罢又冷哼一声,嫌弃道“穆府没多少家底,算是便宜他了。”
姜泠无奈的摇摇头,扫了一眼册子,说道“父皇这莫不是要把皇宫都塞给我公主府若真放这么多东西,可不得让贼人天天惦记着”
“朕给你你就拿着,”姜照瞥他一眼,“公主府再怎么好,哪有昭阳宫舒服多带些以备不时之需,朕在宫里又不缺这些东西,你二哥身后有南越,你大哥再怎么说也是国之储君,偏你倒好,嫁了一个穷小子”
穆衍再怎么说也是这几年上来的新贵,家底虽然比不上世家大族,可也不算薄,但落在姜照眼里就完全不够看了。
姜泠笑道“父皇这话说得好不讲理,放眼看去,整个大周谁还能比得上您富有朝野世家,江湖门派,儿臣嫁哪个不是下嫁”
“你话倒是不少若他敢薄待你分毫,只管告诉朕,朕砍了他的脑袋”姜照起身叹了口气,“罢了,明日还有的忙,早早歇了吧。”
姜泠连忙应下,目送他出了昭阳宫。
烛光高悬,她坐回梳妆台前,有些忐忑,亦有些迷茫,但更多的却是期待。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出降当日,皇上要在保和殿召见穆家族人,但穆衍父母早亡,又不曾有兄弟姐妹,只能让穆三痴和秦朗暂且顶上。
穆三痴本不愿踏入皇宫半步,但看到穆衍那副欢喜的模样,也狠不下心来拒绝。
桃花坞虽然传承将尽,但弟子也不是谁都能小瞧的,穆三痴披上锦衣华服,大大咧咧踏入了保和殿,臃肿的身躯反倒给他添了不少气势,一脸的富态。
姜照是头一次见到穆三痴,听他报出桃花坞的名号,乍然还没反应过来,想了许久才从脑海中翻出这样一个名字,不由得有些唏嘘。
唏嘘归唏嘘,威胁和警告姜照一样没落下,就差把剑悬在穆衍脑袋上劈几下试试。
另一边被禁足多年的萱妃也终于被放了出来,浓艳的妆容竟遮不住她脸上的憔悴,身形也削瘦了许多,她望着姜泠身上的火红嫁衣,莫名有些出神。
年少时哪个姑娘不曾幻想过这一刻,披上凤冠霞帔,越过十里红妆,嫁给命中注定的良人。
可她到底没等到。
“世间女子多清苦,若能得夫君怜惜,到底会好过些,”她缓缓说道,“但愿你嫁得良人。”
站在她旁边的是魏知盈,听到这话便直接道“公主出身高贵,何须伏低做小博取男子怜惜,阿泠不要听她的,若是穆衍敢负你,只管找到东宫来,也不必父皇出手,我和你大哥先收拾了他。”
姜泠笑了笑,福身行了礼,应道“多谢皇嫂。”
穆衍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不过,还真想不出他会有负心那一日,辛辛苦苦图谋了那么多年,哪有那么容易放下。
若是真有那一日,她也不要再喜欢他了。
零零碎碎又嘱托了许多,待到合卺之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姜泠被送到公主府的时候,依旧有些恍惚。
穆衍却比她更恍惚。
混沌的敬完酒之后,脑袋总算清醒了几分,身后的同僚还要拉着他灌酒,连忙被他丢给了玄鸣挡着。
他的酒量不算差,却很少纵着自己喝醉,尤其是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就更不敢喝醉了。
酒气熏人,阿泠素来不喜。
穆衍正想着,玄影一只胳膊搭了上来,笑眯眯道“驸马爷,再喝点儿呗看你这么出息,咱们兄弟个个眼睛都红得跟兔子一样。”
“漠北也有公主,”穆衍瞥他一眼,扬起下巴说道,“有本事就去抢一个,别来我这儿酸。”
反正阿泠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玄影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撇撇嘴,冷笑道“瞧你嘚瑟的,待会儿可别哭。”
“滚,让玄鸣跟你喝去,盯着兄弟们别闹事,都给我老实点儿。”
穆衍懒得理他,快步离开了宴席,还未走多远,穆三痴便叫住了他,隔空扔来一坛子酒,穆衍猛地接住,诧异道“师父,这是”
“百年桃花酿,算是贺礼,图个好兆头。”穆三痴不再多说,扬扬手催他离开。
桃花酿也算是名酒,清香醇厚,还带着一丝甜味儿,许多女子也喜欢,只是百年份的桃花酿却相当少见。
穆衍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捧着桃花酿高高兴兴的进了新房。
红烛高燃,映着房间里到处都是红彤彤的,满满的都是喜气,穆衍的视线瞬间就落在了安稳坐着的人影上,他深吸一口气,心中竟没来由的有些紧张,连靠近的步子都变得异常缓慢。
手中捧着的桃花酿差点儿一滑摔在地上,他连忙接住拿稳了,轻手轻脚的放在了桌子上。
房间里静悄悄的,似乎连呼吸声都能够听到,穆衍抿了抿唇,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还未开口便看到坐在榻上的人影动了动,一瞬间他又紧张了起来。
“阿、阿泠”穆衍差点儿咬到舌头,暗自唾弃起自己来。
平常亲近倒也没这样过,今天怎么突然就怂了。
他紧张的直咽口水,手指略有不安的盘弄着身上的喜袍,最后索性掀开了酒坛子,“咕咚咕咚”的往下灌了两口才稍稍好些。
姜泠等了半天却只听到他喝酒的声音,绷紧的心神反而松缓了许多,没忍住笑出声来。
穆衍顿觉臊得慌,耳尖脸上全都漫上了一层红晕,鼓起勇气靠了过去。
“阿泠,”穆衍小心翼翼的探了过去,握住她的小手,小声说道,“我,我们成亲了”
说到最后反而觉得没底气,像是根本不真切似的,姜泠弯弯唇,隔着一层红盖头看过来“是真的,我们的确成亲了,天下人都会为我们作证。”
“我不需要天下人作证,”穆衍握着她的手,“只要你承认就好。”
他想凑过去亲近她,眼前的红盖头却显得那么碍眼,穆衍手心生出一层黏腻的汗,犹豫着把红盖头挑开,首先入眼的便是她嫣红水润的唇瓣,接着便是那双熟悉的眉眼。
她平常很少上这么重的妆,更别提这样灼目耀眼的红,穆衍望着竟有些移不开眼,只觉得口干舌燥,恨不得再喝点儿桃花酿来解解渴。
姜泠眉眼弯了弯,小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这妆容好看么”
“好看再好看不过了。”穆衍连忙应道,他恨不得现在就亲上去,但还是要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不要着急,动作要温柔,千万别吓坏了她。
听说女子初次会很痛,若是不小心些,伤到了亦有可能,穆衍顿时不敢造次了。
若是阿泠太痛,日后不敢让他碰了怎么办他必须小心又稳重。
穆衍稳了稳心神,瞥见她头上厚重的凤冠,轻声道“我帮你卸下。”
感受着他轻柔又小心的动作,姜泠唇畔翘了翘,小脸上飘上一抹红,娇俏的面容被火红的嫁衣映衬着,越发的美艳不可方物。
穆衍呼吸一滞,眼神更加灼热了几分,浑身上下像是突然间落入火海,肌肤变得滚烫。
手上摘钗环的动作不自觉的加快,最后连看家功夫都用了出来,双手向前一送,摘下来的凤冠钗环便稳稳的落在了梳妆台上。
姜泠还没缓过神来,整个人就已经被他按到了榻上,床幔落下,狭小昏暗的空间内顿时只剩下两个人。
夜色渐渐深了。
窗外月光皎皎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写脖子以下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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